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天上一游

  第三十章天上一游

  在猴王想要看穿的天上,有个名叫天庭的地方。

  却表启那个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一日,驾坐金阙云宫灵霄宝殿,聚集文武仙卿早朝之际,忽有丘弘济真人启奏道:“万岁,通明殿外有东海龙王敖广进表,听天尊宣诏。”

  玉皇传旨,着宣来。

  敖广宣至灵霄殿下,礼拜毕。旁有引奏仙童,接上表文。

  玉皇从头看过,表曰:水元下界东胜神洲东海小龙臣敖广启奏大天圣主玄穹高上帝君:近因花果山生、水帘洞住妖仙孙悟空者,欺虐小龙,强坐水宅,索兵器,施法施威;要披挂,骋凶骋势。惊伤水族,唬走龟鼍。南海龙战战兢兢,西海龙凄凄惨惨,北海龙缩首归降。臣敖广舒身下拜,献神珍之铁棒,凤翅之金冠,与那锁子甲、步云履,以礼送出。他仍弄武艺,显神通,但云:‘聒噪,聒噪!’果然无敌,甚为难制。臣今启奏,伏望圣裁。恳乞天兵,收此妖孽,庶使海岳清宁,下元安泰。奉奏。

  圣帝览毕,传旨:“着龙神回海,朕即遣将擒拿。”

  老龙王顿首谢去。

  下面又有葛仙翁天师启奏道:“万岁,有冥司秦广王赍奉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表文进上。”旁有传言玉女,接上表文,玉皇亦从头看过。

  表曰:幽冥境界,乃地之阴司。天有神而地有鬼,阴阳轮转;禽有生而兽有死,反复雌雄。生生化化,孕女成男。此自然之数,不能易也。今有花果山水帘洞天产妖猴孙悟空,逞恶行凶,不服拘唤。弄神通,打绝九幽鬼使;恃势力,惊伤十代慈王。大闹森罗,强销名号。致使猴属之类无拘,猕猴之畜多寿,寂灭轮回,各无生死。贫僧具表,冒渎天威。伏乞调遣神兵,收降此妖,整理阴阳,永安地府。谨奏。

  玉皇览毕,传旨:“着冥君回归地府,朕即遣将擒拿。”

  秦广王亦顿首谢去。

  大天尊宣众文武仙卿,问曰:“这妖猴是几年产育,何代出身,却就这般有道?”

  一言未已,班中闪出千里眼、顺风耳道:“这猴乃百年前天产石猴。当时不以为然,不知这几年在何方修炼成仙,降龙伏虎,强销死籍也。”

  玉帝道:“那路神将下界收伏?”言未已,班中闪出太白长庚星俯伏启奏道:“上圣三界中,凡有九窍者,皆可修仙。奈此猴乃天地育成之体,日月孕就之身,他也顶天履地,服露餐霞,今既修成仙道,有降龙伏虎之能,与人何以异哉?臣启陛下,可念生化之慈恩,降一道招安圣旨,把他宣来上界,授他一个大小官职,与他籍名在箓,拘束此间。若受天命,后再升赏;若违天命,就此擒拿。一则不动众劳师,二则收仙有道也。”玉帝闻言甚喜,道:“依卿所奏。”即着文曲星官修诏,着太白金星招安。

  太白金星领了旨,出南天门外,按下祥云,直至花果山水帘洞,对众小猴道:“我乃天差天使,有圣旨在此,请你大王上界。快快报知!”

  洞外小猴,一层层传至洞天深处,道:“大王,外面有一老人,背着一角文书,言是上天差来的天使,有圣旨请你也。”

  美猴王听得眉头一皱:“难不成老牛说的那事便应在这天使身上?”

  思忖片刻,他还是叫道:“快请进来!”

  猴王整理衣冠,门外迎接。

  太白金星径入当中,面南立定道:“我是西方太白金星,奉玉帝招安圣旨下界,请你上天,拜受仙箓。”

  猴王笑道:“多谢老星降临。”

  教:“小的们!安排筵宴款待。”

  金星道:“圣旨在身,不敢久留,就请大王同往,待荣迁之后,再从容叙也。”

  猴王道:“烦请老星稍等片刻。”

  猴王即唤右京还有那白毛老猴前来,吩咐道:“这些日子我不在山中,你们且教演儿孙,待我上天去看看路,却好带你们上去同居住也。”

  白毛老猴领诺。

  右京却多少还是有些担忧。

  猴王摸了摸自己这弟子的脑袋,笑着开口道:“放心,此番既然是唤俺老孙上天做官,那么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右京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猴王与金星纵起云头,升在空霄之上。

  正是那:高迁上品天仙位,名列云班宝箓中。

  ......

