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宪虽然参加过很多次婚礼,但是临近体验这还是第一次。
天不亮他就被外面的喧扰吵醒,想着正日子的事情多,便连同李清一起将李匹提醒起了炕。
看到谢克打扮一新,穿上松松垮垮,说不定是从谢老大那里继承下来的棕色西装,在媒婆的拾掇下又是摸摩丝又是喷金星,胸口带了大红花腰间别了红腰带......
一套繁琐的程序下来,搞的李宪只想着自己赶明儿一定一定要来个旅游结婚。
结婚这事儿虽然只有一天,可是要是全按照规矩走,怕是要累死个人哦!
随着第一声鸡鸣,东方亮出一丝丝的鱼肚白,天上的启明星与一轮残月交映,谢家那不算庞大的接亲团队就动了身。
众人先是乘坐驴车到了庄口,将挂了一层灰的新郎又拾掇了一遍,又合力将昨晚已经费了大力气运水过来冲洗干净的两台汽车披红挂彩一番。
按照习俗,头车就是类似早时候的轿子。
这上面除了司机是不能坐外人的,只能坐新郎和一个“压轿童子”,李宪不开车,只好委屈,和邹妮等人坐到了后面的那台切诺基上。
一切准备完毕,头车缓缓行使到了公路之上,开始向柳毛屯进发。
说来好笑。
这迎亲的队伍配置实在太过怪异——头车是那台机舱盖上绑了大红花带的奔驰,后面跟着的是那台白色切诺基。这个配置,别说放到现在,就是再往后推十年,那也绝对是农村婚礼里边相当有面子的了。
可是再往后一看、
除了一台拖斗上用麻绳固定了各色彩礼的拖拉机还能算是机动车之外,余下的几个负责运输接“接亲团”的,一水水的都是驴子骡子。
将整个迎亲的队伍一分两半的,活脱脱就是时代的鸿沟。
不过李宪没工夫想这些,众人在谢老汉和谢老大的协调组织下整合完毕,时间就已经到了六点五十。
按照之前找先生按照新郎新娘八字算出来的良辰,七点半就得到新娘子家。要是过了这个时辰,可就闹了笑话了。
按说柳毛乡和谢家庄直线距离不过两三公里,可是迎亲队要一起到达,就要照顾驴车骡车的速度,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肯定不算充裕。
就这么,在汽车跑着驴车的速度之下,一行几十人正式开拔。
切诺基上。
李宪看着渐渐亮起的天儿,看了看一旁的谢老大谢帅。
见这个为了弟弟整整忙活了两天没怎么合眼,眼球上全是红血丝的汉子仍然是一脸的紧张,不禁笑道:“大哥,过去还得一会儿,不然你先睡会儿吧。这两天为了二哥儿的事,你可忙活坏了。”
“嗨、”谢老大笑着摆了摆手,从兜里掏出了特地为了今天充排面才买的吉庆烟,抽出一根儿递给了过来:“不差这一会儿了,等今天过去日子就消停了。到时候俺蒙着大被睡他一天一宿都没事儿。”
李宪呵呵一笑。
来这么两天,跟谢家兄弟二人接触下来,他倒是觉得关里的汉子别有一番豪爽。不考虑亲戚这个层面,他也感觉挺对脾气。
于兄弟上来说,其实他是不怎么喜欢李清的。
这个现在的大哥前世的大爷太熊,很多事儿上不硬扎,扛不起来。相比之下,谢家这大表哥,做得倒是让人一点儿都没得挑。要是老李家有这么个大哥,李宪怕是要省去一吨的操心。
呲!
哦哦哦哦~~~!
正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就感觉车子一个猛刹车。
巨大的惯性将他整个人都拍在前面的座位上,早上起来早了残存的那一点儿困倦,被这么一惊之下,顿时全无!
“出事儿了!”
