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圣人

  明朝败家子正文卷第四百九十四章:圣人朱厚照显得有些紧张。

  为了备课,他可是连续半个月都没有睡好啊,连弹珠都不和方继藩玩了。

  他是个好胜心极强之人。

  也希望做点事。

  只是他不喜欢被人灌输。

  人都有好为人师的一面,朱厚照也是如此。

  毕竟,自己是这些生员的书院院长,堂堂书院院长,怎么可以一点学问都不教授呢。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问出民为何物的时候,生员们沉默,他们第一次听太子殿下讲课,也有些紧张,不敢贸然回答。

  “……”

  这就有点尴尬了。

  素来胆大包天的朱厚照,居然有点儿紧张了。

  看向方继藩,方继藩抬头看房梁。

  朱厚照心里有点无语。

  想了想,他居然局促起来。

  心里不由暗暗恼怒,花费了半个多月时间去准备,结果……却临场出了乱子。

  众生员们见太子殿下不吭声,更不敢吭声。

  于是,大眼瞪小眼。

  朱厚照心有点儿乱了。

  而此时,有几个旁听的人,悄然的进入了明伦堂,他们坐在了角落。

  在书院,这样的事很多,因为慕名来听课的人不少,不是所有人,都会严格遵守上课的时间,有人兴之所至,也就来了,不过来听课的读书人,一般不会影响别人,会蹑手蹑脚的到旁听的席位上跪坐下。

  可这来的人,却有些不一般。

  弘治皇帝已第五次来到西山。

  西山给他一种亲切的感觉,他是亲眼见证西山日益繁华,不过……此时看到了自己的儿子,站在了讲台……弘治皇帝美滋滋的心情,有点儿………复杂。

  书院院长,不过是让你挂名而已。

  太子从小就不爱读书,平时读书都是一知半解,居然大言不惭的敢登台教授人学问。

  真是不怕丢人啊。

  自己儿子是几斤几两,弘治皇帝是知道的,所以他有些后悔自己来了。

  尤其是面对刘健、李东阳和随来的谢迁时,弘治皇帝的脸微微有些烫红。

  不过他依旧面带笑容,没有发怒。

  不管怎么说,太子和方继藩立了大功啊。

  剿了中野二郎,使朕无忧。

  他见朱厚照呆呆的站在了讲台上。

  其实此时就已想将这个家伙拎下来了,别丢人现眼了,生怕别人不知你水平有限,没读多少书吗?

  谢迁似乎看出了陛下的心思,却又抬眸看了看太子。

  谢迁突然道:“敢问,心与理,有何不同?”

  谢迁果然是老江湖。

  他对新学,心情颇有些复杂,那王守仁的道理,一套套的,说实话,连素来善辩的谢迁,也难找出他的漏洞。

  今日……他倒想知道,太子对此的看法。

  新学提倡心性,而理学提倡理性,这才是彼此之间最大的不同。

  谢迁其实是个谐趣之人,一看太子登台,便心里忍不住想笑了。

  弘治皇帝脸一红,这么大的问题问出来,这不是摆明着,太子要出丑吗?

  朱厚照心里松口气。

  忙是看向问话的人,可一看谢迁,愣了一下,再看坐在那里的,是自己的父皇,脸色更是一变。

  弘治皇帝似乎在此刻,不想父子相认,故意将脸别到一边。

  朱厚照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突然定下了神。

  父皇历来看不起自己啊。

  却不知为何,他今日来了。

  且不管他。

  朱厚照正色道:“这位老生员……问得好!”

  谢迁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朱厚照道:“什么是心,什么是理?嗯,心者,心即为本心而已,你我皆有心,就如这位老生员……”

  谢迁的老脸又变了变。

  朱厚照笑吟吟的道:“也有心!”

  “我有何心?”谢迁开始发挥他抬杠的本能。

  朱厚照道:“敢问老生员,你见了你的父亲,会如何?”

  “……”谢迁哆嗦一下。

  太子这个家伙,历来是胡说八道惯了的。

  现在突然拿自己的父亲出来,不会胡说什么吧。

  朱厚照见他不答:“这位老生员,是否见了自己的父亲,便想到了孝顺自己的父亲呢?”

  呼……

  谢迁松了口气,还好……这家伙没有胡说八道,他颔首点头:“不错。”

  “那么……”朱厚照又道:“可若是此时,老生员……”

  “我不是老生员。”

  “那就叫你谢生员吧,在这里,除了我这书院院长,还有副院长以及博士、助教人等,其余人都是生员。”

  谢生员……

  谢迁无话可说。

  “谢生员,敢问你,若是在此时,你见到了孺子被投入井中,你会有恻隐之心吗?”

