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亲王听闻此言,心中骤然升起一个念头。
这次见到的秦阳,跟上次见到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从眼神到显现出来的性格,各种小细节上看,都看不出来这是一个人。
会不会,来者其实根本不是秦阳,真的就是太子要找的贼人。
当初的事,他的确有所耳闻,也见过通缉令。
上面画着的就是荀穆的那张脸。
对于荀穆的来历,他还是知道一些的,敢跟荀穆合作,就建立在他知道的足够多的前提下。
再回忆了一下在永夜之地的事,云亲王愈发觉得,刚才见到的,可能就是那个人。
这些想法闪过之后,立刻又被他否定了。
在进入死亡世界之后,被鸑鷟夺舍的时候,他留下的记忆很少,大概有点模糊的印象。
再算算当时出来的时候,只见到秦阳一个人,当时见到的那个小胖子,应该已经陨落了。
所以刚才见到的肯定就是秦阳,那他用了一个死人的身份,必有特别的用意。
沉思之后,云亲王便得出了结论。
这是秦阳要看看他的成色。
表面上他的确只是一个空壳子亲王头衔,在都城内,什么人脉,什么势力都没有,甚至连正儿八经的职位都没有。
之前炸了后院的事,太子可能不会计较,毕竟看起来似乎只是意外,也没什么大损失,太子估计也不会太在意。
但洗劫他宝库的贼子,太子肯定不会这么算了,这个关乎到切身利益了。
如今那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请进了云亲王府,太子必然会让他交出来这个人。
然而,就算他想要低头,也交不出这个人了。
偏偏太子这个时候才开始叫门,必然是确定那人进来之后就没出去。
考虑到太子的脾性,除非他今天能让太子抓到人,否则的话,无论怎么做,怎么说,他都注定了要跟太子真正的结下梁子。
再想到,传言当时那贼子得罪的人,可不止是太子,还有皇太孙。
这下,他要一口气把俩都得罪了。
以后想要悄悄的暗度陈仓,怕是没机会了。
思忖至此,云亲王反而对秦阳之前说的话,放心了不少。
若秦阳没考虑那么多,直接就愿意帮一个常年游离在外的皇族,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去争夺大帝之位。
云亲王自己都会觉得秦阳说的话不可信。
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的时候,若是只看到能追查到的情报,云亲王自己都不看好自己。
毕竟,大帝之位,并非单纯的实力,就能获得的。
真要是这样,谁想去争,打个友谊擂台赛多简单。
帝位要考虑到方方面面,不求各方势力,朝中各位大员都支持,但求别反对就行。
尤其是实力并不能强势镇压一切反对意见的时候,更是如此。
如今秦阳什么都没说,先给他找了个小麻烦,云亲王反而觉得,秦阳如此谨慎,那他之前的话,大致是可信的,交易也的确可以进行。
秦阳的神门,他也亲眼见到了,那扇强的可怕的神门,的确是从未打开过的,他不可能看错认错。
所以,如今看来,秦阳跟他是一样的人。
都是为了追寻更高的境界,走的更远,甚至秦阳比他的目标还要大。
那扇神门就是最好的证明,若不是如此,普天之下,还从未有过谁的神门强化到连自己都推不开。
甚至法相境界都推不开的神门,真推开了,那前途无可限量,道君可期,甚至封号道君都可以提前惦记一下了。
云亲王想到了以前,一直传说,秦阳本源有损,气血两亏,根基有了巨大破绽。
可能就是因为秦阳心太大,发现神门境界的时候无法退开神门,只能冒险构建出双神门,先推开了新凝聚的第二神门。
这种情况,表现出长期本源亏损的样子,倒是也说得过去。
推测了一下秦阳的情况之后,再看如今。
秦阳只要一个名义上的帝位一个月时间,他什么都干不了,顶多也就是借助一下大燕神朝之力。
而云亲王自己呢,也是需要借力,更需要再进一次黑梧桐的树洞。
算上老皇帝的因素,更急的人,明显是他云亲王。
思绪淌过心田,云亲王心里也有了主意。
抬起头,看向低着头,等着祝福的手下,云亲王淡淡的道。
“我这府邸,从之前便广开大门,与四方大师切磋交流,只要是有真本事的人,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是上门了,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同样,王府里,也没有将自己的客人推出去的道理,若客人自己走了,我们不拦着,若是没走,王府也不会赶人。”
前来通报的手下,心中一凛,连忙应是,退后三步之后,转身离去。
云亲王拿出一卷簿册,翻开之后,里面都是一个个名字。
既然秦阳要看他的成色,那就不只是要看他怎么处理这个小麻烦。
更重要,应该也是看他手中有什么力量。
这件事,他推脱了可以,说人已经走了,也没什么,但这在外人看来,都是示弱。
既然要争,有些时候就不能示弱。
就算没这些,他也不能示弱,外面的名声,对于夺嫡也很重要的。
管家出了门,站在王府门口,大声将云亲王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直接关门,根本不理会太子派来的人。
王府的防护阵法没开,可宅子内部,却已经有俩高手无声无息的出现,各自站在一角,只要有人干强闯,他们俩便会第一时间出手,将其击杀。
外面的人呢,也傻眼了,别看他们敢上门要人,可云亲王不给,他们还真不敢强闯亲王府,这是底线。
就像太子和皇太孙,都不可能派人强闯对方的府邸。
越过这条线,迈出了第一步,那全方面的不择手段就会拦不住了,到时候事态扩散,变成大燕内战都不是不可能。
来人喊了两句狠话,就走了……
太子被气的够呛,但他也没辙,真不敢正面撕破脸,不值得。
思来想去,那就按照神朝律典来呗,都城之内,缉拿贼子,这事不是府尹的本质么?
