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总算是结束了,幸存的夏军将士也总算是松了口气。燕赵男儿多豪杰,他们不是没有见过凶狠的狠人,突厥够凶狠吧?自隋末以来,他们侵略过河西、西河、河东、河套、幽州、营州、平州,从西到东七八千里的边境线上,到处都是突厥人铁骑肆虐的后花园。
翻看过往几年的战争史,一定会惊讶的发现,从武州到云州、顺州,长达两千里的区域,很少遭遇突厥人的侵袭,原因其实很简单,不是河北太穷,突厥人没有油水,而是河北人太过彪悍。
上至白发苍苍的老翁,到至刚刚高过车轮的孩童,他们抡起刀子敢跟突厥人互砍,当然河北人的战斗力实在也没有高到哪里去,双方的折损比例大约在三比一左右,然而相对而言,河北就成了突厥人的鸡肋之地。
人数来得少了,根本就占不到便宜。人数来得多了,抢到的东西,根本就不够人吃马嚼,至于河北女人也非常彪悍,她们可不是任人蹂躏的绵羊,用牙齿咬、剪刀捅、石头砸,想到便宜先掂量掂量命根子够不够硬。
可是,此刻幸存的河北夏军将士无一例外,全部神色骇然的望着那名骑在马背上,脸漂亮得不像话的年轻将领。特别是这名年轻将领脸上露出的淡漠,让他们从心底打着阵阵冷颤。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虎狼之师?那遍地无头的死尸,那些浑身血污的士兵身上的杀气,无不让他们眼皮狂跳!突厥人跟他们一比,简直就是一个渣渣。河北人也非常聪明,明明知道,他们论骑术、箭术远不如突厥人,可是架不住,他们敢拼命,就像那种猪突式战术,一用就一个准,硬是用那种如疯如狂,悍不畏死的劲头,把突厥人住得退避三舍。
这些河北人俘虏,此刻非常老实。生怕陈应为了立威,将他们这些人全部坑杀。杀俘非常不是什么好名声,不可否认,这却是威慑敌人最好的手段。在后世薛仁贵的名气非常大,什么将军三箭定天山,望马而降,然而在这赫赫威名的背后,就是十数万薛延陀人的性命,作为代价。
出呼这些夏军俘虏的意料,陈应并没有下手处决这些俘虏的打算。不仅没有杀俘,就老连河北伤兵也是尽量救治。
“你们这帮憨娃,愣着干啥子,还不过来搭把手?”一名黑着脸的唐军将领极为不耐烦的吼道:“还他娘的当爷啊,这么多尸体堆在这里,天气这么热,容易发生瘟疫……”
听到瘟疫的字眼,这些俘虏仿佛灵魂附体,赶紧上前,寻找工具,或断刀、斧头,挖坑准备掩埋尸体。
不过,陈应在这个时候,却一脸忿忿的道:“先不忙掩埋尸体,先焚烧,再掩埋!”
天气实在太热了,仅仅过了两个多时辰,战场上的尸体都有的出现了尸斑。对于医学知识陈应虽然懂得连皮毛都不算,不过他却知道,一旦尸体腐烂,就会滋生大量细菌或病毒,容易引发瘟疫,一旦河北出现瘟疫,以这个时代医疗卫生条件,那绝对是一场致命的浩劫。
众俘虏跟着唐军医护兵救治伤兵的开始救治伤员,寻找木柴、制造焚尸堆的制造焚尸堆,整个战场皆平静了下来。不过,这些唐军却没有闲着,他们拿着刀斧,走到尸体面前,手起刀落,将尸体的脑袋砍下来。
唐军以首级计功,这些尸体上的每一颗脑袋,都是一个个军功。这是一功无可争议的上获,以三万余将军完败十数万夏军将士,每一个将士都可以捞得三转军功。虽然三转军功将领与士兵的意义绝对不一样,不过他们都可以换到钱财和土地。
一颗颗腥臭扑鼻的脑袋,在唐军将士眼中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黄灿灿的铜钱。
“这帮愣娃,真他娘的败家,下手也不知道轻点!”一名唐军将士牢骚满腹的埋怨道:“又浪费一个军功!”
没有办法,唐军计算军功的办法是整颗完整的脑袋,都横刀砍死或被弓弩射死,这都没有关系,关键是陌刀军杀得太嗨了,不少人都是从太阳穴的位置一劈两半,这样以来,首级残缺,就无法计功。
事实上,造成这种情况的还不是一个,反而是普遍现象。特别是骁骑军钩镰枪冲锋的时候,无数夏军将士的尸体被四万多只马蹄踏过,马蹄踩中尸体的驱赶部位还好说,可是踩中脑袋的就无比蛋疼。
李神通与封德彝前往洺州城,此刻刘统与寻相已经基本上控制了洺州城,此刻李神通、封德彝率领部队过去,恐怕只是顺利接受,陈应倒是没有凑这个热闹。
不过,陈应的眉宇一直都没有舒展开来,他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脸上也阴沉得可以拧出水来。
“陈大将军似乎有心事?”就在陈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陈应回头,循声望着。却见右卫率魏文忠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陈应身后。
“哎……”陈应一声叹息,透出浓浓的无奈与疲倦:“没有什么,只是心中有些闷而已!”
魏文忠道:“大将军,您现在是三军之首,此刻无数将领都在看着你,甭管左卫率伤亡多达,咱们总算打了一个大胜仗……”
不等魏文忠说完,陈应就直接打断他的话道:“你认为我们打了一个大胜仗?”
“难道不是胜仗吗?”魏文忠非常奇怪的问道:“光俘虏抓了五万多人,斩首也超过两万五。”
事实上夏军阵亡的人数远不止两万五,甚至三万五都兜不住,虽然魏文忠没有拿到确切的战绩,不过却也知道,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夏军将士的脑袋已经损毁,无比辨认。
“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陈应悠悠叹了口气道:“我们没胜,夏军没有胜,我们在河北打得天覆地翻,血流漂杵,可是这场战争,打的两方都是我华夏百姓,死的也是我华夏百姓,谈不上胜,要说胜,最大的赢家就是突厥。”
对于陈应的话,魏文忠难以理解,事实上他理解不了。
这并不是陈应危言耸听,事实上正是如此。如果不是隋末这场大乱,隋朝六千余万人口,到唐初只剩下四分之一,恐怕大唐也不会因为人口问题,限制了扩张。
在后世有人说大唐是属于治理问题,其实说穿了还是人口问题。大唐全盛时期,连如今伊朗、阿富汗部分地区都属于大唐的领土,可是唐朝那个时候人口堪堪两千多万,如算下来大唐时期的全境人口平均人口只有每平方公里零点一六八七人。真正的百里没有人烟。
可是河北之战,这场仗打下来。却有五万余人死亡,这就代表着五万多个家庭失去了顶梁柱。
光看纸面上的数字,没有感觉。可是,一旦亲眼看到密密麻麻,所过之处,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尸体的时候,陈应却又感觉心里很不舒服。
当然,陈应只是心中稍稍不舒服,可是当刚刚从晋州被李建成赶出来,退守泽州的窦建德却感觉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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