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们妄图想要反击。
可没法儿反击,根本没办法反击啊。
看着这一个个不要命似的踊跃冲杀向前的身影,而这些身影,个个矫健,倭寇觉得整个世界疯了,事情的发展,怎么是反过来的呢?
这些人像是无所畏惧,最可怕的是个个气力极大,和那虚弱无力的明军完全不同,有人就尝过这些人的厉害,一个倭寇好不容易砍断了对方的长矛,趁着对方落单,还以为自己无论如何也能杀一个够本,结果双手举刀,正待要劈,对面的那个水兵居然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倭寇的额上,顿时冷汗淋淋。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腕竟是丝毫动弹不得。
这些人,是吃什么长大的?
他脑海里瞬间划过这么个念头。
然后对方像是轻轻一扭,倭寇顿觉得自己的手臂已不属于自己了,直接手臂脱臼,痛得嗷嗷大叫起来。
接着对方迅速上前,一手抓着他头上的发髻,另一只手,连续朝倭寇面上几拳。
这倭寇先是哀嚎,而后……越来越没了气力,生生被拳头打死。
倭寇们惊惧地看着这一切,胆怯了,于是疯了似的开始后撤。
这是他们第一次失去勇气,所谓的勇气,本就是对弱者的,他们将大明军民视为弱鸡,于是露出凶残的一面,可真正遇到了强者,瞬间就成了绵羊!
一群人哀嚎着,纷纷退至沙滩,只是这时候,他们已没留下多少人了。
四百多人,只有数十人抢到了登陆的小舟,如惊弓之鸟一般,拼命的朝着大船划去。
而在沙滩上,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尸首。
一看有倭寇逃了,水兵们却是急了,连忙冲到了滩头,个个恨不得要冲入水中。
“别激动,别激动。”戚景通手里提着染血的长刀,这一次,他砍死了三个,此时他歇斯底里的大吼!
真的受不了这些人啊,为啥这些人总是这么激动呢?
一个水兵焦急地道:“千户,追吧,追上那大船,不能放过一个呀。”
走掉一个,就等于丢的是银子啊!
一个个水兵都很不甘心,有人开始给地上的倭寇补刀,有人嗷嗷叫道:“追吧!”
胡开山亦是觉得意犹未尽,握着拳头,显得很暴躁!
迎着无数渴望的眼眸,他心里在想,方才是不是用力过猛了,早知如此,就不该打得这么急,该将倭寇深入内陆一些才好动手。
他后悔莫及,气恼的跺跺脚道:“去唐侍学那请命,留十几个受伤的兄弟在此看着,好生点人头。”
一干人又激动起来,嗷嗷叫着疯了一般的往水寨去。
唐寅已得知大捷,先是显得有些错愕!
倭寇的战力,不是很强吗?
当无数人要求请战,戚景通也认真起来:“唐侍学,不追击,可惜了啊,他们在海湾外有一艘大船,十之八九是从蓬莱水师那里缴获的。”
“大船?”
唐寅眼眸一亮,心动了,他的确需要船啊!
深吸一口气,唐寅道:“为何倭寇敢如此猖獗,肆意在我大明登陆,这是因为倭寇们认为我们良善可欺。这是因为他们不必承担任何的后果,这是因为诸备倭卫,沿岸数省军民,从未将他们打痛过,没有让他们,知道侵扰我大明海疆的后果。时至今日,我们要做的,便是将他们打痛,教他们痛不欲生,教他们痛入骨髓,唯有如此,我大明千里沿海方才没有倭寇敢如此肆意胡为,更不敢猖獗至此。传令,出海追击敌船,敌船逃到哪里,我们便追至哪里,哪怕是天涯海角,全员听命,登舰。”
于是无数满脸是血污和汗水之人,一个个眼里放着光。
他们穷了十八辈子,历来都是窝在山里私斗,他们继承了祖辈的光荣传统,只不过这一次所打的却是海寇,可是他们依旧无法想到,他们凭借杀敌,就可以改变先人们给自己预备好的命运。
“杀!”
