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
威斯康眨了眨眼,不敢置信道:“你们……”
他看向有琰炙。
“你知道了?!”
“嗯。”
“他知道你知道了?”
“可能吧。”
“你知道他知道了没有?”
“现在知道了。”
有奕巳发现,自己有点听不懂这两人的对话。
“等等,校长先生,还有师兄。”他这么喊时,有琰炙瞪了他一眼。有奕巳缩了缩肩膀,继续道,“在我们开始对话之前,我想弄明白一件事。”
他问:“你们说的‘知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视线投向威斯康校长。
“你想的意思是哪个意思?”威斯康尴尬道。
有奕巳面无表情地指着自己:“就是这个意思。那我换一个说法。在这个学校里,究竟还有谁知道我的身份?”
威斯康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倒是站在一旁的有琰炙,替他回到了这个问题。
“我认出你是巧合。”接着他说,“至于校长,应该是在你入学前就发现了。”
有奕巳深以为然,“帮我更改入学资料的,就是校长先生吗?”
威斯康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终于承认,“我是受人所托。”
“受谁?我的养父?”
有奕巳见他默认,心一点点地沉下来,“那么,流落到紫微星,隐姓埋名养育我,又突然告诉我身世,甚至让我入学北辰,难道都是你们计划好的?”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有奕巳觉得自己很可笑。他不想假设,这些人幕后策划究竟是为了什么;不想去猜测养育自己长大的老人,是不是真的疼爱自己,或者只为了利用。
有奕巳漠然问:“一个‘万星’后裔,真的这么有利用价值?”
“不,小奕,我们只是为了保护你。”威斯康急忙解释,“你们在紫微星生活的事,之前没有任何人知道。这次要不是为了你入学,他要不会联系我帮忙。谢长生,就是你的养父,他放弃一切,拼尽自己全力将你抚养长大。你们相依为命生活了这么久,你应该相信他。”
有琰炙听到那个名字,露出了一个略显惊讶的神色。
有奕巳心里苦笑着想。原来老头叫谢长生,一起生活了十五年,却在这时才知道他的名字。
“我们帮你隐瞒身世,只是想保护你,不想你落得和你父亲一样的结局。”威斯康面色流露出悲哀,“请你相信我们绝对没有想要利用你,但是北辰的确需要你。”
“你来到这里那么久,应该能明白现在北辰的现状吧。”威斯康说,“看着风光,其实步步维艰,这个星系需要一个可以重新挽救它的人。”
“是什么让你觉得那个人会是我?”有奕巳不可置信道,“不管身上流着谁的血,我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刚刚还差点被守护学院的人押走,我可以做到什么?”
有奕巳觉得不可理喻,这里的人是不是都太迷信“万星”这个称号了?
“我甚至都不如师兄。”他指着有琰炙,“出生的时候,我连一级异能都没有!”
他报考北辰,想要变强,的确是为了守护重要的人,也有考虑过为家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但那都是以自愿为前提,而不是被强迫,被欺骗!他渴望强大,是为掌控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被人操纵。
“他们希望你拯救世界。”
有琰炙淡淡道:“因为你姓有。所以有些人就会认为,这生来就是你应该做的。即便知道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三头六臂,他们也会把自己不能完成的希望,全加注到你身上,并认为这是理所当然。而一旦稍微辜负了这些期待,你就是罪人。直到最后不堪重负,成为利益争夺下的牺牲品,就像有铭齐那样。”
有琰炙问:“我说得对吗?校长。”
“……对。”威斯康苦涩地出声,“但是,不仅是‘万星’,所有人都有不得不背负的责任。就像是你,琰炙,为何你要一直逼着自己突破乾阶?是为了你的天赋,你背负的名誉,还是不想辜负有铭齐的希望?”
“有时候,很多事情如果我们不去做,就没有人来支撑。我也想干干脆脆地退休,过清闲日子,但是学校呢?这里的孩子们怎么办?出发去前线的士兵,他们也不想与起义军交战,不想打内战!但是他们可以拒绝么?军部的剑逼在我们喉咙上,不服从,被攻打被削弱的就会是北辰。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这是我们的责任,是我们的使命。问我为什么要期待你?”他看向有奕巳,“‘万星’和这片星域千丝万缕的联系,这里的人们对你的期待和渴望。其实你早就察觉了,不是吗?”
有奕巳没法反驳。
北辰民众称呼有铭齐为“启明星”,北辰军校至今的全名,依旧是北辰万星军校。每年各地都有不少纪念日,纪念这个家族死去的将士。
对于“万星”家族,很多人一开始就将他们神化,投注了太多的希望。然而,这能说他们是错的吗?要告诉所有人,“万星”也不过是普通的人,会生老病死么,破灭他们心里的信仰么?
屋内刹那间陷入沉默,有琰炙的脸上隐约露出不满,而威斯康则是一脸苦意。
“校长,琰炙?”
