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局长终于成功见到陆舟，已经是第二天傍晚的事情了。
“你倒是做的干脆，说不见人，愣是连个消息也不回。”
听出了这句话中的埋怨，陆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也不做任何解释，只是装作没有听见，对着茶几上的茶杯做了个请的手势。
“赶了这么远的路也累了吧，先喝口茶吧。”
见陆舟丝毫没打算反省的样子，李局长一时间也没了脾气，叹了口气说道。
“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事情，你这一声不吭，拍拍屁/股就走了，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吧？当然，我来这里也不是责怪你什么，就是想和你说一声，现在全世界都在等着你出来吱个声，哪怕是随便说两句也好，这点小事儿你总不至于都不肯吧。”
陆舟：“该说的罗师兄都已经说了，我看过他做汇报的视频，说的挺好的，就算让我去的话，也不过是重复他的观点而已，意义不是特别大。”
“罗教授是罗教授，你咋还不明白，大家想听到的是你的声音，不是他也不是别人的。”
这玩意儿还能有什么差别吗
看着一脸诚恳的李局长，陆舟也不好说啥了，于是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你想知道什么？”
李局长立刻说道：“通过超空间技术实现超光速航行的可能性有多少！如果可行的话，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实现？”
轻轻喝了一口桌上的咖啡，陆舟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开口说道。
“通过超空间技术来实现跨恒星系的航行是一个很有潜力的方向，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条路大概是能够走通的。不过，想要将这个方向变成现实的话，至少也得是一个世纪以后的事情了。”
“一个世纪以后……吗？”
“没错，”看着脸上露出失落表情的李局长，陆舟点了下头，继续说道，“从理论到现实没有那么快，任何科学朝着技术的方向过度都需要时间去沉淀。而且，我并不看好一上来就将超光速航行当成战略目标来使劲。”
李局长：“为什么？”
“因为这么做的意义不大。”
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陆舟看着这个老头，继续说道，“相比起超光速航行，通过超空间技术来实现行星际之间的超光速通讯，则要更现实一些，并且在一个世纪之内实现的希望也会更大一些。而且前者的研究必定会启发后者，在将大质量的航天器送去更远的地方之前，我们必须先弄清楚，如何在光子或者电子、μ子、t粒子等等轻子身上实现我们的计划……”
看着掏出笔记本，认真做着笔记的李局长，陆舟微微愣了下，随即笑着说道。
“这些东西没什么好记的，你就算记下来了也没用，谁也不知道五十年后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会没用？您说的东西我都记着！”
看着已经变得有些偏执的李局长，陆舟摇了摇头。就在他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记完笔记的老头合上了潦草的笔记，看着他认真说道。
“你说的这些很重要，正好最近央视那边打算做一期这方面的节目，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要不考虑一下？”
“节目的事情下次再说吧，”从这老头说话的语气，陆舟估摸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换了个话题继续说道，“说起来你正好来了，我这边也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下。”
一听陆舟有事儿打算和自己商量，李局长立刻提起了精神。
“您请讲！”
“不用这么紧张，”陆舟笑了笑，继续说道，“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我建议启动火星计划。”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李局长脸上的表情顿时愣了一下。
料到他会做出这样的表情，陆舟也没有在意，只是继续说道。
“……另外，我说的这种启动，不只是象征意义上的启动，而是将它作为我国航天计划长期发展战略的一部分，落实到具体的工作上去。”
见陆舟不像是在开玩笑，李局长也逐渐收敛了脸上惊讶的表情，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
“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什么发现了什么？”
身子坐直了起来，李局长目光炯炯地盯着陆舟，语气热切的的继续说道：“比如那个超空间通道……您是不是找到了稳定的打开它的方法？”
见他似乎把自己的意思给理解偏了，陆舟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
“你太高估我的本事了。这种需要集中整个文明的智慧，耗费数十甚至上百年的时间去解决的问题，可不是靠着某个人拍拍脑袋灵光一现就能办到的。不过，要说和超空间通道有没有关系的话，其实也有一些关系。”
李局长：“什么关系？”
