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美玉

  未央宫大的像一座城市,前朝里不仅有三大殿,还分布着许多官署,政事堂、监察院、弘文馆、命妇院、翰林院、内府,等等。六大禁军有四支在宫内设有仗院,虎贲军的仗院位于龙首河北岸,跟金吾卫仗院夹河相望。

  仗院并非军事首脑机关,而是担负仪仗任务的禁军设在宫内的专司仪仗事务的机构。

  这是一座新起的院落,主殿宏伟,门禁森严,内外一片肃杀,殿前的点将台上建虎贲军大纛,气度威严。

  虎贲军大将军傅西山正坐堂理事,他把一只脚翘到桌子上,翻着白眼瞅着天花板,听两个判官在那叨叨,他用一个姿势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没动,以至于两个判官直犯嘀咕,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傅西山打了个哈欠,问:“说呀,怎么不说啦,你们继续,我听着呢。”说完又打了个哈欠,无聊的要死。

  虎贲军大将军,正三品官,位高权不重,基本上就是个摆设。用傅西山自己的话说连个队头都不如,因为队头还能调动五十号人,而他现在连十个兵都调动不了,除非皇帝下诏,否则擅动一兵一卒都是死罪。

  宁是勤东巡的一大成果就是成功地解除了他的兵权,把他带回长安,然后派到这来。

  他知道自己成了个傀儡,他也想过闹性子,撂挑子不干,但家族利益至上,他不能不管不顾地耍性子。

  虽然明知没什么事,这个仗院还是要来的,毕竟他是这儿的最高首长,他却必须熟悉这儿的一切,以便随时挂帅出阵,挽救皇帝于危难之中。

  听闻李默来,傅西山把脚收回来,懒洋洋地走到后殿,也不管客人,自己先躺下了,然后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叫了声舒坦。

  李默道:“身为禁军大将,你是我见过的最懒的一个。”

  傅西山道:“能不懒吗,整天没事干,你过来试试看。”

  李默摇摇头,表示自己没这福气。

  傅西山就问李默来这何干,李默道:“随便转转,反正也没事。”

  傅西山嘿笑道:“你没事,天底下最忙的人就是你了吧。又忙内又忙外,忙的不亦乐乎。究竟是什么事,你不说我睡觉啦。”

  李默道:“真没啥,就是为了你表弟和陈家闺女的婚事,你们要我保媒可以,但你们可想好了,陈家那闺女叫陈琰的吧,性子可不大好,而宁睿这孩子又秉性软糯,只怕将来是个妻管严。”

  “妻……啥?”

  “没什么,民间俚语,就是汉子不能当家怕老婆的意思。”

  傅西山听明白了,宁睿是傅有顺的大儿子,论辈分是他的表弟,最近跟陈瑞安的闺女陈琰谈婚论嫁,要李默来保媒,李默对两个孩子都没什么意见,只是担心二人性格不合,婚后惹出许多是非,所以一直不肯当这个媒人。

  傅西山道:“我姑也是这个意思,担心宁睿将来受她欺负,可吴王和跟咱们的宰相大人心意已决,谁能更改的了。你这个媒人说白了就是个跑腿的命,有你没你,人还是得结婚。陈琰那孩子我也见过脾气是不大好,还挺自负,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宁睿身子弱,性格也软,若是娶个媳妇也不硬早晚被人欺负,我觉得挺好。”

  说到这,傅西山道:“你来就为了这事?你肯定还有别的事吧?”

  李默这便问起桑巴拉古是怎么回事,傅西山当然知道这个人,对这个人也没有好感,但他也很无奈地说:“归德公主向皇帝举荐的,说这样可以拉拢草原游牧民的心,皇帝答应了,我有什么办法,你要是看他不顺眼,过几天我弄他去西禁苑看林子去。”

  李默道:“归德公主哪来的这么大的权力,能向皇帝直接举荐人?”

  傅西山笑道:“你问我?你不知道?不可能吧?她是走了你的好婶婶,我的好姑姑的路子,嘿,咱们这位傅大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跟归德公主亲的不得了,什么都帮着她,真是的。”

  说了这些话,忽又压低了嗓音道:“归德公主给陛下举荐了一位美人,姓芮的,你知道吗,从江陵那边的山里来的,水嫩又野性,如今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宠的不得了,这不公主也跟着沾光了,推荐一名禁军小校算什么,就算将来保举他做大将军,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这便又关照李默:“人虽然是有背景,但毕竟在咱们的麾下,有机会……”

  李默大惊,忙道:“万万不可,有人正希望看到我们这么做呢。你心里有数便是,万不可因此陷进去。”

  傅西山刚才不过顺口那么一说,李默不喜欢的人,他当然不能待见,至于借刀杀人什么的,自然也不在话下。

  却没想到李默对这个人如此忌惮,一时也就留了心。

  送李默出门的时候,忽有人脆生生地喊了声:“哥。”

  看时,门外来了一对金童玉女,男孩十来岁,女孩六七岁。

  却是傅西山的幼弟傅南山和幼妹傅美玉。

  傅西山吃了一惊道:“你们两个怎么在宫里乱走,懂不懂规矩。”

  傅南山道:“我们随母亲觐见皇后娘娘,美玉说没来过前朝,皇后娘娘恩准我们来走走。不行,你问王公公。”

  傅西山这才注意到内府常侍王怀恩的存在,王怀恩长的很肥胖,跟在两个孩子后面十分吃力,几个照面就把人跟丢了,这时候才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他作证说的确是皇后娘娘的旨意,恩准两位小主四处看看,否则断没有在宫里乱走的道理。

  傅西山呵斥弟妹道:“皇后娘娘疼爱你们,你们自己也当知道好歹,看一眼就得了,别乱跑,瞧把王公公累的。”

  傅南山于是撅起了小嘴,但傅西山积威之下,他不敢说什么。

  傅美玉就不干了,冲着傅西山做起了鬼脸。

  傅西山举手要打,傅美玉一下子躲到了王怀恩的身后,拽着他的衣裳,拿他身体做肉盾。

  她是付有德四十岁时得的,是傅有德唯一的女儿,视若珍宝,取名美玉,傅西山也十分疼爱这个妹妹,又哪舍得真打她?

  危机解除,傅美玉跳出来望着李默,仰着脑袋问:“你就是卫国公李默吗?”

  李默道:“正是,你叫傅美玉,长的真像块美玉啊。”

  傅美玉道:“你们家小青姑娘做饭真好吃,有空我就到你们家吃饭好吗?”

  李默道:“好,你愿意,索性就搬到我们家去住吧。”

  那女孩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一口好看的牙齿,眉眼儿弯成好看的月牙儿。

  回家补了个回笼觉,正要出去活动活动,却被宁樱拽住,宁樱要他陪自己去吴王府一趟,李默道:“又是为了宁睿的事?你呀你,保媒的事我不是已经答应了么,时候不还没到嘛。”

  宁樱有些伤神地说:“这次不是宁睿,是宁蔷。”

  宁蔷是宁睿的妹妹,傅有顺的小女儿。

  李默道:“她又怎么啦?”

  “跟她妈怄气,跳河啦!”

  “啊——”

  傅有顺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最小的宁蔷今年才十二岁,这姑娘李默见过几回,但印象不深,据说脾气很古怪,性子也倔,为人又极有主见,便是傅有顺那等有手腕的女人也降服不了她。母女俩因为性格都太刚硬,经常对着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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