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封不懂蒙古话,但对方语气严厉,似有质问的意思,他的手慢慢向腰后摸去,那里暗藏着一排飞刀,可是王金彪却不动声色的按住了元封的手,冲着问的人点头哈腰答了几句话。
那个问的人身穿裘皮袍子,帽子两边垂着狐狸尾巴,腰间挂着一柄镶金嵌玉的弯刀,职位应该不低,听了王金彪的答话,他又气冲冲的说了一句,然后扭头走了。
“他说什么?”元封压低声音问。
“好事,他问咱们是哪部分的,让咱们去草料场领草料呢。”王金彪嘿嘿笑着说道,元封听了也不禁暗笑,真是天助我也,正愁怎么混进草料场呢,这就来了个贵人相助。
巡逻队跟在那位将军身后进了草料场的大门,门卫虽然严格,但是看到是自家主将带来的人,也就不加盘缠放过去了,谁也不会想到凉州军的胆子居然能大到如此地步,乔装打扮深入连营核心位置。
草料场内数百人在忙碌着将干草装车运走,看他们的军装各不相同,面容相貌也有差异,有高鼻凹眼的突厥人种,也有扁脸小眼睛的蒙古人,当然汉人面容的也有,元封的小部队混在里面并不起眼,草料场的小头头将王金彪叫过去,扔给他一块牌子,让他带队去后面把干草抗来,老王头一本正经的答应着,回过头来喜笑颜开,一指草料场深处,低声道:“到里面点火去。”
草料场内干草堆积如山,草堆上站着人用叉子往下铲草,那些因为积雪侵蚀而腐烂的草扔到一边去,下层的干草装在马车上一辆辆的运出去,草料场的人手不足,往往需要从各营抽调士兵来帮忙,元封的巡逻队就是被临时抓差来的。
一行人往里面走了百十步,自有人过来安排他们干活,谁也没注意这群人中已经少了两人。
元封和赵子谦悄悄脱离大队,装作找地方撒尿的样子往草料场深处走去,寻了一个没人的地方,赵子谦从怀里把火刀火石拿了出来,将引火的艾蒿绒团贴在火石上,另一只手拿火刀的钝刃擦击火石的边缘,火花飞溅,将艾绒点燃,正要抓过干草引燃,忽然旁边有人大吼一声扑将过来,赵子谦到底是练武的人,反应极快,闪身避过一伸腿将那人绊倒,碗口的拳头照后脑打过去,只一下这名草料场的士兵就晕死过去。
再去拿火刀艾绒,却现艾绒掉进地上的雪水污泥里,已经湿透了,赵子谦气得差点蹦起来,问元封有没有带点火的家伙,元封摇摇头。
“那怎么办?机会稍纵即逝啊,咱们可是在连营深处。”赵子谦急得抓耳挠腮,元封思量一下,道:“有了,用这个试试。”说着将怀里的火枪掏出来,取下通条用倒钩将枪膛里包裹着鹿皮的****勾了出来,重新装填了火药,让赵子谦收拢了一堆干草,摆放的蓬松透风,冲着草堆“砰”就是一枪。
一团火从枪口喷出,直接将干草点燃,赵子谦取过叉子,将烧着的干草挑到草垛上,正是西北风肆虐的天气,火借风势,呼啦一下就烧起来了,两人扭头就跑,水火无情,草料场到处都是易燃物品,跑得不够快可是很容易把小命搭进去的。
看见两人慌里慌张的从草料场深处奔出,指挥王金彪他们干活的突厥人刚要问,被王金彪一把扑倒,匕**了腰窝,蹬了两下死了。
火已经点起来了,现在要做的就是趁乱溜出去,片刻的功夫那个草垛已经火光冲天了,远近几里内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无数人大呼救火,元封等人也跟着大呼小叫,装模作样的救火,黑暗中人头攒动,谁也看不清谁,有那官衔高的刚登上高处进行指挥,便被元封用飞刀放倒,草料场乱成一团,火越烧越大,扑救难度越来越高。
突厥大营乱作一团,元封等人趁机溜出草料场,本来还想去中军王帐趁火打劫,可是摸过去一看,王帐戒备森严,刀出鞘箭上弦,元封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带领大家摸进附近马厩,杀了马夫,抢了三十来匹健马,一行人呼啸而出,路上有人拦截,王金彪便大吼道:“奉大汗令捉拿奸细,谁敢拦我!”竟然通行无阻。
有惊无险,奔至凉州城下,回望突厥大营依然是火光冲天,元封不禁叹道:“倘若老王将军有些魄力,趁这大好机会派兵劫营,敌军岂不是会土崩瓦解。”
和城墙上对了暗号,一行人才被接了上去,为安全起见,城门并没有开,而是从城墙上放下吊笼,依次把他们拉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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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之后,城上值守的士兵个个面露惊喜之色,问这些身穿突厥战袍的战友:“那火是你们点的?”
