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万里的阿拉善山脉高耸入云,雪山一线,高不可攀。
阿拉善山口的军城。
经过多年经营,这里已经成为支撑大夏北域疆土的重要支柱,驻守这里的大夏期门军上将军、白山镇兵马使、忠义侯尚铁牛这天接到了一封奇怪的书信,没有署名,看完之后尚铁牛长叹一声,眼睛濡湿了。
他手握着信封面朝东南方向长跪不起,哽咽连声道:“大哥,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
因为彭龙的叛逃,阿拉善山口这道千年难破的防线现在成了鸡肋,匈奴人从西方一千里外的安卡拉山口翻越雪山进入到南部草原。
那是一片极其凶险的戈壁沙漠,若是没有向导和外力的帮助,匈奴人是没有胆量跨越的。
而一旦匈奴人跨过了这道天然屏障,大夏的北部防线将瞬间变得千疮百孔。
草原各部已经厌恶了汉人的统治,大夏贫窘的府库里已经掏不出太多的油水了,汉人微弱的权威也不能维持草原的秩序和平衡。整个草原都在期盼更强有力的势力的出现,他们渴望摆脱大夏王朝的统治。
而负责镇抚他们的大夏大都督们如今却心怀贰心,他们被长安来的天使们折腾的生不如死,为了自保,他们只能设法把水搅浑,巴不得草原上能出点什么事,似彭龙这样的将领又何止一个两个。
在外因内力的作用下,整个草原现在就像一口高压锅,随时可能爆炸。
尚铁牛召集心腹将领密议之后,派了一员心腹使者去见匈奴王努米奇里,向他表达了归顺之意。
努米奇里大喜过望,翻越雄奇险峻的阿拉善山脉只是走完了第一步,高耸的阿拉善山脉阻隔了南征匈奴与大本营的联系,扼守阿拉善山口的夏军禁军依然是他的最大威胁,在拔掉阿拉善山口据点之前他是没有胆量全力向前的。
好运从天而降,宿敌尚铁牛居然主动请降,不过想想这也是必然之举,一则大夏正在进行严酷的内部清洗,尚铁牛的结拜大哥晋王李默正在遭受全方位的打击,晕头转向,自顾不暇,失去了李默这个大靠山,他只能另谋出路。
此外,他——万里疆域的监护者、苍天之下最强壮的那只雄鹰——已经翻越了大雪山,草原各部应者云集,他未必敢立即南下挑战大夏,但切断大夏边城与阿拉善的补给线却是轻而易举。
阿拉善山口的那座城太贫瘠了,失去南方的补给绝对是无法支撑的,所以尚铁牛只有归顺一条路。
但匈奴王依然心存戒备,他召令尚铁牛立即到他的行营里,他要好好看看这个人,仔细鉴别他的心,看看他是真心归顺,还是在耍什么阴谋。
尚铁牛爽快地答应了,只带了两百卫兵千里迢迢感到紫烟川来见匈奴王。
相唔甚欢,匈奴王与其约为兄弟,共结盟好,从此阿拉善不再是屏障。
尚铁牛归顺匈奴王的消息传到长安后,宁睿惊讶的合不拢嘴。
几位宠臣开始馋毁李默,指责是他在背后捣的鬼,说是李默授意让尚铁牛反水的,目的是报复朝廷。
宁睿不敢肯定,尚铁牛是李默一手提携起来的将领不假,但两人之间存有宿怨,且这宿怨关乎到一个男人的尊严,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他的伯父、中宗皇帝正是看到了这一层,所以才设法将尚铁牛从李默身边拉走。
有证据显示自尚铁牛独自镇守阿拉善山口起,他便不再归属李默阵营,这些年他一直是朝廷的忠义侯,是期门军的将军、大将军、上将军,与河东几乎不再往来。
说李默授意他投敌,这未免有些诡异了。
当然皇帝现在没心思去探究究竟是谁策反了尚铁牛,他现在担心的是野心勃勃的匈奴王努米奇里一旦解除了后顾之忧,下一步他将做什么。
草原人心背夏,边镇将领人心惶惶,与朝廷离心离德。
平静了多年的大夏北部草原又要风起云涌了。
宁睿紧急叫停了监察院在边镇地区的行动,所有武将文臣除非谋逆之罪,其余的一概不再追究,以此挽回已经失去的人心,同时派遣三路使者巡阅边镇,意在安抚边军,鼓舞士气。
他同时责令枢密院和兵部做好迎接匈奴的准备。
李默对宁睿的这一连串应对措施表达了自己的敬意,这位皇帝虽然年纪轻轻,却已有了成为一代明君的所有特质,假以时日必将中兴大夏,当然,这里的前提是趟过眼下这一关,匈奴不比突厥,他们没有包袱,轻装,新锐,有股子朝气,目标明确,有股子狠劲,至为关键的是它的君王雄才大略又野心勃勃。
这绝对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一个伟大王朝的覆灭很多时候内因大于外因,但纵观历史,被外敌攻灭的王朝也比比皆是。当他存活之际,人人都以为有上天眷顾,乃是世界独特的唯一,只有当灭顶之灾降临时方才醒悟,无情的历史待谁都是公平的。
……
太原城南二十里的官道上,烈日下一支马队正在行进,前排打着“钦差”“监察”的牌子,中间打着深色龙旗帜。
这是一支来自长安的队伍,深色龙旗是监察院的专属旗帜。
监察院享有特权,这一点早在大夏建国之初就是明确了的,但直到武隆皇帝登基,监察院都是个二流角色,隐于幕后,鬼鬼祟祟,貌似强大,实际没什么用。
但现在一切规则都变了,监察院的深色龙旗所到之处恰如瘟神出巡,望之莫不披靡。
马队在一个土坡下的小树林歇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赶路,走的很慢,似乎在等什么人。领头的几个年轻官员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一个白白瘦瘦的年轻人嘟囔道:“刘威在搞什么鬼,到底还来不来了?”
一个粗豪的嗓门笑道:“别等啦,这里是河东。”
“啥意思,河东是哪,河东不是大夏的王土?”
“老七,你老抬杠有意思吗?河东当然是大夏的领地,但河东毕竟是河东,刘威在这玩不转。”
众人笑了起来,笑声里有一丝苦涩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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