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服被俘,那一日的宫门被伏尸铺满,雨水冲开了鲜血,流过了整条宫道。第二日前来早朝的人都还能闻到阵阵的血臭味。
董承的谋划败露,同谋均被在正法。发落董承几人的时候,曹操站在大殿上向着刘协问了一句话。
“陛下,若是天下无我曹操,该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刘协没有答话,此时衣带诏是不是他亲手落下的,或是他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他不能完全的信任曹操,而曹操现在也已经很难的信任他了。
一言不发的坐在朝座上,一君一臣相看了一会儿,曹操转身带着几人离去。大殿上静了一会儿,不久,外面一个人的高歌声。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一遍又一遍,气魄雄浑,直到人声远去再听不见为止。
退朝之后,刘协坐在四下无人的朝堂上,摆了摆手,让两侧的人都退下。
传唤太医,做一碗安心宁神的汤药送来。
太医到的时候,正看到刘协一个人靠坐在大殿门边的地上,看着开阔的殿前石阶,和高得看不到外面的楼阁。
太医端着药走到了刘协的身边,拜下将药呈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请用药。”
刘协坐在地上伸手接过,喝了一口,入嘴的药的味道很涩。
“好苦啊”
他轻声说道,问向太医。
“你有糖吗?”
太医躬身摇了摇头:“陛下,臣没有,要臣去唤人取一些来吗?”
“罢了。”
说着,刘协慢慢喝完了碗中的汤药,闭着眼倚在了门边。
“你退下吧。”
太医应是,低着头离去。
闭着眼睛,刘协好像听见自己身边坐下了一个人,她问道。
“你要吃糖吗?”
刘协的嘴角微微勾起:“好啊。”
可宫中的层楼很高,高遮望眼,让他连一个人都再看不见。
一间府邸的门前,一人提着两壶酒水,举着手,在门前停了一会儿,才将那门敲响。
过了一会儿,大门被打开,里面站着一个女子。
“见过秀儿姑娘。”门前的人屈身行礼,停顿了一下说道。
“不知顾先生在不在?”
“原来是郭先生。”刁秀儿把门打开,将郭嘉请了进来。
“先生正在堂上呢。”
这府上平时没什么人拜访,所以先生说过,来访的人直接让进来就是。
顾楠正坐在堂上看着一份书文,许昌也开立了书院,只靠手抄的书本是不够了,孔融在着手用活字法印刷书文的事情。
她和孔融先前就有过尝试,可用东汉蔡伦制作的纸张还达不到能印刷的程度。
最近他们又试了一种新纸,是十余年前一个叫做左伯的人改进的,一种名为左伯纸的纸张。
这种纸足以印刷,但是要刻印字块还需要一段时间,想来短时间里还不能见到成效。
刁秀儿将郭嘉带到堂前没有跟着一起进去,郭嘉一人走进了不大的堂上。
堂上坐着一个人,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抬起了头来。
“郭先生。”顾楠诧异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两人的见面算不上多,所以也没有熟悉到可以称呼表字的程度。
堂下,郭嘉叹了口气,抬起了手中的两个酒壶,也不知是不是苦笑地说道。
“顾先生,今日我是来向先生致歉的。”
致歉?
顾楠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
郭嘉解释道:“当年初见时,我不识得先生,曾开过一个玩笑先生可还记得?”
听到这,顾楠才想起来,当年初见时的情景,微微一笑。
那件事,此时想来却还有些好笑。
“这一年来东西奔走,始终没有一个机会向先生致歉,乃至于今日才登门。”
郭嘉见顾楠发笑,也笑了笑。
他知道对方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只是若是不解了这个心结,他自己见到顾楠总是会觉得难堪,心思繁杂。
“这两坛美酒,先生可否愿意与嘉共饮?”
谁知,顾楠故作严肃地皱了皱眉头。
“我不是同你说过吗,你身子虚寒,不能多饮酒,否则有伤脾胃,这便忘记了?”
郭嘉的脸上一愣。
但是接着顾楠又松开眉头将书文放到了桌案上。
“不过,偶尔喝上几杯也不是不好。”
郭嘉才转而笑了起来:“是,几杯就好,绝不喝多。”
酒桌摆在院子里,两坛美酒开坛,淡淡的酒香飘散开来。闲来无事,两个人坐着对饮,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顾楠将酒倒入自己的杯中,浅尝了一口,确实是美酒,当然这是相对来说的。
“眼前美酒佳人,实在是人生得意时。顾先生,当再饮一杯。”
几杯酒下肚后,郭嘉的话就开始多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将杯子举到了顾楠的面前。
“美酒佳人?”
顾楠疑惑地看着已经带着些醉意的郭嘉,这美酒是有,佳人在何处?
郭嘉眨了眨眼睛,讪笑了一下,连连摇头。
“当我没说过,就敬美酒。”
碰了一下杯,郭嘉一饮而尽,顾楠也没多想,只当他是快醉了。
不过是一场酒事,喝得快意,两人关系也近了不少。
“说来奉孝,关于董承几人你怎么想?”顾楠突然说了一句题外话。
因为曹操几日前也问过她同样的话。
“董承?”郭嘉放下酒杯,思量了片刻,说道。
“不过求权而已,无论是壮志,还是野心,都不过如此。”
说完,他又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对着顾楠问道。
“说来,不知顾先生有何所求,嘉倒是很想知道。”
“我?”顾楠的酒杯停在嘴边,低下眼睛想了想。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抿着嘴说道:“我同你说个笑话吧?”
“你说若是一个长生不老的人,她会求什么?”
郭嘉的手中拿着酒杯慢慢地摇晃着,眼睛盯着杯中之物,摇了几圈之后,才说道。
“顾先生,这个笑话可不好笑。若真是长生不死,还不如早些死了的好。人之一世,要是真的那么长久了,未免太苦了些。”
故人皆去,独留一己之身,他只是心中想了想,就觉得心中孤寂。
“是啊。”
顾楠好似不在意地抬了一下眉头,喝去了手中的酒。
“你说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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