“去,拿我的令牌,传都城府尹。”
……
都城的街道上,带着面罩的秦阳,在看完云亲王府前的闹剧之后,一步一步的向着另外一条街去。
顺着一条小街,进入小胡同里,破开了一座宅院的防护,悄无声息的潜入进去。
如入无人之境,秦阳一路来到一座房前,自顾自的轻轻一推,房门上的禁制,便被他抹去。
里面是一间书房,各种典籍摆出来不少,一张书案上,一位留着八字胡,头发带着点斑白,看起来五十来岁模样的男人,正握笔绘丹青。
看到秦阳进来,这人也没什么太大反应,自顾自的完成作品。
而秦阳也没去阻拦他,关上门之后,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再过一会,府尹大人怕是就没这个兴致了。”
这人的名字挺有意思,姓麻,单名一个瓜,据说是最早的时候名卦,听人说他这个名扛不住,就取了个瓜。
大燕都城的府尹,说起来还是本地的行政一把手呢,算品阶的话,他这个都城的府尹,也就比六部尚书低一点。
但很显然,以大燕的情况,这个位置,肯定是太子和皇太孙都想要,但是呢,却又不太想让自己的人上。
最后就便宜了这位资格很老的麻瓜大人,自从太子和皇太孙之间的争斗开始展开,远没有现在这么激烈的时候,麻瓜便敏锐的发现了,他这个位置,纯受气包,赶紧去辞职。
然后老皇帝没同意,让他继续干着。
麻瓜没办法,便开始三天两头的出岔子。
不是修行出问题了,就是忽有所感,要闭关参悟。
划水划的跟秦阳都有的一拼了。
反正是只要牵扯到那两位,麻瓜必定是没法露面,没法管。
这位也算是久经风浪了,看到秦阳这个一副杀手气质、杀手打扮的家伙,闯入这里,也依然是气定神闲的继续完成画作。
不稍片刻,麻花抬笔,轻吸一口气,将笔搁置在一旁。
“贵客是哪边的?”
“哪边都不是,我是来跟你做一个交易。”
“咦?”麻花抬起头,忽然来了兴趣:“说说,做什么交易?”
“我帮你躲过接下来的麻烦,让你不至于枉送了性命,你帮我弄到一个身份。”
“接下来的麻烦?”麻瓜嘿嘿一笑,不以为意。
“太子府的人刚才去云亲王府,说是云亲王府窝藏贼人,但被云亲王府的人堵在了门口,接下来太子要干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老夫抱恙数月,只能有负皇恩,无法坚守职位了。”
“云亲王这个时候被封亲王,你觉得是要干什么?老皇帝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封王?为什么云亲王一来就跟太子对上了,为什么这次,他非要窝赃,得罪了太子和太孙的要犯?
你能稳坐这个位置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应当不是蠢人,你应该知道,尘埃落定,就在这两年了。
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你这个府尹,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做不安稳了,他们已经不会顾忌那么多了。”
麻瓜的面色微微一变,念头飞速转动,转眼间,他便想到。
云亲王要夺嫡?还是老皇帝专门找回来的?
一念至此,麻瓜便知道,秦阳说的没错,原来还能骑在墙上,两边都不得罪。
但,三边不得罪,还能坐稳位置的事,不会出现的。
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若尘埃落定就在这两年,他这个府尹,怕是真的要危险了。
念头疾转之后,麻瓜沉声道。
“你是谁?”