突击队员们个个烟熏火燎的脸色漆黑,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不是俺们还能是谁干的?张副帅领着俺们去串门子,顺便把他们家草垛给点了,嘿嘿。”
士兵们啧啧称奇,张副帅实在是太神勇了,有勇有谋啊,凉州有这一号人坐镇,突厥人八辈子也别想打进来。
此时元封已经坐在王威面前了,恳切的说道:“此时派出一支骑兵进行突击犹未为晚,定然能将突厥军一举击溃。”
王威道:“万万不可,这把火点起来,突厥人一定会加以防范,现在出击无异于飞蛾扑火,还是稳重些好。”
元封苦劝也没有用,王威就是坚持己见,他是防御使,掌握兵马调度大权,元封也无可奈何,只好退了出去来到城墙上,用千里镜观察十里外的突厥大营,那里依旧是火光冲天,半个夜空都被映照的通红,烧干草的呛人气味传过来,令人咳嗽不止,但是士兵们却兴高采烈。
“这可够突厥人喝一壶的。”
“粮草都烧光了,看他们吃啥。”
“还是张副帅厉害啊,出去溜一圈就把人家的草料场就烧了。”
士兵们热切的讨论着,元封的威名本来就在军中传诵,现在又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士兵们对他已经不仅仅是敬佩了,简直就是崇拜。
……
次日上午,大火终于扑灭,幸亏临时挖了几条防火沟,火势才没有蔓延到其他营地,只是烧了一个草料场而已,但是五十万担干草的损失也让大将们心疼的直咬牙。
前日指挥作战的时候,秃黑鲁眼见大批察合台勇士倒在血泊之中,凉州城却岿然不动,心力交瘁再加上风寒,竟然一病不起,这场大火本来还想瞒着他的,但是漫天的呛人味道却遮不住,秃黑鲁得知草料被烧,当即大呼一声:“天亡我也!”倒地不起,众人赶紧救护,半天秃黑鲁才悠悠醒转,人到底年纪大了,精气神比不得当初了,他召集亲信大臣在王帐里开了半天的会,会议内容无人知晓。
黑的儿火者王子殿下,也就是昔日十八里堡十三太保中的老五楚键,领着一帮亲兵在草料场废墟中检视着,他脸色铁青神情严峻,这一场大火把军中所有的储备草料都给烧了,天寒地冻的干草难寻,战马没了饲料就不能打仗,这一招太毒了,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初和元封一起夜袭黄草铺马贼营地的往事。
没错,这件事肯定是他做的,楚键心中有了计较,此时手下人从火场中拖出几具尸体来,检查尸体的喉咙并没有烟灰,说明不是被火烧死而是被人杀死的,这就更验证了楚键的判断,元封带人夜袭大营!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楚键下令各军严加防范,把暗哨放到凉州城下去,晚上的口令要每个时辰一换,不同营的人严禁乱窜。
回到王帐,楚键看到父汗正在和一帮叔伯开会,愣了一下才道:“父汗,查出来了,是凉州人做的。”
秃黑鲁摆摆手道:“不管那个,来来来,父亲有事情和你说。”
……
凉州,元封正在营房里勾画着防御图纸,忽然赵定安掀帘子进来道:“出事了,家里派人过来说尤利娅被人劫了!”
元封把笔一丢,抓起大氅就出了门,边走边问:“怎么回事?谁干的?”
赵定安道:“尤利娅看家里不够钱买粮食,便拿了琵琶去酒楼卖唱,结果让人抢了,家里人跟到那人府门口却被打了回来,就赶紧来通报了。”
元封怒道:“这个傻丫头,没钱找我就是了,抛头露面的象什么话!”说着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赵定安愣了愣,也骑上战马紧跟了过去,他心中纳闷,骊靬人出来卖唱挺正常的,为何九郎会如此恼怒,难道说他心里有这小丫头?
元封马快,按着赵定安说的地址奔到那户大宅门口,翻身下马,几个骊靬女人立刻围了上来,指着那镶满铜钉的大门道:“就是这家恶少抢了尤利娅,咱们去讨人,反倒被他们一顿鞭子抽了回来。”
元封不语,胸中早已怒火万丈,当初就是因为恶少强抢孟小冬才造成十八里堡的灭亡,对于这种人渣他简直恨之入骨,当即上前猛踹大门。
大门后一阵噪杂的脚步声响起,偏门打开,一个手拿皮鞭的家伙指着元封喝道:“防御使大人的府邸你也敢闯,活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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