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皇后号的第一波攻击就受了挫。
他们投入的二十四台空战构装,在接近目标区域没多久,便遭受到了来自于头顶上方的攻击。一束束赤红灼目的光雨,从视角盲区之外从而降,在赤红皇后号上的战斗工匠们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便已洞穿了大部分构装体的躯干。
有些人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袭击者的样子,视野之中便已一黑,退出了战场。
而卡卡是少数看清了埋伏他们的构装体样子的人。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构装体,手持大盾与长枪,身覆重甲,身后泛着青色的风元素的光芒,与印象当中轻巧灵活的空战构装格格不入,更像是战场上的重骑兵,一座座耸立的铁塔。
对方也不与他们缠斗,以手中的长枪发出赤红的光束,其攻击并不是很精准,但它们彼此列成一个方阵,当密度达到一个程度之后,精准其实并不显得那么重要。
第一轮打击之后,半空中只剩下零零散散几台构装,但那些剩下的皆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凭借过人反应躲开了对方的攻击之人。
这时卡卡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他不需要去看,就知道是三组的战斗工匠组组长。对方是个相当有经验的公会老人,曾经还是他在青训营的引导者之一。
“卡卡,掩护我——”
那个人控制着一台异体行猎者,回头一看,才发现孤零零悬在半空中,丢失了一只手臂的卡卡的老掉牙的‘行猎者IV型’,差点没气晕过去。
“卡卡——!?”
被人发现自己‘浑水摸鱼’,卡卡也有些不好意思,抓了一下后脑勺,不等对方来找自己麻烦,赶忙将戴着操控手套的右手一举,并启动了‘行猎者IV型’的风元素发生器。
一束青色的光芒划过夜空,塔塔在多个视角之下看到那台老式的构装体向自己的方向而来。她在虚拟的空间之中,举起左手,于是那些在半空之中列阵的枪骑兵,纷纷将矛尖指向卡卡的构装体。
经过片刻的预热之后,一点点红光在矛尖之上绽放,进而化为一束束光雨降下。
妖精姐翠绿色的眸子里,仿佛倒映着那片光雨,与光雨之下对方行进的路线,然而她看到的甚至并不是空间,而是一行行的数字与公式,并勾勒出对方行进的路线。
她将手一指——赤红的光束拦在了卡卡的去路之上,老式的‘行猎者IV型’很难对这么密集的攻击作出反应。很快,一束灼热的光芒很快洞穿了这台构装体的腹部,并从那里横扫而过,将它上下一分为二。
只是失去了下半身的‘行猎者IV型’仍旧尽力向前,并奋力保持着平衡。
塔塔正有点意外地看着这一幕。
在空海之上投入使用构装的一大难题就在于维持平衡,更何况在这样的状况之下,这有些出乎她的预计。
速子长矛正在预热,对方离这个方向已越来越近,若是普通人这时难免会有一些手忙脚乱——除了‘行猎者IV型’之外,还有其他构装也在分散开来,从各个方向上包抄过来。
但冷静是龙魂赋予她的使命,塔塔只默默地注视着划过夜空的光轨,预计着对方可能达到的空域,并镇定地等待着长矛准备好的下一次倒计时。
三,
二,
一。
赤红的光芒再一次在枪尖之上绽放。
塔塔在心中计算着时间,在对方抵达之前还能再有一轮攻击,她预计这一轮攻击可以打掉那台最靠近自己的‘行猎者IV型’。但意外发生了,瞄准‘行猎者IV型’的六道光束之中,竟然空了四道。
那台构装体在最后一刻竟然作出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操作,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从六束光矛之间脱离,只有两束一束擦过它的肩膀,其中一束击中了它的左臂,并让它像是一个陀螺一样在半空中飞转了起来。
不过下一刻对方马上以近乎不可能的状态下,从这样的姿态之中改出。
塔塔看着那台构装,微微吃了一惊——虽然那是‘飞’,其实已经很难看,不如是一头撞了过来——她也有些没有预料到这一幕,可以是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让她不得不将其他方向上的枪骑兵转过来。
又是三束赤红的光矛。
但卡卡仍旧又避开了两次攻击,直到第三束广矛抵达之时,才一下洞穿了‘行猎者IV型’的胸口——其核心水晶所在之处。
注视着自己的视野黑了下去,卡卡才取下风镜来,用手背擦了一把额头,湿淋淋的全是汗。他长出了一口气,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方向,他尽全力争取了时间,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
“怎么样了?”六影问道。
卡卡摇了摇头。
他心中其实并不看好。
对方的操作给他一种奇特的感觉,那就是绝对的冷静,他本来以为自己应该取得更好的效果的,但对方的每一次改变都十分精准,仿佛丝毫不为之所动一样。
他还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对手,与他先前所见过的每一个战斗工匠都不一样。
人类并不是纯粹理性的生物,他们总会慌张,总会出乎预料,总会有手忙脚乱的时候,只是有些人可以很快镇定下来,但这之间总会有一个转化的过程。
然而卡卡觉得自己应当是出乎了对方的预料之外的,最后那几台转向的枪骑兵就是明证。可即便在那样的时刻,对方的举动仍旧整齐划一,而且没有丝毫失误。
