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纯真年代第一卷再见当年潮第一百零一章一直很低端之前的两年多,叶琼蓁没有当着江澈的面哭过,甚至没有说过太辛苦之类的话,因为那一阶段的目标是留校,是努力就可及的。
这种事,叶姑娘从来都一往无前。
而今这一步完成,站上台阶,眺望下一个目标。公派出国的机会落到一个中专毕业生身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于以学者交流访问的方式出去,她还远远够不上,很可能永远都够不上。
拿着每个月那点儿师范生补贴和额外的50块代岗教师工资,辛苦地存着钱,于她而言,前路第一次如此迷茫……
“大概就是这个过程,不断地努力和看不到希望,让她最终在两年后不惜选择铤而走险,非法滞留美国。”
两人分道走,江澈这么想了一下,就搁下了。
猛地想起一件奇怪的事情,这两年,自己竟然缺乏对叶姑娘身体的渴望,倒也不是完全没亲过、抱过,但是相对而言,真可以说是纯洁的男女关系了。
反而路上偶尔一个别的女人,青春期的江澈会默默“致敬”一下,记得有一回夏天,一位戴眼镜的女老师在台上俯下身看报纸,领口宽了些,自己没发现……男生们激动了整一节课,江澈后来还梦见过她。
回宿舍的路上一路慢行,江澈随手翻着留言册,上头能读到不少暖心的话,当然也有一些,只是抄上了两句歌词或者现代诗。
【没成想最后是你要去最远的地方,保重。】
这是室友老吕的留言。他曾经说过因为老家路途太遥远,结婚大家可能去不了。那天他买了几瓶酒,这是中专三年都只买过两件新衣服的老吕同学人生中第一次请客,错了,那是一场喜宴。
跟老吕一样,很多同学的留言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江澈要去支教这件事情上,叮咛嘱咐,照顾好自己。
其实班里还有一位女同学选择了支教,而且最终成行,只不过她去的是南关省辖下的另一个市,到岗两个月后,女同学选择默默收拾东西离开。
册子上有她写的留言:【当别人说我们支教是为了逃避不如意的分配,我相信,我们是为了梦想和奉献。】
多好的句子啊,可惜了我的同学,梦想和奉献的重量,常常压不住生活的挣扎。
江澈没有丝毫看轻她的意思,包括她几个月后做的那个选择,反过来说以如今的心境,让江澈自己去了只是当一个全心奉献的孩子王,当两年,他也呆不住。
他想改变一些东西,对于那里的人,也对于他自己。
回到宿舍呆了个把小时,郑忻峰也回来了。
“传回来了啊?”看见江澈手上的留言册,他说:“正好给我,我还没写呢。”
“哦。”心说你有什么可写的,江澈转一下手腕把本子飞给他,纸页在半空中扑啦啦翻页,像是就这么翻过去了时光、人,和事……
一个阶段的告别很快就要来了。
留下一份稳定的,至少这一年中会不断生钱的产业,这是江澈现在剩下唯一要做的事情。
郑忻峰自己找了支笔,翻到本子空处,咬掉笔帽站在桌边开始写。
江澈脑海里突然回忆起他前世写的留言:【傻到姥姥家了,照顾好自己,我会去看你的。】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结果他还真来,每年都来。
这辈子老郑同志整个被蝴蝶翅膀扇飞了,偏得厉害,而且江澈如今的境况完全不同,他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靠谱的话了吧?