“我可以算是云亲王的人。”秦阳稍稍一顿,再补了一句:“关于云亲王,关于一切,你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诉你。”
“不,我一点都不想知道。”麻瓜果断摇头:“你想要什么身份?”
秦阳抬头看了看外面。
“来不及了。”
话音落下,秦阳便骤然出现在麻瓜身后,一掌拍在他的后心。
麻瓜面色一阵潮红,张口喷出一片血雾,全身经脉受损,气脉紊乱,转眼间,他的面色便惨白如纸。
刚想再说什么,气脉之中,买有一股魔气滋生出来,化作淡淡的黑气,笼罩在他的面门。
麻瓜回头望去,秦阳已经不见了踪迹。
而外面也传来喧闹声。
已经被秦阳破掉禁制的大门,被人推开,其中一人,手举着太子令牌,横冲直撞进来。
看到此人,麻瓜一时没忍住,再次喷出一口鲜血,面上的魔气更显,入魔之意,就算是眼瞎了,也能感应的清清楚楚。
而进来的人,也吓了一跳,麻瓜是什么德行,大家其实都清楚。
“老臣……身体抱恙,修行出了岔子,有些走火入魔,咳……”麻瓜断断续续的说了几句,话没说完,又咳出一大口黑血。
来人张了张嘴,脸上带着震惊,讷讷半晌,才飞速的道。
“是下官唐突了,没想到麻大人真的走火入魔了,这……下官这就回去给殿下禀报,告辞。”
来人飞速的逃走,生怕背上一个让麻瓜走火入魔的罪名。
麻瓜对着下人挥了挥手,让人下去。
被吓坏的下人,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暗道一声,大人装的是越来越像了,走火入魔都能装出来,那魔气可真是纯正啊。
等到人走后,麻瓜面上的魔气,忽然消失不见。
麻瓜坐在椅子上调息了片刻,沉声道。
“你想要个什么身份?”
旁边的椅子上,秦阳无声无息的出现。
“我要一个,可以进入大燕祖庭的身份。”
“绝无可能!”麻瓜断然拒绝。
“从今天开始,外面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修行真的出岔子了,走火入魔,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专心调息,以图能活下去。
你的位置,应该没人会动了,你的人,也不会有人动了。
这是我已经先付过的账,而我要的,对你来说,并不难。
我知道你是守陵卫出身,祖庭祭典的时候,你每次都会去,我想,你应该在那边也担着什么重要职务吧?
我要的只是一个身份,就算有这个身份,我也无法在那种地方,搞出来什么大破坏。
所以,我要付的账,对我来说很轻松,你要付的账,对你来说也很轻松,结果是大家双赢。
现在,你想赖账么?”
麻瓜沉默了。
他敢说个是,那他可能就真的走火入魔了,明天就会传出消息,他彻底入魔发狂。
沉默了半晌之后,麻瓜拿出一个古铜令牌,丢给秦阳。
“这就是你要的东西,拿着这个东西,就会指引你去。”
“好的,交易愉快。”秦阳拿着令牌,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
这时,麻瓜才倒吸一口冷气,轻咳一声,拿出一堆灵药,为自己疗伤。
“这家伙下手可真重啊,实力也强的可怕。”
服下丹药疗伤,麻瓜坐在椅子上,想到刚才的魔气。
那股魔气浮现之后,怕是能感觉到的人不少,他刚才的确是走火入魔了,做不得假的。
再想想那股纯正的魔气,又有这般实力。
稍稍再回忆一下,前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秦阳入魔。
来者是谁,已经不需要多猜了。
麻瓜摇了摇头。
“多事之秋啊,不过,关我何事,先顾着自己再说吧,他若是不来,我还苦恼该如何脱身呢,如今正好。”
“罢了罢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人也没见过。”
麻瓜喃喃自语,伸手在身前一挥,一座八卦图出现在他身前,他调整八卦图,印出几个封印印记,印在自己的眉心,将刚才的记忆,全部封印。
做完这一切之后,麻瓜微微一怔,感受着身体变化,对外大喊了一声。
“来福?来福?你个狗东西,跑哪去了,老爷我真的走火入魔了,你以为我装的不成,快点收拾东西,我们出城修养去!”
不多时,麻瓜便被人搀扶着离开。
空荡荡的书房里,秦阳的身形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椅子上。
“能活着这么久,能坐的这么稳,果真有两把刷子。”
秦阳将古铜令牌从海眼里拿出来。
拾取炼化,摸索着令牌,细细感应。
心头不禁生出一丝疑惑。
他竟然通过令牌,感应到两个方向。
一个比较清晰的路线,指引向北面大概万里的地方。
另外一个非常模糊,似有似无的感应,竟然就在宫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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