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虽然心塞塞,却也没阻止樊冬和沈鸣说话。
樊冬领着沈鸣往大棚那边走。已经有些植物移植到大棚外,净化后的土壤肥力充足,植被生长得还不错。再加上蜂蝶的授粉,植物很快连成一片片。
沈鸣现在是深渊之主,拥有号令深渊生物的能力。他让一批尾随他而来的深渊生物守在“基地”外,自己和樊冬往里走。
灵草师特有的交流能力让他感受到周围欢欣的灵植气息。
原来,深渊的土地上也可以有生命存活。
樊冬将沈鸣领进山洞里。山洞已经收拾得很整齐,倒塌的石桌重新搭了起来,擦得熠熠发亮。周围摆着一张张石头磨出来的石椅,也都发出润泽的光芒,像是精美的玉器。
四周的墙壁被洗刷过一遍,镶上了明亮的浮灯。不知谁弄了几盆灵植进来,令整个封闭的洞穴看上去多了几分生机。
樊冬说:“他们都是有追求有品味的深渊生物啊。”
樊冬是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只关心舒不舒服好不好吃,审美方面基本没有半点追求,这洞穴都交给深渊生物去布置。
沈鸣点点头。这地方虽然绝对和富丽堂皇搭不上边,可是看着让人很舒服,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如果这里不是深渊,应该是一个非常舒适美好的家。
地狱犬紧紧地跟在樊冬身后,为了方便进入洞穴,它无师自通地把自己变小了很多,寸步不离樊冬,那模样要多无耻有多无耻
沈鸣刚和樊冬坐下,就听到一声欢呼从外面传来:“鸣”
沈鸣一愣,抬头看去,只见一根大白萝卜跑着蹦着,朝自己冲了过来。这大白萝卜依然长得白白胖胖,缨子绿油油的,看起来十分可爱。它张开手抱住沈鸣,高高兴兴地喊:“鸣鸣啊我种的我种的”它松开沈鸣,跑到周围的盆栽旁,让它们陪自己一起演奏。欢快的乐曲在洞穴里回荡着,让不少深渊生物都停顿下来,侧耳倾听。
大白萝卜又跑回沈鸣面前:“我种的我种的”意思是“快夸我快夸我”。
虽然分别了那么久,大白萝卜却像从来没有和沈鸣分开过一样。那些一起栽种灵植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他只是稍微睡了一觉,睁开眼一切又一如往常。
沈鸣的眼眶有些湿润。
他说:“大白真厉害。”
大白萝卜踮起脚,在沈鸣脸颊上蹭了蹭:“不哭不哭,一起一起”说着它还像安抚小孩一样,轻轻拍抚着沈鸣的肩膀和后背。
沈鸣将它抱了起来:“好,一起。”不管要面对什么,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沈鸣看向樊冬,说道:“在贝尔帝国秘境控制我身体的,是我的父亲沈无言。”
樊冬点点头:“阿默告诉我了。”
沈鸣微顿。他说道:“哥哥他还好吗?”
樊冬说:“一切都好,他也在等你回去。艾丽莎平原有他在,灵植生长得越来越好了。”
沈鸣正了正脸色。他说:“事实上,我和哥哥都是我父亲制造出来的容器。他不止一次想夺取我的身体,”他顿了顿,“在一次次失败之后,他终于放弃了,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深渊生物存在一些秘法,可以夺取地面上各族兽人的身体。它们有的控制对方的躯体,增大深渊的实力;有的却眷恋地上世界,不愿意再回来。深渊之主一直在搜寻适合的容器种族,并一力追杀背叛深渊的深渊生物。”
樊冬点点头。地面上确实不乏深渊生物的传闻。
沈鸣说:“多番尝试之后,深渊之主找上了灵草师这一脉。灵草师因为常与灵植交流,灵魄往往暴露于外,很容易被夺去身体。”
樊冬已经想象出灵草师这一脉的遭遇了。拥有那么厉害的天赋,却不得不面临着巨大的威胁,自己或者自己身边的人随时有可能会被夺舍,变成险恶的深渊生物深渊生物性情暴戾,行事张狂,堪称拉仇恨届的个中翘楚。渐渐地,灵草师不得不躲起来,躲在族人的庇护之下,不敢轻易出现在人前。
樊冬问出心底的疑问:“那你父亲是被夺舍了吗?”
沈鸣摇摇头。他说:“他是自己自愿变成深渊生物的,因为,他是深渊之主的血脉。”
正因为有这样的血脉,沈鸣才能轻松掌控深渊。
樊冬说:“那你父亲到底想做什么?”