“好好想想，为什么新加坡没有高铁。”
“新加坡要什么高铁，”李局长笑着说道，“就他们那芝麻大点地方，开个车都能绕着国土线溜达一圈，除非是跨国高铁，否则根本没有建那玩意儿的必要吧？”
“正是如此，”打了个响指，陆舟继续说道，“很多人其实搞错了科技的发展逻辑，不是因为有了超空间通道，所以我们才能朝着更遥远的世界扩张，而是因为我们将疆界扩张到了遥远的世界，所以不得不去发展能够将它们纳入我们实际控制之下的技术。”
“科学是纯粹的，但技术却是为了解决问题诞生的，只有当我们对超光速航行和通讯具备了现实需求，它才有可能被解决。而如果我们一直待在地球上，或者地月系统之内，大概率是永远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李局长皱了下眉头，若有所思说道：“所以……按照您的意思，我们应该在火星上也规划个类似广寒特区一样的地方？为解决这个问题创造需求？”
“那个到不着急，饭还是得一口一口吃，”淡淡笑了笑，陆舟用认真的语气，继续说道，“但就像我说的那样，不管超空间通道能否稳定打开，火星都是我们太空战略上必不可少的一环。长期目标的话，我们可以先考虑在火星上建立一个类似于月面科考站的定居点，然后再缓慢推进我们的计划。”
李局长认真问道：“这个长期，是以多长时间为周期？”
“一百年。”
“嘶……”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局长咋舌说道，“一百年……这周期还真够长的。”
“所以我还有一个对应的中期计划，”陆舟笑了笑说，“火星因为轨道变化的原因，目前我们很难为它规划稳定的航班，也很难确保火星定居点上殖民者们的安全。不过作为中期目标，我们没必要直接将目光放在火星上，而是可以考虑难度更低一些的拉格朗日点。”
李局长轻轻皱眉：“拉格朗日点？”
陆舟点了下头：“没错。”
“拉格朗日点又称平动点，在天体力学中是限制性三体问题的五个特解。其中l2点为国际深空探测的热点，位于太阳和地球连线上的远点。但我这里要说的并非是l2，而是l4和l5，也称特洛伊点。”
“作为中期计划，我的想法是在l4或者l5上修建一个永久性的空间站点，承担物资中转、矿产资源加工以及舰船停靠、修理、甚至是制造等方面的任务。”
“如果说月宫号是我们掌控地月的前哨，那么拉格朗日点的基地，将成为我们掌控太阳系的前哨。它不但可以成为我们前往火星的中转站，更可以帮助我们将手伸向火星与木星之间的小行星带，并且成为我们在太空上的工厂。”
目瞪口呆地听着陆舟的描述，李局长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但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惊讶。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说道。
“这听起来也太……”
陆舟：“太匪夷所思了对不对？”
李局长没有说话，但表情明显是默认了这一点。
“我承认这个计划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不过站在时间的高度来看，它绝对是有希望实现的。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们没必要将它作为三年五年的目标去做，而是可以将它当成一个以五十年、一百年为工程周期的长远计划。”
“短期来看，这项工程可能是亏损的，但我相信所有的亏损都能够在未来发挥出它的价值。这笔财富将为我们的后人带来巨大的收益，即便它在现在看来根本无利可图。”
停顿了一会儿，陆舟继续说道，“纠正一下，也并非是无利可图，至少我们的航天工业会因为这个百年计划而迎来繁荣。”
或许是被最后陆舟的最后一句话给触动了。
李局长认真思索了许久之后，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您的意见我会带去长安街，能不能通过我无法保证……事实上，这种事情恐怕就是大长老阁下也没有办法决定，只有在开会讨论过之后我才能给您一个结果。”
陆舟表情轻松地点了下头。
“那就麻烦你了。”
李局长试探着问了句：“您这里有类似计划书之类的东西吗？如果可以的话，麻烦给我复印一份。毕竟口说无凭，如果能有看得见的方案，也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淡淡笑了笑，陆舟从茶几下面抽出了一叠厚厚的文件袋，将它放在了茶几上，轻轻推到了李局长的面前。
看着桌上的文件袋，李局长微微愣了一下，将它从茶几上拿起，拆开了封口处的棉线，随便从里面抽了一张纸出来。
“这是……”
两个字刚刚出口，那说到一半的问句，便卡在了喉咙里。
难以置信地看着纸上的内容，李局长的眼睛瞪得老大，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
“……一种采用斯坦福圆环构型的轨道栖息地，蓝图上的每一个工程参数都经过严谨的计算，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就算是直接扔给施工单位照着做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欣赏着那张因为惊讶而陷入呆滞的脸，陆舟拾起茶几上的咖啡杯，轻轻喝了一口之后，语气愉快地继续说道，“虽然不是计划书，但这玩意儿的话……应该足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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