直到另一个人打破了这份寂静,克里斯蒂进屋,奇怪地看着异常沉默的几人。
“我刚才接到通知,说萧奕巳涉嫌……”他看到了在场的有奕巳,尴尬道,“抱歉,可能你又得随我去一趟纪检委了。”
有奕巳笑了笑,“你来得正好,师兄。我跟你走。”
他在这间屋子里,已经有些待不下去。
“放心,我会谨慎调查。”克里斯蒂郑重保证道,“在此之前,不会让任何人对做出不适当的行为。”
有奕巳跟着他离开,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萨丁老师也知道吗?”
他毫无头绪的问法,克里斯蒂有些莫名其妙。
威斯康却听懂了,回答:“他和你父亲是……有些渊源。”他又连忙道,“不过目前其他人都不知道,你放心。”
有奕巳没有太大反应,低着头,“谢谢您的告知。请带路吧,克里斯蒂师兄。”
余下的两人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许久不言。
“为什么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威斯康愁眉道,“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他抬头,注意到还没离开的有琰炙,犹豫道:“琰炙,你……”
“我不会告诉父亲。”有琰炙说,“如果您是在担心这个的话。”
“让你为难了。”
“真让父亲知道他的身份,为难的人只会更多。”有琰炙说,“我先告辞,校长先生。学院里还有事要等待我去解决。”
临出门前,有琰炙回头看他,“您说的对,每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责任。但是我很自私,不希望重要的人被逼入险境。如果真有那一天,就让我来背负那份责任,至少我也使用着这个姓氏。”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险境?”威斯康仿佛一夜间苍老许多,苦笑,“可是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
……
今天注定是个不眠夜。
有奕巳坐在纪检委安排给他的小隔间,撑着下巴想。发生了这么多事,第二天肯定会一片混乱吧。伊尔他们明天知道后,会不会很担心?莫迪教授还等着自己改论文呢?还有,慕梵的毒。
有奕巳想着,眉头皱起。这件事有太多疑点了。为什么慕梵正好被人下毒,又正好跑到自己那里。如果他没有用异能压制住慕梵,究竟会闹出什么结果?
下毒的人是谁,他有什么目的?
有奕巳在禁室里枯坐许久,直到克里斯蒂来找他。
克里斯蒂道:“我带来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师兄。”有奕巳苦笑,“你就一起说吧,不必给我做心里铺垫。”
克里斯蒂看了他一眼。
“好消息是,慕梵情况稳定,目前没有大碍。而坏消息是,找到下毒的人了。”
有奕巳愣了一下。
“这不该是好消息么?”
“对你来说却是个坏消息。”克里斯蒂道,“这个下毒的人与你有关,你也认识他。”
“……是谁?”
“许多多。”
有奕巳愣住,“怎么会是他?确定吗?”
“已经确定。”克里斯蒂道,“在他房间里搜查到了剩余的毒物,经过讯问后,他本人也供认了下毒的事实。今晚他是负责宴会服务的工读生,根据其他工读生的证言,事发时他负责调配酒水,条件都符合。”
“可是他为什么,他能有什么理由?”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理由。”克里斯蒂说,“我们查资料发现,许多多原籍是罗曼星系。他虽然不是混血,但是他的家人,已经被牵扯进战争中。”
罗曼星系,正是目前北辰舰队与起义军交战的地区。
“慕梵提议开放帝国边境让起义军残部入内避难,事实上,反而激化了起义军与共和国的矛盾。”克里斯蒂说,“就在今天早些时候,军部下令对起义军进行剿灭追击时,炸毁了附近的一个人造居住卫星。”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们得到消息,许多多的家人,就居住那颗卫星上。”
有奕巳的喉咙有些干涩,“那……”
“没有生还者。”克里斯蒂说出一个让人无法平静的结果。
一颗居住卫星被炸得四分五裂,普通人类又怎么能在太空中生存?
“许多多报复慕梵,或许是认为是慕梵的建议,让军部下决心剿灭起义军,放弃了边境星球的居民。”
有奕巳痛苦地闭上眼,就在几个月前,许多多还兴奋地告诉他,他的母亲会带着特产来看望他。也就在入学的时候,这个孩子高兴地对他说,他考上北辰是他们一家的骄傲。
然而,不过数月的时间,物是人非。他的母亲没能来看望令她骄傲的儿子,他的家人永远留在了被炸毁的人造卫星上。
起义军与共和国的矛盾激化,军部下令炸毁一颗居住卫星,是慕梵的责任吗?或者说,慕梵当时若是不开放边境,不收容难民,事态就不会变成这样?
许多多该恨的人是谁,炸毁居住卫星的舰队?下令的军部?
还是慕梵?
也许都不是,他只是想找一个渠道,发泄心里无法遏制的痛苦。
那么下毒的许多多有罪么?他死去的家人有罪么?被逼到绝境的人,是不是只剩下自取灭亡或伤害他人的选择?
有奕巳深呼吸,将头深深埋入臂弯。
“战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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