江澈正想着,郑忻峰已经唰唰写好了,翻着页给送回来。
随意瞥一眼,狗爬一样的字,有时候想想,真不知道这家伙当初是怎么考上中专的,后来,又是怎么当县长的。
【想好了,管你混得怎么样,反正在我都一样。】
这话在别人看来也许是逗趣玩笑,或者表达不清,但是江澈能看懂,这是郑忻峰同志在受到百万冲击,短暂失魂之后的思考结果。
同样的话江澈前世听郑县长讲过一遍。
在高,在低,他做到了都一样相待。
接下来两天就是上课、下课,写留言册,江澈对于很多同学的印象其实都已经有些模糊,写不出什么针对性的话,只好也抄抄歌词,诗句。
除了留言本,毕业还有一些同学会互相送照片,有钱点的拍个全身照,一般情况的就一寸大头照,洗个十几二十份,送给自己想送的同学。
江澈拿了一大堆女生的照片,本班的,别班的,连低年级的都有,毕竟他现在单身了,姑娘们哪怕知道不会有故事,也觉得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有的女同学给江澈送了,站一旁支吾问他:“你的有吗?拍了给我一张吧……你一去那么远。”
不想被太多枕头压,江澈只好尴尬说没准备拍。
然后也喝酒,小馆子里简单几个菜,把6月份发的补贴凑一凑,同学、朋友连着一起喝了两天,坐在酒桌上的江澈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是长大后听别人说你当年,说得真切,而且绘声绘色,一箩筐的蠢事,但是实际自己已经记忆模糊。
第四天,407送走了第一个室友,老吴。
按说时间还没到,但是他让家里打电话说有事情需要提前回去,学校也没为难,反正也没几天了。
最后两个月的疯狂出击,老吴并没有在他中专生涯的尾声找到一个同样热切的姑娘,谈上一场恋爱,最近看着有些失落和孤僻,喝酒的时候,还哭了两次。
室友们把人一直送上火车,好几个掉了眼泪。
面对一份份关心,老吴临走总算鼓足勇气留了句话:“其实家里没事,我只是不敢再在宿舍住下去了。我回去先相亲娶媳妇儿。”
没人听懂,来不及问,火车就开了,“污……”
…………
1992年6月19日,江澈终于拿到了他拍下那四间商铺的全部相关材料。
20号带着人巡视领地。
四个商铺里有两个是带二层的,这里的二层本身并不用来当仓库,而是以前相关领导的办公室。原来的国有商店,不少是有行政领导直接管理的。
“挺好的,我和有竖以后可以搬这边来住。”站在二层分隔开的办公室里,秦河源敲了敲墙,开窗看一眼说。
道理是对的,这年头沿街店面都还有富余,二楼,一般没有人会租,空置着也浪费,“听敲墙的声音隔音还不错,两个二楼要是弄成情趣酒店,这年头也不知道市场怎么样?”江澈想着。
“对了老江,店买下来了,做什么生意可以说了吧?你走之前,咱们得干起来啊。”郑忻峰趴在窗户上看街上的行人车辆,回头问。
“情,啊,趣啊……”江澈叹口气说:“还没想好啊。”
另外三个当场就傻住了,敢情你不是胸有成竹才去拍的店啊,而且时间其实已经很紧,不到两个月,“我们仨上了船的,可都等着给你干活呢啊。”
“吃的,自助餐?穿的,用的……”这些都出现在江澈的笔记本上过,最后犹豫不决,倒不是怕低端,他本身就一直都很低端,再者说这两年其实也没有太多高大上,问题具体实施起来都很麻烦。
最关键江澈现在手里缺人才,真正意义上的管理人才,贸易人才,现在要么往粤省跑,要么自己干,要么还在工厂、机关里埋没着……
四间商铺花掉了60万。
江澈手里还剩60万,加一批生瓜仔。
连个运输队,他都搞不起,车贵,学驾照贵,这年头从经济角度,司机属于社会上层。
两个二层没太大所谓,扔给秦河源陈有竖住两年也挺好,问题一楼怎么弄,看起来选择很多,但是真要符合想法,很难。
正想着,秦河源拿着的大哥大响。
电话是唐连招打来的……他们用400块租了那家游戏厅七天。
“唐连招他们说正找你。”
“干脆叫他们过来好了。”
下楼等了一会儿,人来了,一共大概七八个人,唐连招走在最前面,神情和步伐看着都有点激动。
“嗯嗯嗯嗯。”
“嗯嗯嗯嗯。”
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好像是有人嘴被捂住了,但还是拼命出声,两次不一样的声调,分别是:
【第三声,第一声,第三声,第四声】
【第三声,第二声,第四声,第一声】
江澈偏过头看了一眼,看黑五正搂着脖子拼命压制着一个人。
看见人,江澈就猜出他在喊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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