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怕是听出了白名鹤的声音,那怕是已经得到可以起身的允许。莫龙依然不敢站起来,他只记得规矩之中有一句,任何人也不允许直视大明皇帝的眼睛,这是杀头的死罪。他不敢抬头,怕看到了大明皇帝的眼睛。
朱祁钰很喜欢这个莫龙,因为很直爽的一个人。
“陆期元,你带莫龙在京城转转,有什么喜欢就买下。一切花费由府中结账。”白名鹤吩咐了一句后对莫龙说道:“莫龙你不用紧张,先在京城放松两天。明天开始是三天大朝会,之后我带你再入宫向万岁请安!”
“莫,莫龙告退!”莫龙跪伏着退到了门口,一出了门就飞奔着逃掉了。
“朕很可怕吗?”朱祁钰指了指自己。
白名鹤耸耸肩膀:“万岁是龙;龙是温和宽仁的,但龙有逆鳞,为护着大明百姓,龙一但发怒就会天地变色,山河颠覆。”
“你拍马屁的本事越发的高了。”朱祁钰有些不悦。
“那臣斗胆再进一言。”白名鹤语一变,如果不是于谦在这里,白名鹤才不会绕这么一个圈子呢。在得到大明皇帝的允许之后,白名鹤说道:“有许多人都非常了解他的敌人,也了解他的朋友,但唯独不了解自己。万岁却不知自己在百姓心中为何,在百官心中为何,在后妃心中为何,在天下中为何?”
于谦猛的就站了起来。
于谦这个反应让大明皇帝有些吃惊,又想了想白名鹤的话,似乎会有趣事发生呀。
“于大人,下官心中有话想问!”
“你问,本官言无不尽!”于谦盯着白名鹤,两人之间火力四射呀。英国公张懋年龄小。不代表人笨,立即找了一个借口就逃了。他这一跑其余的勋贵也全跑了,这里很明显就会成为事非之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于大人,我大明眼下可以魏征直言谏臣以身为镜可有李靖这等儒帅一帅定军可有霍去病北征大漠可有唐诗宋词,我大明有什么?只有馆阁体吗?”白名鹤越说越是激动。跳到了于谦面前:“下官想过,请周边三百里的宿老每半年入宫一次,为万岁讲民间的喜怒哀乐。可这些人,真的能说真话,敢说真话吗?他们的真话会影响多少官员,会让多少州府官员,京城官员害怕。他们的家在这里,家人不会受到威胁吗?或者说,这些人本身就是精心挑选出来专门说好话的。”
于谦把拳头握的咯咯作响。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白名鹤将军了。而且一步将死。
“是呀,大明有什么?文不能传世,武功亦无大成。”朱祁钰一副非常伤感的神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于谦看着白名鹤。一字一句说道:“沁园春,雪!”
“还看今朝!”白名鹤冲着朱祁钰长身一礼。
于谦摇了摇头,他不相信白名鹤,那首词真正说的是谁。于谦隐隐有种感觉,不会是大明皇帝。无论是那一位皇帝。
更不会是白名鹤说自己,白名鹤虽疯还没有疯到敢写反诗的地步。
“白名鹤。你的独孤九剑,果真是极高明的剑招!”于谦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白名鹤多少有些意外。于谦怎么会知道独孤九剑,这消息也传得太快了吧,自己在东厂讲的故事,于谦怎么就知道了。
于谦从怀中摸出一本小册子:“一套五十册。笑傲江湖。只是可惜没有听到配曲。”
“白拿我的,他们还想要配曲,让他们去等吧!”白名鹤没好气的顶回了一句。
这一老一少两个臣子看似在胡扯,可句句都深意,朱祁钰也是思考之后才反应过来。于谦说的是今天广场上的事情。白名鹤对胡濙这一手太黑了,或者说招数非常的高明的意思吧。而白名鹤却在反驳,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凭什么自己种树让别人摘果子。
于谦这时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关于胡大人所提到的生丝司,难道你打算反悔。”
“我没有反悔,只要这边有能干的,清廉的官员。我可不愿意价值数千万两银子的生丝,变的和盐一样。”白名鹤寸步不让。
朱祁钰听明白了,也搞清这所有的事情了。
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胡濙不地道,无论你理由多好,多么一心为公。别人这树刚刚栽下,你就来数着树叶来分果子了。
这件事情你胡濙不是对白名鹤下手,而是在对大明水师上下动手。
看来,这官场上还真的很有趣。
“现在什么时辰了,这广场上差不多朕也要再过去转转了。”朱祁钰打断了白名鹤与于谦的争论,现在两个人明显都有些不冷静了。不过敢当着自己这个大明皇帝的面争论,也证明了他们不是为私心而争的。
大明皇帝朱祁钰继续去享受他的名君游戏了。
白名鹤跟着出了门,还是躲在广场的东北角,还是站在那棵树下。
“你喜欢这树?”于谦准备和白名鹤继续谈下去。
“不,因为这里回家可以少走几步!”白名鹤回答之后,指了指广场之上:“于大人,您不如猜测一下,江大人准备干什么?”