  太白金星与美猴王,同出了水帘洞深处,一齐驾云而起。

  美猴王的筋斗云比众不同,十分快疾,把个太白金星撇在脑后,竟是先至南天门外。

  猴王正欲收云前进,却被增长天王领着庞刘苟毕、邓辛张陶,一路大力天丁,枪刀剑戟,挡住天门,不肯放进。

  猴王道:“这个金星老儿乃奸诈之徒!既请俺老孙,如何教人动刀动枪,阻塞门路?”

  正吵吵嚷嚷间,金星倏到,猴王冷面发狠道:“你这老儿,怎么哄我?”

  “你说奉玉帝招安旨意来请,却怎么教这些人阻住天门,不放俺老孙进去”?

  金星笑道:“大王息怒。你自来未曾到此天堂,却又无名,众天丁又与你素不相识,他怎肯放你擅入?等如今见了天尊,授了仙箓,注了官名,向后随你出入,谁复挡也?”

  猴王却是犯了犟猴脾气,开口道:“这等说,也罢,俺老孙不进去了。”说罢,作势便要扯起筋斗云,回那花果山区。

  太白金星又用手扯住道:“你还同我进去。”

  将近天门,金星高叫道:“那天门天将、大小吏兵放开路者。此乃下界仙人,我奉玉帝圣旨,宣他来也。”

  那增长天王与众天丁听得老星如此叫唤,这才敛兵退避。

  猴王心里虽然想着老牛说的那些事,但也始信老星言。

  “想来,这老星是真个请俺老孙上天做官?”

  猴王其实心里和个明镜一般。

  他怎会不清楚,这请他上天做官的缘故,也不就是想让他在天上也有个名头,既然挂名在了天庭,又哪里能够再做那些骇人听闻的事情呢?

  他之所以不点破,也正是想着那花果山的一众猴儿们。

  若是真个打将起来,那些猴儿们哪里是这些天兵天将的对手?

  猴王同金星缓步入里观看。

  真个是——初登上界,乍入天堂。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

  只见那南天门,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两边摆数十员镇天元帅,一员员顶梁靠柱,持铣拥旄;四下列十数个金甲神人,一个个执戟悬鞭,持刀仗剑。外厢犹可,入内惊人:里壁厢有几根大柱,柱上缠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龙;又有几座长桥,桥上盘旋着彩羽凌空丹顶凤。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雾蒙蒙遮斗口。

  这天上有三十三座天宫,乃遣云宫、毗沙宫、五明宫、太阳宫、化乐宫……一宫宫脊吞金稳兽;又有七十二重宝殿,乃朝会殿、凌虚殿、宝光殿、天王殿、灵官殿……一殿殿柱列玉麒麟。寿星台上,有千千年不卸的名花;炼药炉边,有万万载常青的瑞草。又至那朝圣楼前,绛纱衣星辰灿烂,芙蓉冠金璧辉煌。玉簪珠履,紫绶金章。金钟撞动,三曹神表进丹墀;天鼓鸣时,万圣朝王参玉帝。又至那灵霄宝殿,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上面有个紫巍巍,明幌幌,圆丢丢,亮灼灼,大金葫芦顶;下面有天妃悬掌扇,玉女捧仙巾。恶狠狠掌朝的天将,气昂昂护驾的仙卿。正中间,琉璃盘内,放许多重重迭迭太乙丹;玛瑙瓶中,插几枝弯弯曲曲珊瑚树。正是天宫异物般般有,世上如他件件无。金阙银銮并紫府,琪花瑶草暨琼葩。朝王玉兔坛边过,参圣金乌着底飞。猴王有分来天境,不堕人间点污泥。

  太白金星领着美猴王,终于到了灵霄殿外。

  不等宣诏,太白金星直至御前,朝上礼拜。

  猴王挺身在旁,且不朝礼,但侧耳以听金星启奏。

  金星奏道:“臣领圣旨,已宣妖仙到了。”

  玉帝垂帘问曰:“哪个是妖仙?”

