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白贺在年少时曾夜以继日、日以继夜的刻苦读书,蘸墨而食,终于成就一代诗仙之名。
在一次当朝宰相宴请白贺的酒席上,白贺听说了宰相大人那个太阳晒屁股了还在睡觉的儿子,不由得发出了这两句感叹。
后来这两句话不知道怎么流传了出来,不仅成了市场坊间的笑谈,也成了一些考取功名的书生之间顶头膜拜的至理名言。
在如今的世间,除却皇帝之外,能在民间享有最多敬意的便是这位出身贫寒的诗仙白贺。
从孤儿寡母之家,到现在成为林国太子太傅,备受皇帝陛下的尊敬。
以寒门之身,登如此之位,大诗人随口说的两句话,便不知激励了多少年轻书生。
清水村处在洛子山的脚下,与大陆交通不便。这里长大的孩子虽然没有听说过白贺的那句名言,但也未曾染上天都纨绔子弟的种种不良风气。
清水村的祖祖辈辈都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民风淳朴憨厚。
白木每天五更起床洗漱,然后烧水煮饭,趁着饭在锅里的空挡,站到院子里,屈膝、顶肘、前滑步,拧腰出拳,下格挡。
一套动作练下来,顿时觉得身体微微发热,神清气爽。白木擦擦额头微微渗出的汗意,进厨房盛好米饭,顺便切一小盘萝卜丝滴上几滴香油,放到院子里摆好。
父子二人吃过早饭,白木换上一身粗布短衣,背上药筐,从厨房里拿了两个馒头,一点辣椒酱。手里拿着自己扎马步时用的短棍,便向山后走去。
名山大川之内常有灵蛇异草,往日随老白外出采药,白木已经将附近几十里内的山野密林都转了个遍。但是采药要有间歇期,给小草生长的时间,不然药草只会越来越少。
从村后的小树林一直向西,走一刻钟左右则会看到一片生着荆棘的山坡。绕过这片山坡就能够在密林之中发现一条崎岖的小径。
白木记得上次下山之时在道旁见过几株独活,所以这次还得沿路去找。一手拿着木棍在地上敲打以驱赶毒蛇;另一只手采摘一些路上看到的各类药草,虽不胜名贵,但聊胜于无。
独活草喜阴潮,常生长于水旁石涧之中,白木在地上抓了两把泥土,仔细揉搓了一下便判断出哪面靠近水源,然后转身向右上方而行。
因为从小便跟着白展石在密林中奔波,所以耳濡目染的也学会了不少在山林中的生存手段,辨土识向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手段。
也是因为名医世家的缘故(虽然只有他们父子二人,但是白展石老说白木的爷爷也是个赤脚大夫,一家三代都是学医的,便能称的上是名医世家。)白木也对一些草药有天然的敏感性,哪些能驱蚊赶蛇,哪些能治病救人,白木现在也算是了然于胸。
果然走不多远,便隐约听到有溪水潺潺之声,白木不由得一笑加快步伐向上赶去。
可能是自幼便被父亲逼着去练习那些古怪的动作,白木不仅听觉敏锐,视觉也十分锐利。
疾走两三步,白木便看到前面大树旁生者一株黄白色的小草,顶端开有绿色的小花,在春风中微微颤抖。
“终于找到你了。”白木轻吐了口气拿出一张草纸,将独活草采摘下来细细包好放入药筐。
就在这时,白木的手突然紧紧地握住了腰间的木棍。身上的汗毛根根竖立,空气仿佛突然凝固就一般,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妈的,难道这独活草也有异兽看护”白木皱着眉低声骂了一句。
同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传进了他的耳中。
“七步白莲花,这里怎么会有这种毒蛇?”白木暗骂一声,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一条有一米多长,小儿手臂粗细的长蛇正快速的向前滑去,其头顶的一片白色花纹甚是显眼。
白展石曾跟白木说过,这世上有名的毒蛇共有五种,沙漠角奎蛇,黑曼巴,七步白莲花,内陆太攀蛇,贝尔彻海蛇。据说沙漠角奎蛇的毒性连那些淬骨期的修行者也扛不住,不过毒性越强的就越少见,像这种排名前列的几种更是几十年难得一见。
不过看到‘七步白莲花’并不是向自己这边过来,而是向正前方游了过去,白木握着木棍的手逐渐的松了开来。
白木暗想自己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远远地望了一眼,便准备悄悄地后退。但是接下来白木却又唿的一下一冲了上去,同时大喊“有蛇啊,快离开那。”
对蛇类有一种天然恐惧感的白木之所以冲上去大喊大叫是因为他看到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水旁坐着一个少女,少女一手拄着下巴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连白木刚才的大声喊叫都没有听到。