于谦顺着白名鹤的手指看了过去,江渊正在向着大明皇帝走去。
接受了万民朝拜之后,朱祁钰又讲了一段很感人的话,与民同乐之类的。
当大明皇帝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江渊被允许觐见。
“成见,臣献书。”
江渊的随从捧上一只锦盒,江渊这时说道:“臣的恩师认为,圣人言是教导我等,要不断的学习,不断的吸取新的知识。为万民造福,引导百姓向善才是正统。新的丝机新的织机,更大的船,更好的种植技术,这些都是圣人言下,我等应学之术。三人行必有我师,不断的学习可才更进一步,而不是固步自封!”
江渊的声音很大,没有扯着嗓子喊,却是很运足了气。
于谦已经从最初站的位置向前走了足有一百步,就是为了听清江渊在说什么。而白名鹤自然也跟着过来了。
听完江渊的话,于谦问白名鹤:“这是你在背后?”
“不,我不会鼓动学术上的变化,一切应该水道渠成。我所作的,也只是眼下我认为,应该让万岁批一笔银子,为江渊建一座新的学园。”
于谦相信白名鹤没有胡说。
那只能证明,江渊非常会选择时机,在胡濙的纯清流被狠狠的打击之后,他的海纳百川流派或许有出头的机会了,所以他选择出来献书。
于谦又看了看白名鹤,也快速的走了上去。朱祁钰挥手示意于谦可以上前来。
“万岁臣以为我儒家主流是严以律已,克守本份。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书剑算御乐家国天下兴。”于谦的流派是实用派,特别是要求儒生不能再只会读书,而且应该习武,练剑,会骑马。下马可治国,上马可平天下。
“臣以为,以律治国方为上策,那些盗匪走徒,连字都不认识。说什么圣人言感化天下,臣以为是自欺欺人。”
“臣以为……”
这个变化白名鹤没有想到,大明皇帝朱祁钰也没有想到。不过这样的结果却是让他很欢喜的,朝堂之上任何时候一家独大都是非常危险的,左右也要讲一个平衡。只要忠于大明,这些许变化还是允许的。
白名鹤这个时候也跑了上来:“臣以为,勇者用其威智者用其诈愚者用其力怯者用其慎。长者以为栋梁短者以为拱角。所有人都有其可用之处,所以没有必要把什么……。”白名鹤没说完,就已经有三个人指着白名鹤的鼻子。“白名鹤,你代表那一流派?”
“政治家!”白名鹤笑呵呵的回了一句后,骂声一片。
于谦无奈摇了摇头。
“白名鹤不是儒生,那怕他这次讲得有理也一样不是儒生。我只是知道,一个状元未必能够管好一段河务。”江渊认为纯诗文写得好是最无用的人。
白名鹤逃了,他就是来搅局的。
成功的激化了各流派的矛盾之后,白名鹤躲得远远的,完全成为了一个看热闹的人。
听说胡濙又吐血了。
不是因为广场上各流派的理论,而是他最信任的弟子杨宁,竟然也有一套他完全不知道的学说。讲的是以礼治天下,以礼行天下。用现代的话来说,杨宁这套理论已经与那套以律定天下相似。
区别就是,以律定天下,就是靠着刑罚来让百姓守规矩。
杨宁的理论却是希望以德感化天下,而让百姓守规矩。这已经严重的背离胡濙的理论,胡濙认为,只要心中有圣人言,就可以感化周围的人,然后周围的人再继续感化周围的人,只需要坚持,就中以让整个大明受到感化,不需要再专门去教育谁。
胡濙的理论就是气场论。
次日大朝会,文官们开足了马力,准备在大朝会上宣传自己的理论,希望可以代替胡濙与三杨原本那种忽悠加梦想蠢忠心作法。(未完待续。。)
ps:终于,终于,放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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