无数人爆发出了怒吼。
他们像不知疲倦的机器,蜂拥登船,带上了他们的刀枪剑戟,背着他们的行囊。
不久之后,一声炮响,威风凛凛镇国公号徐徐驶出港口,向贼船方才停泊的方向驶去,接着一路向东,许多的水手提着望远镜,在船中各处寻觅着敌踪。
他们如今,都是这汪洋之上最优秀的猎杀者,毕竟有了猎杀数十头鲸鱼的经历,这海上再没有什么可以为难他们了。
“东北方向!”有人兴奋地大吼道:“在那里,那里有海鸥盘旋。”
敌舰是跑不了多远的,因而,只要一路搜寻,总能寻到对方的踪迹。
有人手指天上的海鸥,那一片海域,没有岛屿和陆地,而海鸥其实并不会飞离陆地太远,毕竟它们的续航能力有限,必须得有东西停靠休憩,这东北方向飞起的海鸥,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儿有船,船渐渐离开了陆地之后,会将停在桅杆上的海鸥带走。
“传令,东北方向……”
“东北方向……”
“东北……”
舵手在舱中,嘴里吊着鸡腿的骨架子,他不但带着骨架,眼睛上还架着一个大墨镜。
这墨镜乃是西山玻璃作坊出品,本是给瞭望的水手用的,毕竟在桅杆上瞭望,若是对着太阳的方向,视线会受到阻碍,可倘若戴上了墨镜,便可隔绝太阳的直射。
不过……这对于一个伟大的舵手而言,这座大船之中,最有技术含量的大人物而言,随便带墨镜,也是他的特权,他愉快地吹着哨子,一面轻车熟路的转着舵,身边的几个副手,不断为他提供讯息。
噗……
他将鸡骨吐出来,用手顶了顶墨镜的梁框,神气活现的道:“都他娘的扶稳了啊。”
随即,船身急转,来了个漂亮的回旋。
这是一般舵手不敢轻易做到的,毕竟太急,尤其是在满风的情况之下,这很容易令船只失去平衡,导致侧倾。
可这舵手是什么人,那可是掌着舵,与鲸鱼放风筝的人,无数次被巨鲸顶的威风凛凛镇国公号千疮百孔,一次次吃了亏,才学来的手艺。
“上副帆,全力追击!”
“全力追击!”
“禀侍学,船舱之中食物和淡水充足……”
“很好,放手去追吧。”唐寅升座之后,气定神闲地道:“对方的舰船自外海而来,淡水和给养,定已消耗了大半,不必追的太急,先慢慢的消耗他们,再将其一举全歼。”
“遵命。”
“侍学,倘若这些倭寇是回他们的巢穴,我们怎么办?”
唐寅将手搭在了案牍上,接着看了一眼胡开山和戚景通,才道:“你们如何看呢?”
胡开山扑哧扑哧的,如拉风箱一般,毫不犹豫的道:“那就将其巢穴一并铲除!”
一并铲除,说来……真是容易啊。
可要做到……
唐寅却是咬了咬牙道:“那就一网打尽!
……………………
留下来的人,开始数尸首。
其实早有书吏负责计算人头的。
可留下来的水兵们不放心,他们受了一些伤,虽然极想出海追击倭人残寇,可实在放心不下这一地的人头。
那书吏数了一遍。
水兵们则将尸首全部陈列在一起,然后自个儿逐个来数。
他们的计算水平,实在不太高明,数了几次,数目都对不上,那书吏要哭了:“真是三百九十二个啊,不信,你们再数数?”
水兵们瞪着他,又回头去数,可又不放心。
取了算盘珠子,多一个人便拨动一下,如此一来,数目终于对了,他们也乐了。
而在此时,漫山遍野前来接应的庄户俱都来了。
看着这满地的尸首,一个个倭寇打扮之人,而且整整齐齐的排在一起。
他们还看到,一群水兵开始搜索尸首衣里藏着的碎银,他们甚至拿着钳子将尸首的金牙掰下来,似乎一丁点都不肯浪费。
无数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近四百倭寇,片刻之间,几乎诶杀了个干干净净……
还好……当初没有招惹这些水寨里的水兵啊。
温艳生激动的赶来了,看着这遍地的尸首,顿时眼眶红了。
大捷,这是一场来之不易的大捷啊。
大明这么多年来,对倭寇,几乎没有一场如此巨大的胜利,哪里想到,水寨不过区区三百人,片刻功夫,便摧枯拉朽,将这些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温艳生倒吸着凉气,老脸在抽搐:“大捷啊,真的是大捷啊,镇国府备倭卫……此次立的,实乃汗马功劳。”
这绝不是虚言,沿岸厂卫的糜烂,导致整个东南对倭寇而言,几乎是无险可守。
人们擅长于将这渲染成了一群恐怖的怪物,可谁能想到呢,所谓凶残的倭寇也不过如此。
由此可知,这些疯狂的水兵,可怕到了何等的地步。
“立即……”温艳生激动的发出大吼:“立即取笔墨纸砚,要立即表功,这是大功一件啊,是社稷之福,这些肆虐了百年的倭寇,咱们大明,第一次,得到了一场大捷,立即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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