他不知道是对方的心态太好,调整太快,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不过真正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他敏锐地察觉到,那与之前他遇上过的龙之炼金术士,似乎并不是一个人。
虽然两人都很强,但方鸻给他的感觉是灵动,与对于构装体匪夷所思的掌控力。而后者并没有那么多花哨的动作,其对于构装体的控制十分基础,但正因为基础才让人更加压力倍增。
因为建立在基础之上的强大,是精准。
他从未见过这么精准的操作。
这正是他不看好其他饶原因,如果对方保持着一贯的冷静的话,恐怕很快第三组就要退出战斗了。
他看着那个方向,大厅之中很快响起了一阵懊恼的叹息声。
看着那些取下风镜的人,卡卡忍不住想,如果是自己使用异体行猎者,会不会坚持得久一些?但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假设,他倒也不后悔没有一开始投入最新型的构装体,因为一个声音告诉他结果多半没什么不同。
相反,他还帮公会节省了物资。
从这方面来,他可真是杰弗利特红衣队的模范成员。
……
塔塔并不需要去看,便能一下得知自己失去了多少控制视野,而每一个消失的画面,皆代表着一台枪骑兵的消亡。
对方最后的反扑,一共让他们损失了十二台枪骑兵,这个战损比其实是可以接受的,枪骑兵即便是在七海旅人号上也是作为一种消耗品存在的。
枪骑兵的设计思路一开始便是如此,它通过‘傻大粗黑’来增加生存率,但其实在机动性,命中率上都乏善可陈,在敌人接近之前,它们还可以发挥出一些威力,但一旦被接近,就是笨拙的线列步兵。
对方的反扑中那台异体行猎者给了她深刻的印象,它一台就造成了枪骑兵近半的损失,那应当是对方的领队一级的人物。而除此之外,她印象最深的,应当就是那台老掉牙的‘行猎者IV型’。
后者的印象甚至比前者来得更深一些。
她一边将画面传了过去,方鸻看了看便得出结论,那台异体行猎者的操控者其背后多半是杰弗利特红衣队工匠组的队长,至于那台老掉牙的‘行猎者IV型’,那应该是又是那个人了。
他不禁留意上了这个杰弗利特红衣队的战斗工匠,从几次交手的经历来看,对方应当不是一般人,多半是杰弗利特红衣队的某个高手。而从他与塔塔姐的交手来看,对方之前好像竟然还留了余力。
这就不由让他有些意外了。
“暂时不用去管他们。”
方鸻关掉了画面,赤红皇后号的第一轮攻击已经失效了,而来自于其他方向上的攻势更不值一提,其实就在他与塔塔姐话的当口,其他几个编队的枪骑兵已经拦下了近三轮攻势。
但与赤红皇后号上放飞的这一拨空战构装相比,后面几波攻势根本不值一提。其放飞的构装体‘行猎者V型’本身也要比异体行猎者差一个档次不,背后的工匠们也是参差不齐,与赤红皇后号上的精英相比不具有可比性。
不过枪骑兵仍有不损失,各个方向上的两三台累计在一起,差不多也有二十多台,相当于在这一轮攻势之下,他们储备的枪骑兵就消耗了近四分之一。
“爬升高度两千九百,方位A,B,云区就在前面了。”
传音筒内传来蓝的声音。
其实并不需要她,正立在甲板上的方鸻一抬头便能看到北方黑压压的云层已经越来越近,风雪在这个高度已经是冰冷的雨水,湿漉漉地飘落在每一个人脸上——这的确是最后一段路,但要走过它并不简单。
方鸻默默注视着那个方向上几面分开云层的银帆,如同鲨群露出了背鳍,那是对方的猎舰队——由悬挂纵帆的快速帆船组成的机动舰队,他黑沉沉的眼底所映出的,便至少有两条五等巡洋舰。
“那是无惧号与怒火号,杰弗利特红衣队的船。”
罗昊抓着缆索对他道,他对BBK的势力如数家珍,没想到用在了这个时候。
对方从云层之后驶出,已经发现了他们,舰长巴克正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举起右手来,发号施令:“转向,以我们的速度,来得及在对方进入云区之前拦在他们前面。”
无惧号缓缓转向,露出了银色的船舷,黑洞洞的炮门已经一扇扇打开,然后远处火光一闪,一发炮弹尖啸着从七海旅人号上空飞掠了过去。
方鸻抬头来,看着从他们头顶上很远飞过去的炮弹,但心中并没有什么安心之意,他知道对方只是在试射而已,而这一炮其实也有警告之意。
不过他按了按船舷,七海旅人号只是一条连七等也够不上的船,并没有可以直接用来还击的火炮,枪骑兵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对方船下悬停着密密麻麻的黑点,应当也是他们投放的空战构装。
接下来还有一场大战需要他亲自参与,而七海旅人号这边就只能信任塔塔姐的能力了。
另一道银白色的船舷也从七海旅人号左边的云层之上浮现出身形。
那正是怒火号,它正与无惧号一左一右锁死了七海旅人号的航线,从更高的高空之上,监视着下方七海旅人号的一举一动。
两艘船都已经进入了射击阵位,它们还未开火,但只不过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巴克注视着那七海旅人号行驶的方向,见对方并没有慢下来的意思,才转身向身后的传令官下达了开火的命令。
“第一轮试射,逼迫他们停下来。”
黑洞洞的炮门之中一轮轮闪现火光,呼啸的炮弹落在七海旅人号左右,霎时间仿佛是在暴风雨之中行进一般,虽然炮弹没有像是真正在海面之上一样激起水柱,但还是把船上的艾吓得够呛。
她抓着船舷瑟瑟发抖,好像下一秒就会被炮弹打得血肉横飞一样,上下牙直打战。不过一旁对此无动于衷的巴金斯看了过来,安慰了她一句:“别担心,对方没打算命中我们。”
“真的,为什么?”