这是他第一个反应。
果然,等他抬起头,慌忙中向道路前方望去之时,便见到前面由周勇驾驶的奔驰已经横在了路上。
而在奔驰前方,一个两人合抱粗细的大原木,正巧将道路拦腰挡住!
在那原木之前,几个叼着烟的小年轻,看着长长的迎亲队伍,笑的格外灿烂。
“......”
谢老大在短暂的迟疑之后直接推开车门下了车。
看到这熟悉的架势,李宪也皱了皱眉头,跟了下去。
待他二人走到近前的时候,前车上的谢克和周勇已经跌跌撞撞的走了下来——打开的车门中,那被突然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原木吓了一大跳的压轿童子正在嚎啕大哭。
十里八庄的住着,虽然不能说每家每户都熟悉,可是进乡去镇都路过王家堡,一些人还是认识的。
见到那几个青年,谢老大一愣之后便明白了——这是王家堡的人在创收哩!
“小兄弟,俺是谢家庄的,今天俺弟办事儿正日子,能不能行个方便,让俺们先过去?”
谢老大掏出兜里几包原本一会儿席上招待娘家客,没打开封的吉庆便一瘸一拐的迎了上去。
笑呵呵将烟扔给了那几个小青年。
对方倒也不客气,伸手接了烟,嘻嘻哈哈一阵装进兜里,就没了然后。
至于谢老大刚才的请求,压根儿没理。
见着架势,谢老大说心里没火气那是不可能的。时间已经到了七点十分,眼看着就到了时辰。
可也情知王家堡这帮人惹不得,只好耐下性子,商量道:“几位小兄弟,俺知道诸位这是在赶活儿。不过俺们真不是外人,就是前头谢家庄的。乡里乡亲的,今天又是俺弟的人生大事,通融通融!”
连续两次的喊话,对面终于有了回应。
为首的一个小青年嘻嘻一笑,指了指身穿西装的谢克,又指了指那横在路上的奔驰,吐了口唾沫:“喝~~~呸!别人不知道,谢家庄俺还不知道?谢老二,你看看你个七叶子半服样儿,结个婚还坐个平治。要是放平时,这路俺给你们让哩!可看你们今天这阵势,咦呀、可唬人哩!”
这会功夫,后面跟着接亲的亲朋都赶了上来。
听到那小青年这么说,可怒了。
“这不王家堡王三孩子家的老大么?咿呀、论辈分你还得叫老子一声爷!赶紧弄开!”
“你们王家堡平时堵个大车收个路费也就算了,今天这赶时辰,这是干啥?”
“万驴日里,万铞戳里!人家大喜的日子你们整根木头拦路上,做损不做损?”、
“乡亲们,这王家堡欺人太甚。咱谢家庄的后辈喜事儿,他们整这套,你们咋说?”
“弄死他个瑟孩子!”
那青年见谢家庄的人气势汹汹,谩骂一阵后就过来搬原木,哼哼一笑。
将手中的烟头重重往地上一摔,两根手指戳在嘴里,呼一声打了个口哨。
随着口哨一响,旁边林子里呼啦啦钻出怕是有三十几人。
一下子,便将迎亲队伍给团团围住。
“今天大喜日子?中!那就照顾照顾俺们生意,当是发了红包吧!”
从原木上跳下来,那小青年皮笑肉不笑的,说了这么一句。
另一头。
柳毛乡。
看着墙上的石英钟已经到了七点二十,可是还没听见村头有动静,王桂芬看了看一旁的媒人。
“孩儿她大姨,咋还没到?莫不是......昨天说的有车过来接,是糊弄俺们家?”
迎着一屋子人投过来的目光,媒人脸上的汗刷一声就下来了:“不能,不能、你放心,昨儿个那边说的好好的。咋能是糊弄?”
“安可跟你说好哩,今天看不到接亲的小轿车,俺这个闺女,可不能出门儿!”
王桂芬来了脾气,把布鞋片子一脱,梗着脖子,盘腿大坐到了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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