  猴王这才躬身答应道:“老孙便是。”

  凌霄殿上的那些个仙卿们都大惊失色道:“这个野猴!怎么不拜伏参见,就敢这等答应道‘老孙便是’却该死了,该死了!”

  玉帝却传旨道:“那孙悟空乃下界妖仙,初得人身,不知朝礼,且姑恕罪。”

  众仙卿叫声:“谢恩!”

  猴王这才朝上唱个大喏。

  玉帝宣文选武选仙卿,看那处少什么官职,着孙悟空去当。

  旁边转过武曲星君启奏道:“天宫里各宫各殿,各方各处,都不少官,只是御马监缺个正堂管事。”

  玉帝传旨道:“就派他做个弼马温罢。”

  众臣连忙叫谢恩,猴王也只朝上唱个大喏。

  玉帝又差木德星官送他去御马监到任。

  猴王虽不知这天庭究竟有甚厉害,但是见那一个个雕梁画栋般的亭台楼阁,却比花果山好上许多,心头也是有些激动,也不曾多想,便随着木德星官直接去到任。

  诸多事毕,木德回宫。

  猴王在御马监里,会聚了监丞、监副、典簿、力士、大小官员人等,查明本监事务,止有天马千匹,乃是:

  骅骝骐骥,辏駬纤离;龙媒紫燕,挟翼骕骦;駚騠银忑,祢珝飞黄;辚骒翻羽,赤兔超光;逾辉弥景,腾雾胜黄;追风绝地,飞皞奔霄;逸飘赤电,铜爵浮云;骢珑虎剌,绝尘紫鳞;四极大宛,八骏九逸,千里绝群。此等良马,一个个嘶风逐电精神壮,踏雾登云气力长。

  猴王查看了文簿,点明了马数。

  本监中典簿管征备草料;力士官管刷洗马匹、扎草、饮水、煮料;监丞、监副辅佐催办。弼马昼夜不睡,滋养马匹。日间舞弄犹可,夜间看管殷勤,若是马睡的,赶起来吃草,走的捉将来靠槽。那些天马见了他,泯耳攒蹄,都养得肉肥膘满。

  不觉的日子已过去了半月有余。

  一朝闲暇,众监官都安排酒席,一则与他接风,一则与他贺喜。

  正在欢饮之间,猴王忽停杯问曰:“我这弼马温是个什么官衔?”

  众曰:“官名就是此了。”又问:“此官是个几品?”众道:“没有品从。”

  猴王道:“没品,想是大之极也。”众道:“不大不大,只唤做未入流。”

  猴王道:“怎么叫做‘未入流’?”

  众道:“末等。这样官儿,最低最小,只可与他看马。似堂尊到任之后,这等殷勤,喂得马肥,只落得道声‘好’字;如稍有些尫羸,还要见责;再十分伤损,还要罚赎问罪。”

  猴王闻此,不觉心头火起,咬牙大怒道:“这般藐视俺老孙!老孙在那花果山,称王称祖,怎么哄我来替他养马?养马者,乃后生小辈下贱之役,岂是待我的?不做他,不做他!我将去也!”

  忽喇的一声,猴王把公案推倒,自耳中取出宝贝,幌一幌,乃是碗来粗细一根金箍棒,一路施展解数,直打出御马监,径至南天门。

  先前那些众天丁知他受了仙箓,乃是个弼马温,不敢阻当,让他打出天门去了。

  须臾,按落云头,回至花果山上。

  右京和那白毛老猴正在那里操演兵卒,猴王厉声高叫道“小的们,俺老孙回来了!”

  一群猴都来叩头,迎接猴王进了洞天深处,请猴王高登宝位,一壁厢办酒接风,都道:“恭喜大王,想必得意荣归也?”

  众猴道:“请问大王,官居何职?”

  猴王摇手怒道:“不好说,不好说!活活的羞杀人!那玉帝不会用人,他见老孙这般模样,封我做个什么弼马温,原来是与他养马,未入流品之类。我初到任时不知,只在御马监中顽耍。及今日问我同寮,始知是这等卑贱。老孙心中大恼,推倒席面,不受官衔,因此走下来了。”

  众猴道:“来得好,来得好!大王在这福地洞天之处为王,多少尊重快乐,怎么肯去与他做马夫?”

  猴王点头,吩咐道:“小的们!快办酒来,与大王释闷。”

  一旁的右京却是沉闷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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