两进的大宅里,堂口,全真派弟子汇聚在天井,本次下山济世为民的弟子总共80名。有过数次红尘历练的青壮道士,与初出茅庐天资聪慧的少年道士各占一半。
几个月前,国党委任曹家为代表,号召血裔界的名门正派,齐聚长沙,共御外敌。
长久以来,抗日的声音传遍整个中国,这个时代的人的救国热忱,不是后人能完全理解的。血裔界或明或暗的抵抗日军的事迹一直存在,更有人喊出“宁当中国魂,不做亡国奴”的口号。
国党的号召得到了血裔界的响应,各大家族几乎把族内中坚力量都派遣过来了。汇聚在长沙的一万多血裔,即便像忘尘这样的年轻人,也是同辈中的翘楚。
玄真五十多的中年人模样,他原本蓄着漂亮的长须,仙风道骨,但在出发前,亲手将自己蓄了十几年的美须给剪了。
玄真在弟子们心里,向来是严厉的代名词,师门中大多数老道性子淡薄,不爱管事。因此玄真掌管着全真戒律,在场的道士们几乎都吃过他的戒尺。
忘尘更是办公室里常客,不是罚站就是挨戒尺,或者惩罚挑水扫地,就连禁闭他都经常去。
“忘尘,你整天到处乱逛,没个人影,这里不是道观,是战场,24小时待命是士兵的操守。”玄真呵斥着姗姗来迟的忘尘。
他狠狠瞪了眼师弟玄机,给他留了面子。
玄真极不顺眼忘尘是有道理的,全真派戒律森严,对犯戒弟子处罚很严厉,从跪香、逐出,乃至处死。忘尘在长沙所犯戒律,足以死上一遍。
但生逢乱世,身处战场,教中戒律可以暂时靠边,一切以大局为重。再者下山前,掌教已经给了暗示,派中弟子如若犯错,可暂且忍之,秋后再算。
其实玄真心里清楚,这一趟下山的80名弟子,最后能有几人安然回山?
这才睁只眼闭只眼,一忍再忍。
忘尘习以为常的挨着训,默默入列。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全真修性修命,跳出樊笼,脱离苦海。然人生苦海无边,欲达彼岸,必先身临苦海......”玄真的动员演讲废话连篇,上纲上线,李羡鱼听的无趣,转而欣赏起全真教的女冠。
个个眉目清秀,气质卓然,其中小师妹和太素师姐最出挑,小师妹年芳十五,身段还没长开,气质颜值身材各方面要逊色太素师姐。
太素师姐真漂亮啊。
在李羡鱼心里,冰渣子的高冷骄傲,祖奶奶的俏皮可爱,雷霆战姬是英姿飒爽,三无是呆萌纯净,胡心月妖娆妩媚,她们都是某一种类型里的极品。
绝非那些靠着妆容和美颜把五官精致推到巅峰的美女可比,这股子韵味,是独一无二的。
现在又要再加一个太素师姐。
李羡鱼没被忘尘这个二五仔圈粉,反倒被太素师姐圈粉了。
这次动员大会,目的是前往新墙河支援20军。日军这次调集了一部分关东军,加强驻在武汉的第11军实力,于5月底集结20万兵力大举南下。九战区司令部此前已收到湘北日军调动频繁的情报,判断敌人有第4次进犯长沙的企图,通知所属各部队作好战斗准备。
李羡鱼拼命的压榨自己可怜的历史知识,发现自己对长沙这段战争历史知之甚少。上学的时候,老师好像没教过这段历史吧?
他有点不确定。
读书时教的近代历史,百分之九十都是我党的光辉事迹。李羡鱼一度以为抗日战争是我党力挽狂澜的结果。
国党的影子被无限淡化。
然后是影视剧,影视剧也是如此,但凡抗战片,第一视角永远是我党。后来就变成了手撕鬼子,导致他一直都不喜欢看这段历史相关的影视剧。
民国33年,5月27号,中日双方以争夺长沙为目标的战争正式打响。
30号,20军遭到日军围剿,新20师成功突围,而133师则在平江一带山地被日军分割包围,陷入绝境。
“我来负责断后,你们跟着玄真师伯突围。”炮火连天中,太素师姐目光扫过众同门,“谁愿意跟我一起?”