沈鸣说:“他想杀死深渊之主。”
樊冬一愣:“深渊之主不是你吗?”他记得系统想起过这个提示音
沈鸣呆了呆,有些茫然。他说:“我只是拥有深渊之主的血脉……”
未知的东西太多了,樊冬理不清头绪,只能说:“反正我们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去,先看看再说。”如果真的有所谓的深渊之主,那他们得加快发展脚步才行。
沈鸣点头。
他问起地面上的事情。
樊冬笑眯眯地表示那边一切都好。爱德华坐在一边听着,简单地补充了一些细节,比如莱恩帝国轰了不少地方,举国上下一片祥和……
沈鸣:“……”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还真是一切都好怪不得樊冬敢离开帝国,原来莱恩帝国已经强盛到无人敢惹的程度。
见地狱犬若无其事地趴在樊冬身边,沈鸣忍不住说:“还有一件事。”
地狱犬注意到沈鸣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毛发不由竖了起来,警惕地看向沈鸣。这段时间以来它和沈鸣培养出的默契在见到樊冬的一瞬间就消失了,它恨不得堵住沈鸣的嘴,让他说不出话来,以免暴露了它忘记了很多事情的事实
偏偏沈鸣是樊冬的朋友,它要是这么做只会让樊冬心生怀疑。
地狱犬只能仰起头看着沈鸣。
沈鸣笑了笑,对樊冬说:“小黑它离开你那么久,很没安全感,说不定会比以前黏人。”
地狱犬:“…………”
它也没有很黏人吧。
一只手掌按在地狱犬脑袋上。
地狱犬乖顺地在上面蹭了蹭。这感觉真的很熟悉很熟悉,熟悉到让它忍不住眷恋,忍不住难过难过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地狱犬不由扑到了樊冬身上,用大大的尾巴把樊冬卷起来,一下一下地扫动。
爱德华:“………………”
突然很想虐狗。
沈鸣含笑看着它。
自从和樊冬重逢,他露出笑容的次数比过去一整年都要多。
樊冬当然察觉地狱犬和以前不太一样,听到沈鸣的话后觉得很有道理,伸手把地狱犬搂住,任由它向自己撒娇。
等地狱犬消停下来,他才对沈鸣说:“既然你可以号令深渊生物,那我们可以多占点地盘了。”距离探索者前来深渊已经那么多年,再在深渊开荒也许已经毫无意义了。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亡者的怨恨会越积越深,永远无法从永恒的憎念中解脱出去。
沈鸣从来不会质疑樊冬的话。
沈鸣爱德华地狱犬都拥有掌控深渊生物的能力,樊冬又有祝咏之书在手,完全足以应对深渊中的种种危险,于是他们兵分四路,分别朝不同的方向出发。
才重逢又要分开,却没有人觉得舍不得,连恨不得时刻黏着樊冬的地狱犬都干脆地出发。
毕竟这不再是没有归期的分离。
深渊的地貌不如地面好。
樊冬一路前行,离开平坦的地方后就是耸立如剑的陡峰。这些地方不容易种植植物,樊冬让蚀蛇将峰群清理了一遍,深渊生物们已经越来越灵敏,在毒瘴消除后自发地穿梭在陡峰之间,寻找有用的矿藏和灵石。
带来了种子的深渊生物将它们洒在裸露的土壤里,并在樊冬画出的照明阵法中放入找来的灵石。只需要发出微微亮光的话,一颗灵石足以支撑一个漫长的季节。
随着樊冬一路前行,细小的鹅黄和浅绿出现在峭壁之上。
再往前走,是寒冷而冰冷的无底深潭。蚀蛇如同鱼入大海,快活地飞了出去。很快地,蚀蛇的身躯变得巨大,而深潭之中,出现了一抹光。
像是被划破的冰面一样,白花花的水流从缝隙中喷涌而出。它们冲刷着周围的一切,把无边的黑暗一点点融化。
潭水越涌越多,周围干涸的河道都灌了满清澈的河水。
白花花的水流流向四面八方。
紫色闪电在天际闪现。
蚀蛇的身影在云间时隐时现。
很快地,爱德华赶了过来,沈鸣地狱犬也赶了过来。
樊冬站在涌流不断的深潭前远远地眺望着远处。
大白萝卜从沈鸣怀里蹦了下地:“下雨了下雨了”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落。
风,从远处吹来。
在他们目光尽处,双生树静静地矗立在那儿,发出莹亮的光芒。它的每一片叶子都像是凝聚着无数的光亮,无穷无尽地向四周散开。
天边开始隐隐发亮。
双生树,真正地苏醒了。
爱德华说:“陛下,父亲就在那边。”
樊冬看向地狱犬:“小黑,把我们背过去吧”
地狱犬一跃而起,身形增大了许多倍,将樊冬三人都载在背上,朝着双生树的方向飞去。
一朵朵鲜花在他们身后的山崖上开放。
真正的,活着的鲜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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