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辆马车以一种不慢也不快的速度在长陵的街巷中前行。
为首一辆马车车厢里端坐着的人正是莫青宫。
蓦然间,他的眼底出现了警惕的神色。
一辆马车正从不远处的街巷里穿出,朝着他们行进,虽然他记得驾车的那人是荆魔宗,王太虚的人。
只是在神都监当差多年,许多血的教训告诉他不能绝对相信任何人。
然而当那辆马车的车帘远远的掀开之时,他微蹙的眉头却是松了开来,待离得稍近,便面容温和道:“你怎么也来了?”
马车里的人便是丁宁和沈奕,听到莫青宫的这句话,丁宁似乎丝毫没有觉得神都监这条知名“恶犬”的可怕,反而直接掠入了莫青宫的车厢,同时还示意沈奕跟着过来。
“莫大人许久未见,新年里气色看上去不错。”
丁宁对着莫青宫微微一礼,说道:“想着大人或许要听一些细节,便先过来了。鱼市里的人想必找起来有些麻烦,我便将同时在场的师弟也带了过来,大人能够问得清楚便不需要浪费力气去牵扯鱼市里的人了。”
莫青宫和蔼的看着丁宁,完全没有平时对待下属的严厉,他微微一笑,道:“你确实机智,的确你就算不来,我接下来还是要找你。”
丁宁笑道:“哪能让大人来找我,当然是我自己送上门来。”
莫青宫端详了丁宁片刻,轻叹道:“这半年来你在长陵可以说是极其有名,自进入白羊洞,便是长陵名声上升最快的年轻才俊,事实证明我当时的眼光没有问题。只是现在看来,当时我就算将你收为学生,也不见得能让你长进这么快。谁会想到薛忘虚那个糟老头子竟然是一步踏入了七境的大宗师。”
“莫大人你有线索么?”丁宁有些苦恼般轻声道:“我只不过一个普通市井少年,在长陵也没有什么仇家,这么多修行者来杀我做什么?”
莫青宫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喝道:“我还没盘问你,你倒是反过来盘问我来了。薛忘虚官道上展露境界,去竹山县又那么威风,到了虎狼大军北营门口和梁大将军一战,现在天下谁人不知?这些事情你都在场,而且你还是长陵迄今为止从开始修行到进入三境最快的修行者,你还是普通市井少年?”
“今后该小心就要小心些。”顿了顿之后,莫青宫有些严肃的警告道:“光是你和王太虚有关,便可能给你带来不少祸事。”
“是祸便躲不过。”丁宁平静的说道:“还是要靠大人查出来。”
听闻这句话,莫青宫倒是自嘲的笑笑。
就连自己在长陵立足,也需要陈监首这样的靠山,很多时候也都是身不由己,像丁宁这样一名出身寻常市井人家的少年,即便展露出一些卓绝的天赋,也的确是只能随波逐浪,根本没有什么自行选择的余地。
他开始仔细询问鱼市里的一些细节。
不知道是觉得鱼市里人的出手和这三名修行者的身份不重要,还是刻意回避,在询问的过程中,他甚至连鱼市里到底是谁出的手都没有问。
当这样的问询结束时,这列马车穿过了长陵郊野的一片胡杨林。
一片沿着渭河的一条支流建造的低矮平房出现在了丁宁的视野里。
“这就是大浮水牢么?”
丁宁嘀咕了一声,“看上去也不怎么样。”
很少有人在莫青宫面前不把他当成神都监的可怕官员,而当成正常人交谈,所以此刻听到丁宁的这声嘀咕,他也只是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心中始终紧绷着的情绪,到此刻却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因为整个长陵,都不会有人敢在大浮水牢的附近动什么主意。
“是地下有很多不同寻常的地方么?”
丁宁却是更加好奇了起来,看着莫青宫问道:“能带我进去看一看么?”
莫青宫一怔,面容顿时微厉,道:“你想进去看看?”
丁宁点了点头,说道:“因为我听说整个长陵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不是皇宫,而是大浮水牢。”
“真是孩子话。”莫青宫看了他一眼,冷嘲道:“你以为大浮水牢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么?”
丁宁看了他一眼,微蹙着眉头:“连你都不能带我进去?”
“不是连我都不能带你进去,而是连我都不能进去,连我的资格都不够。”莫青宫冷笑道:“这座水牢早在先皇时代便存在,自此之后便不断的加固修缮,几乎大秦王朝修行者的世界里有新参悟出什么厉害阵法,极强的禁制,便都会添了进去。即便是犯人…也唯有真正的大人物,才有资格被关入这里。即便是这名五境的活口,原本也不够资格被关入这里。”
“五境都不够资格…那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被关入这里?”丁宁和沈奕面面相觑。
莫青宫道:“自然是真正的大逆,那种一经逃出便如龙入海,完全再难掌控的存在。”
“白山水那种大逆么?”
丁宁皱起了眉头,“可即便是那种级别的大人物才有资格被囚禁在这里,莫大人你的官位这么高,怎么会不够资格进入里面审案,那有资格在里面审案的是什么人?监天司和神都监,在查案办案上面,不是本身就凌驾于其余各司的么?”
“小孩子家这么好奇。”莫青宫跳下了马车,示意赶车的神都监官员将丁宁和沈奕送回去,同时说道:“我在办完了一些手续,到了既定的审案之时,才能进入这大浮水牢。负责这里面的是申玄申大人,不过说了你们也不认识。”
“申玄?”
丁宁的心中再次微微的一颤,但在莫青宫这样的人面前,他的面容却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平静,没有任何的异样。
一直等到载着他和沈奕的马车开始调头,转入来时的胡杨林,他才有些疲倦般闭上了眼睛,细想着刚才那片建筑物的每一个细节,同时在心中冰冷的轻声道:“申玄…想不到你也活了下来,反过来成了严相的一条狗。”
在元武皇帝登基的那数年,真正处于腥风血雨中心的,即便不是当时的顶尖人物,也都是和那些顶尖人物有关的人。
即便只是那些天之骄子身边的一些随从、寻常门客,他们其中许多都在那场惊天变故里得到了非凡的际遇,踏上了权力的舞台。
申玄则不同。
这十余年间,他在长陵根本就未曾露面,但是他在元武皇帝登基之前,便是观星大将军,掌管所有角楼。
长陵没有外城墙,一座座巨人般矗立在长陵的角楼,便俯瞰着整个长陵,观测着整个长陵的动静。角楼上发出的某些光芒,也能够为远处街巷阡陌之中行进的军队或者修行者快速指引方向。
只是在一场至关重要的战斗里,申玄却是给一批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修行者指错了方向。
那些修行者原本应该是他的朋友。
只是那些修行者按照他的指引,以最快的速度杀至增援的地方时,却发现等待他们的,是上千架已然摆好阵型的符文战车。
昔日的申玄便很强大,时至今日,恐怕至少过了七境中品。
是这样的人镇守在这里,而且连莫青宫这种级别的人物,都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才能够进入,丁宁就知道自己必须要更耐心一点,更慢一些。
今日里借助这样的时机,虽然未能进入大浮水牢,但至少得知了一些有用的讯息,至少近距离看到了现今的大浮水牢…所以他的心中虽然酸楚,但却只能轻声的说着这样的话语安慰劝诫自己。
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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