她目光落在忘情身上。
似乎她的目光里带着刀子,忘情下意识的低头,避开了太素师姐希冀的眼神。
“我跟你一起断后。”陈俊杰站出来,以他为首的几个陈家人也纷纷出头。
这几个陈家人在战争打响后,被日军冲散,全真派的人救了他们。陈家所在的新20师已经突围出去,他们和全真派的人连同133师剩余人马都被分割包围,陷入绝境。
“我和太素师姐一起。”忘尘挺身而出。
“那我也和忘尘师兄一起。”模样狼狈的小师妹挺胸而出,但被忘尘一脚踢出师门队伍里,小师妹实力太弱,留下来只是白白送死。
“哒哒哒!”
轻型机关枪的火力朝众人倾泻而来。
“走,快走吧。玄真师伯,你带他们回长沙,你不能留下来断后。”忘尘低吼着,抽出长剑,挑开密集的子弹。
玄真深深看他一眼,带着剩余全真派的人撤退。
剩下断后的人与133师残军直面日军的追杀,这一战打的很激烈,所有人都死了,只有忘尘带着太素师姐逃出重围。忘尘身受重伤,太素师姐奄奄一息。
他背着太素师姐最后回头,看见为他们创造机会的陈俊杰被一名日本军官斩断头颅。
李羡鱼知道忘尘不会死,他非但不会死,后来还成为了极道巅峰的强者,载入史册。如果这个时代有主角,忘尘无疑是被主角光环笼罩的那位。
“陈俊杰是在这里领饭碗的。”他心想。
付姗曾读过忘尘的日记,他记得陈俊杰是忘尘好友里第一个死的。
他背着太素师姐跋山涉水,日夜兼程的赶路,渴了喝河水,饿了嚼草根,身上仅余的干粮都喂给了心上人。一连几日不眠不休,又吃不饱喝不足,忘尘双眼布满血丝,嘴唇干裂,瞧着比逃荒的难民还要凄惨,全无半点往日的神采飞扬。
太素断断续续醒来几次,伤势越来越严重,那名来自青木家族的军官,刀术惊人,拔刀斩几乎避无可避。只差一点,太素就会斩开心脏,当场身亡。
她自知伤势极重,便让忘尘自己逃命。但向来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师弟,却只是倔强的咬着牙,被她逼急了,就骂一声“闭嘴。”
完了!
看着她一天天愈发温柔的眼波,以及时而怜惜眼神,还有靠在忘尘肩膀安稳熟睡的娇美姿态。
李羡鱼知道太素师姐得了心肌梗塞的病。看着一名中意的女神爱上了别的男人,这感觉分外的扎心。
同时又为她感到同情,他不知道两人在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结局,妖道现在是好的,可将来他会投靠日本人,选择背叛师门,背叛祖国。
太素师姐将来难逃一场锥心彻骨的情伤。
四天后,他们终于回到了长沙,守在城墙上的国军开城门接应,忘尘紧绷了数天的神经松懈,疲惫涌来,眼一翻昏了过去。
他第二天就醒来了,睁开眼,看见小师妹趴在床头,沉沉睡着,睡容恬静娇憨。
忘尘口干舌燥,不想打搅她,挣扎着起身。
察觉到动静,小师妹立刻就醒来了,鹅蛋脸绽放惊喜笑容:“忘尘师兄,你醒啦。”
在小师妹细心的服侍下喝了水,忘尘开口的第一句:“太素师姐怎么样?”
小师妹撇撇嘴,态度冷了几分:“死不了。”
忘尘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忽觉滚烫的泪水滴在掌背,小师妹垂着头,泪流满面。
“怎么了?”
“我以为你回不来了。”小师妹“哇”一声哭了出来。
“别哭别哭,祸害遗千年,你不常说我是坏蛋吗。我哪有这么容易死。”忘尘把小师妹抱在怀里,温言软语的安慰。
他们紧紧相拥,当着李羡鱼的面撒狗粮。
“你的镯子呢?”忘尘摸到小师妹的柔荑,发觉她凝霜皓腕空空荡荡。
小师妹小嘴一瘪:“被太素师姐抢走了。”
“啊?”
“太素师姐说本来就是她的东西,要我还给她。”小师妹神情伤心极了:“她躺在床上装可怜,玄真师伯就偏心她,非要我把镯子取下来给她。”
“瞎说,那是我送给你的。”忘尘甜言蜜语:“这件事就不要和太素师姐计较了,回头我给你买个更贵更新的。”
这明明就是你送给太素师姐的,她没要你才送给小师妹......李羡鱼心里吐槽。
“嗯嗯。”三言两语就把小师妹哄的破涕为笑。
“玄真师伯呢?”