白木是冲了上去但并没有发疯,他一边跑着一边保持离‘七步白莲花’数十米的距离。
时刻保持着安全距离,两个手不停的拿石块扔着希望能吸引一点注意力,但是那蛇仿佛视白木如无物,径直向那少女窜了过去。
“妈的,居然当老子不存在,士可杀不可辱。”白木低声咒骂了两句,双腿骤然紧绷,腰部猛的用力整个身体便瞬间转了一个圈,白木身上的线条流畅,之前不断练习的那十个动作,仿佛无声无息融进了这两个动作里。
身体转圈的同时,白木顺手抽出腰间的木棍,狠狠的向那蛇砸了过去。
木棍转着圈,隐隐可闻的破空声表示这一击携带着怎样的力量。
稳,准,狠,白木的蓄势一击完美的诠释了这三个字,木棍看似甩出的时机早了一分,其实是将白莲花的前进路线完全封锁。
另一个原因也是白木不想对其狠下杀手,因为万物皆有灵,除非万不得已,白木不想轻易伤其性命。
如果白蛇真不顾一切的向前扑去,那木棍必中其七寸。但是如果它预感到了危险停了下来,白木也不想伤它。
可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那蛇也考虑好了,决定不能以身犯险,还是保住性命要紧。于是在木棍堪堪击中的那一刹那停了下来。
木棍携带着白木全力一击的力量,带着一声沉重的声响,狠狠的插进了土里。
趁着逼停的一瞬间,白木也终于跑到了白衣少女的身边,奔跑的过程中白木已经迅速从药筐里拿出来一个布袋,此刻从布袋里抓出一把类似于草木灰一样的东西,撒在了身前一两米的地方。
这种草木灰样的东西,人闻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味,但是对面的七步白莲花蛇却如临大敌。只见半个身躯唰的直立起来,猩红的信子不停的吐来吐去,头顶的白色花纹竟然逐渐变得殷红起来,看上去极为骇人。
如若换成旁时,看到毒蛇这幅模样的白木,恐怕早就跑的远远的了。但是今天,一是身后有一个柔弱的少女,二是白木对这些草木灰有绝对的信心,他相信对面那条七步白莲花绝不敢冲过来。
果不其然,虽然那蛇摆出了一副拼命的拼命的模样,但是尾部却以一种倒S形不断摆动着,时刻准备撤退。
成功捕捉到对面那条蛇意图的白木,决定趁热打铁,于是把手伸进布袋中又抓了一把,作势便要扑上去和它同归于尽。
单纯的白蛇果然被吓的头也不回的窜了老远。看到那条蛇被吓得逃了去,白木才松开了空握着的右手,轻拍着胸口,重重的缓了口气。
“你骗了那条蛇。”一个清脆好听但是又略带哽咽的声音在白木耳边响起。
白木回头看去,不禁一怔。只见刚才在湖边坐着的少女正站在自己身后盯着自己的右手。
但是不知为何看起来眼圈有些红红的,声音也略带些小女生的任性。
最主要的是这张脸很熟悉,前几天自己就是把口水滴到了人家的脸上。
“我,我……。”白木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但是仔细一想,自己确实是故意吓那条蛇的。虽然白木觉得自己做的挺对的,但是就这么答应,白木总觉得有点别扭。再加上本来就紧张的毛病,所以干脆还是不说了。
“哼,亏我前几天为了不让别人看见你把你教训一顿,还好心把你叫醒,没想到你竟然骗人,不,骗蛇!骗蛇!”白衣少女拨弄了一下面前略有些凌乱的头发,气鼓鼓的说了白木一顿。
白木呆呆的站在原地,脸涨的通红。明明是自己为了她的性命冒着危险千辛万苦的赶跑了毒蛇,还把那一袋珍贵‘蛇不灭’草木灰给用完了。
结果却被这个人劈头盖脸的教训了自己一顿。
“习惯用沉默表示愤怒的白木,一声不吭的捡起布袋,转头向山下走去。
但是在转头的一瞬间,对面的越说越委屈的少女竟然直接蹲在地上抽泣了起来。
都说眼泪是女人最大的武器,尤其是略不可闻,隐隐约约抽泣的杀伤力远比嚎啕大哭的更大。
白木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回头眼神复杂的看着蹲在地上,额前湿漉漉的头发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的少女。
本来很生气的情绪也渐渐的稳定了下来。“也许,她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吧。”白木心里这样想着。
同时从头到尾少女根本没有提过那次自己把口水滴到人家脸上的事情,不禁让白木又多了一份惭愧。
委屈巴巴的小女孩儿神态和那份惭愧终于战胜了被误解时的愤怒。
白木摘下药筐,静静的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坐在少女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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