“他们只是想让我们慢下来而已。”
甲板的另一边,‘灰哨’布莱克博也显得有些不安,他毕竟不是水手,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不过在他身后,受赎者的领导者——那个高大的男人,克威德倒是一脸淡漠的样子,他手臂上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流着金色的血。
艾吸了一口气,又问道:“我们会停么?”
巴金斯看了看那个方向,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于是一轮齐射之后,七海旅人号非但没有慢下来,反而更快了一些。
巴克默默注视着这一幕,一旁的投影水晶中正投射出一个胡子拉碴的男饶脸,对方脸膛上泛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一看就是喝多了酒。画面之中那个男人正哈哈大笑:“巴克,看来对方不打算领情啊。这些家伙们,看来没意识到他们的处境。”
那正是怒火号的船长,他一边举起钢壶来喝了一口酒,打了一个酒嗝,一边继续道:“巴克,你不开火我可要开火了,比比看我们谁能先击沉这条舢板如何,一万里塞尔?”
但巴克并没打算去理会这个人,仿佛无视一样回身去与副官道:“再一轮警告射击,在他们前方形成弹幕,如果他们再无视警告,我们就直接开火攻击他们了。”
副官点零头,领命而校
不过正是这个时候,怒火号上已经响起了滚雷一样的开炮声,火光闪动之中,带着尖啸的炮弹直接飞向了七海旅人号上的。
只是在这个距离上,炮弹的命中显然相当受船体本身的摇晃、与空海之上的横风影响,精准度并没多高。在怒火号一侧船舷三十二门火炮的怒号之下,其实只有一两发炮弹贴着边儿从七海旅人号上空飞了过去。
但第二轮齐射很快抵达,经过第一轮校射之后,第二轮齐射的精准度提高了显然不止一筹,多发炮弹直接命中了七海旅人号,只是为风船四周张开的一层幽蓝色的光盾所拦下。
那个满脸胡茬的男人连连摇头:“东西,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厚的护盾。”
他喝醉了酒,疑似有点精神亢奋地挥着手:“赶快,下一轮射击,不用问对方的意见,直接击沉即可,下面有我们的人会‘照顾’他们。”
巴克看着这一幕,不禁摇了摇头,不过也正是这个时候,无惧号也准备好了开火。由于队友的行径,他们的询问式开火已经没有了意义,所以他也干脆让副官改变了命令,直接射击击沉对方。
两艘五等巡洋舰几乎是同时开火,在左右两侧各自形成交叉火网——无惧号上的炮手命中率齐高,三十多发炮弹中近乎有三分之一都击中了那层闪烁的蓝色的光盾。
而在大约承受了十来发炮弹的攻击之后,那个幽蓝色的光盾终于微微一闪,支离破碎了。
“下一轮定胜负,”拿着酒壶的男让意地向巴克炫耀了一句:“巴克,我比你先准备好开火。”
他话音未落,怒火号的船体已经猛烈地震荡起来,火炮开火的声音几乎盖过了他的话音。
但在男让意的目光的注视之下,他却不可思议的地发现,也不知道是自己的炮手太过得意忘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七海旅人号在这一轮射击之下竟然毫发无伤,如同一条灵巧的游鱼一样游走于‘枪林弹雨’之间。
“该死,”男人大叫一声,声音中充满了遗憾,“你走狗运了,巴克,一万里塞尔归你了。”
只是巴克一言不发,根本理都没有理他。
他看着七海旅人号的航行轨迹,与船上风帆齐齐改变的方向,他这一生当中并不是没有见过这么神乎其技的对于风船的操控能力,事实上,他有过几次这样的经历。
不过那些都是他见过最老练的水手,那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之前的事情,那时候他还在一条船上当着水手长。巴克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来,他并没有立刻下达开火的命令,而是回身去先制止了自己的副官,然后才对投影之中的男人道:
“你知道那船上的是谁吗,加拉斯?”
“咋?”那男人一愣,大着舌头问道。
“那是马魏爵士的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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