“和各大家族、佛道的人商议事情去了。”
长沙争夺战已经打响,中日双方以长沙为核心,铺开阵势,打的如火如荼。血裔数量虽少,却是一支战力强悍的“部队”。他们混在大部队中,专门替国军冲锋陷阵。
忘尘伤的不重,只是体力消耗过大,体虚神疲,醒来就能下床行走。
诺达的四合院里,寂静无声,同门们或在房里盘膝打坐,或坐在门槛上发呆,或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没了往日吵吵闹闹的活跃气氛。
忘尘在门口木然而立。
他们第一次参加战争,怀着为国为民的一腔热血,怀着痛击小鬼子的决心。然而事实永远比想象的残酷,他们第一次与日军接触,大败而归,像丧家之犬那样仓皇逃窜。
战争教会了他们世界的残酷。熊熊燃烧的爱国热血被大海冷冷拍下。
“你醒啦。”清冷中带着一丝温柔的声音。
忘尘侧头看去,太素师姐俏生生的站在她屋檐下,朴素的道袍遮挡不住她的好身材。清丽绝伦的脸蛋略显苍白,无损她的美貌,反而增添了娇柔的病态美。
忘尘眼睛落在她的左腕,素白的肌肤衬着翠绿的手镯。
太素师姐脸蛋微红,不动声色的撸下袖子,藏住手镯。
两人离开院子,行走在萧条荒凉的街道,行人寥寥,到处都是实抢核弹的国军。
战火重启后,城里百姓纷纷出逃,大批的军官逃离职守。这座经历了三次保卫战的城市千穿百孔,萧条荒凉。
两人登上城墙,无声的眺望远方。
城墙上的守兵并没有拦住他们,血裔的地位很高,低级军官见了他们都得恭恭敬敬。
“我刚刚梦到陈俊杰了,梦到他被日军斩首,头颅飞的很高很高。”忘尘撑着墙垛,“他为了救我们才牺牲。而我连为他敛尸的能力都没有。以前喝酒的时候,他常常说要建功立业,要光荣的回到陈家。他是庶子,生母只是他父亲花了十个大洋买来的婢女。所以他做梦都想出人头地,告诉家里看不起他的人,婢女生的孩子一样有出息。这个世界真残酷啊。”
“师兄弟们都在害怕,害怕下一个死的是自己。这里不是人间,是地狱。累累白骨铺成的地狱。也许下一个就是我了,但我不怕,乱世之人,当死则死。”
“带你逃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或许我们比普通人强大很多很多,但我们仍然改变不了时代,改变不了这个国家的命运。师姐,我们该怎么救国?”
这个大男孩眼里流露出浓浓的迷茫,以及化不开的悲伤。
李羡鱼心里一动,想到了民国史上赫赫有名的大汉奸汪兆铭。此人打着救国的旗号,和日本议和,自绝于民族,自绝于党。
妖道是不是就是走了那家伙的老路?
或许正因为这段时间里的遭遇,让他的态度渐渐转变,从而误入歧途。
太素师姐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做好分内事便好。”
她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有点心疼。两人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忘尘向来是个顽劣跳脱的少年,何曾有过这番模样。
忘尘点点头,神色忽然一变,抓住太素师姐的皓腕,嬉皮笑脸:“师姐不是不要我的镯子?怎么还从小师妹那里强要过来。”
太素师姐脸色一板:“你要不开心,我还她便是。”
“开心,开心极了。”忘尘左顾右盼,见周遭无人,色胆包天的搂住师姐的娇躯,吻在她唇瓣。
“唔.....”太素师姐瞪大了眼睛,用力推搡,可她伤势未愈,如何反抗忘尘。冰清玉洁的清冷师姐半推半就的软在忘尘怀里,长长的睫毛颤抖,素白的脸蛋悄悄爬上红晕。
我特么的,你能放开这个师姐让我来吗?
李羡鱼心痛到难以呼吸。
刚才还和小师妹搂搂抱抱,现在又跟太素师姐吻上了。
呸,渣男。
这会儿妖道还没崛起,就已经左拥右抱,简直是人生赢家。
李羡鱼这些年虽然是快捷酒店的常客,隔三差五的在夜深人静的晚上授人以柄,可是铁打的大棒,流水的鲍鱼,只是浪荡子派遣寂寞的娱乐。
岂能和妖道的两位红颜知己相比。
突然,李羡鱼瞥见远处的箭楼边,忘情远远的看着这一幕,神色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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