  谢迁沉默了片刻,孺子投井?

  “自然会的。”

  “这就是心性啊。有人讲究理,认为人的心,应当遵从天理,克制自己的欲望,譬如,人都有私心,会有私欲,那么,只有压抑自己的欲望,方能追寻到圣人之道。可这不对,就如我所说的那样,人孝顺父母,不是因为道理教授你怎么做,见了孺子投入井中,人油然而生,会生出恻隐之心,这心性所至,是在一念之间,是人的天性使然而已,难道,这也是理要求人们去做的吗?”

  “我再问谢生员,若是你见了孺子投井,会下意识的施以援手吗?”

  谢迁毫不犹豫的道:“会。”

  朱厚照道:“谢生员生出恻隐之心,且愿意施以援手,敢问,这是道理要求你这样做,还是谢生员一念之间的本能?”

  谢迁沉默了,想了很久:“想来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一念之间,就是谢生员的心性啊,因为谢生员的本心如此,所以见了孺子投井,第一个念头,便是恻隐之心;此后,谢生员施以援手,那么,这就是行,人有了一念之间,才会有行动,是不是?那么在这其中,理又在何处呢?难道我们做任何事,都要先扪心自问,这件事符合不符合道理,那一件事,是否符合圣人的道理,倘若处处如此,那么岂不是可笑吗?”

  “人的行为,是由心而发的,而非理而发,我们刻于的强调理性,遏制住心中的欲望,这未必是好事。”

  谢迁若有所思,居然觉得,这太子……长进不少。

  弘治皇帝也错愕的抬眸,看着朱厚照,却见朱厚照开始慢慢的进入了状态。

  长久以来在西山书院的耳濡目染,就算是一头猪,不,不该称之为猪,现在该叫豚了,便是一头豚,那也会有所悟了。

  何况,为了来授课,他可是废寝忘食,成日都在瞎琢磨,朱厚照是悟性很高的人,一旦用了心,对知识的吸收便轻易多了。

  朱厚照似乎懒得理会这位抬杠的谢生员了:“我们用理性,来压抑自己的欲望,这没什么不好,这是个人的事,有人勤俭,这就是理性,他遏制自己内心的欲望,碍不着别人的事。”

  “可最可怕的,却是人们过于追求理性,不但用理性去约束自己,还要约束别人的行为。因为自己节俭,就要求别人和他一样节俭。因为自己寡欲,便要求别人也和他一样寡欲。若是别人不从,便要讲大道理,处处讥讽,甚至是对其动辄暴打。”

  “……”

  弘治皇帝觉得开始渐渐进入佳境了。

  居然……听着有几分道理。

  这个小子,从哪里学来的。

  可是……听到此处,弘治皇帝一愣,这话……听着有些不是滋味啊,啥意思?朕不就是个节俭的人吗?所以要求你朱厚照也节俭。还有动辄暴打,这又是啥意思?

  听着……像是在说朕啊。

  朱厚照继续道:“这……才是当下最大的问题。读书人学了道理,无论他们自己是否克制了自己的私欲,却总喜欢,用私欲去抨击别人。就说军户……”

  军户……

  朱厚照道:“军户们为国家效命,这是他们的职责。可朝中的许多大臣,却用理性却要求别人,军户们粮饷不够吃了,他们会饿肚子,此时,便有人会说,你们是为国尽忠,难道饿肚子,就不可以克服吗?饿肚子是私欲,只要想着忠君为国的道理,为何就不能饿着肚子杀敌了?”

  “军户们也会有妻儿,他们在饿肚子,他们的妻儿,也是面有菜色,一群人饭尚且吃不饱,却希求他们心怀理性,遏制自己的私欲,去上阵杀敌,这不是荒唐可笑的事吗?”

  “当下的问题,都源于此啊……我们的读书人,处处要求人没有私欲,要求每一个人,都是古之圣贤一般。可军户们呢?难道他们不知道,若是鞑靼人来了,倭寇来了,自己若是不奋勇作战,这些强盗就会奸淫掳掠吗?不,他们是知道的,他们有自己的心性,犹如他们见了孺子投井,也会有恻隐之心,怎么会不同情被鞑靼人、倭寇所屠戮的百姓呢?”

  “可是……军户不是圣人,我们必须承认,他们有他们的私欲,倘若你闭口不谈,故意忽略这一点,那么……这天下的隐患,也就出现了!”

  …………………………

  以后不熬夜了,坑啊,熬了大半夜,结果只写了一章,起来之后头晕脑胀,老半天才写出一点字,年纪大了啊,已经不复当年,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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