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千里诀别

  言离忧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定远郡,虽说之前也没打算在此久居,突然之间被告知要同去安州,还是免不了有些意外。言情穿越更新首发,你只来+

  离开之前言离忧又去了一趟定远王府为温墨鸿诊病,令她欣喜的是,温墨鸿的症状比她预计中恢复得更好,在碧箫坚持不懈的按摩锻炼下,温墨鸿残废多年的手指渐渐能够动弹,虽然还不能抓握东西,至少循着声音指点某个方向完全没问题。

  或许是觉察到自己的变化心里生出些希望,温墨鸿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明朗少去几分沉郁,言离忧离开时,温墨鸿慢慢好转的喉咙里挤出几声沙哑怪调,碧箫说,那是他在向言离忧道谢。

  言离忧感慨万千,她多希望温墨鸿能够恢复健康,如常人一般行走、说话、微笑,那样他和碧箫就可以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事,从此幸福相依、白头到老,不必像她一样漂泊不定,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归宿。

  “如果师兄能把她娶进门就好了,他们两个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为了能继续照顾方有起色的温墨鸿,碧箫并没有随言离忧和温墨情一同去安州,望着二人并肩离去的背影竟觉得有些心急期盼,可是她也明白,除了那二人首先要互诉心意走在一起外,之后还要过定远王这关,甚至是不见动不了却有着异常灵敏听觉的温墨鸿这关。

  长出口气摇摇头,碧箫忽然感觉到手背上一抹温热缓慢移动,惊讶低头,居然是温墨鸿伸出手指费力地在她手背上划着。

  “墨鸿”倒吸口气翻过手掌,碧箫将手心贴近温墨鸿指尖努力伸平,过了许久方才明白温墨鸿在她手心划的是什么。

  那是个“青”字。

  狂喜的心被高高吊起,喜悦犹在,却平添七分忧虑。

  “墨鸿,你……你知道她是谁了”碧箫尽可能小心翼翼试探道。

  温墨鸿僵硬地点点头。

  言离忧与温墨情在一起时总忍不住吵闹斗嘴,碧箫一直担心温墨鸿听到言离忧的声音会联想到青莲王,没想到担心成真,千防万防,温墨鸿还是觉察到了。

  碧箫一阵心悸。

  这是否证明,言离忧真的就是青莲王本尊呢毕竟两个人容貌声音完全相同的可能实在是微乎其微。

  初时温墨情考虑到如果言离忧真的是青莲王会教温墨鸿情绪激动,为了兄长着想放弃了用声线来判定青莲王真伪的方法,而现在,无论是温墨情还是言离忧都已经不愿继续追究身份一事,即便这种心思未曾说出口,二人都在下意识避讳,是而碧箫也十分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温墨情。

  手心温热再次落下唤醒碧箫沉思,只见温墨鸿露出一种怪异表情,又在她手心写下二字。

  不是。

  碧箫愣住:“不是你是想说她不是青莲王”

  温墨鸿表情犹疑,点点头又摇摇头,似是自己本就拿不准主意,最后竟有孝急,喉咙里一声嘶哑闷响,摇头写下最后两个字。

  不,恨。

  岁月悠悠,光阴数载,昔日友人都已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而本该作为世子担当家国重任的温墨疏却瘫在椅中不见天日,这些年来,他的心里种下多少恨,又埋藏了多少绝望的怨碧箫是个健全人,她做不到设身处地去揣测温墨鸿的心思,做不到感同身受,温墨鸿又无法清晰准确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所以那简简单单的“不恨”二字到底是什么意思,碧箫是猜不透的。

  是指言离忧并非青莲王,所以他觉得没必要怨恨吗还是说温墨鸿知道那个为自己诊病的女子是青莲王,却也是弟弟心爱之人,所以甘愿放弃那段刻骨仇恨抑或是经年累月的病痛已经将他的怨气耗竭,连憎恨的心力都不再有

  答案是什么无从猜测,然而碧箫清楚了解到一件事,那就是温墨鸿没有放弃生活,他正在一步步、一点点走出阴影——否则,他怎会用那只无力的手握住她手掌,又怎会在寂静昏暗的房中对她露出像是微笑的表情

  碧箫紧紧回握那只微凉手掌,蹲在瘫坐的温墨鸿身前将头枕在他膝上。

  谁是谁,谁错谁对,这些都不再重要,只要他还活着,她的世界就是美好的。

  言离忧和温墨情走得太急,遗憾地错过了定远王府房内令人欣喜动容的一幕,尽管如此,温墨情还是有谐躁地向钟钺抱怨着走晚一步,以至于将要出城门时与帝都赶来的马车撞了个正着。

  温墨情不喜欢乘马车,一来窝在里面不自在,二来也嫌马车太慢耽搁时间。不过他忘了考虑马车的一点好处——别人不到马车内坐着谁,车内的人却能透过车窗狭窄缝隙将外面得一清二楚,因此当温墨疏的喊声在背后响起时,温墨情突然有种冲动,想要把刚刚交错而过的马车拆掉,更想给言离忧带个面纱,或者干脆把她藏进自己怀里让别人再不见。

  本来言离忧等人已经和温墨疏所乘马车迎面错过,言离忧也没有发现车上的人是谁,是温墨疏无意中见日思夜想的熟悉身影后不顾一些跳下马车,一边跑着追赶一边声嘶力竭呼喊才令几人勒马伫足,齐齐回望。

  那一刹心里的五味杂陈难以言表,言离忧只感觉脑子轰地一声炸开般,瞬间失去反应。

  她可以强颜欢笑装作漠不关心,可以斩钉截铁告诉温墨情自己不会再回到温墨疏身边,也可以一次次不停提醒自己要果断、要坚定,可是当熟悉到死的声音再一次响彻耳畔,当沉淀在心中挥之不去的身影又一次出现时,一切伪装都被摧毁,消失。

  想见他,想问他为什么,想告诉他,自己的心有多痛。

  温墨疏的身体十分糟糕,对常人来说轻松的数十步狂奔于他而言近乎要命,也没有哪个人见过堂堂皇子会有如此不顾形象的举动。幸好言离忧及时停下,回头,又赶在温墨疏体力耗竭险些踉跄扑倒时奔至他身旁,这才没让温墨疏成为大渊历史上第一个跑死的皇子,也没让言离忧几乎忍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拼命如斯,她的心比撕裂还疼。

  情殇最怕见面,见面就会动摇。

  温墨情端坐马上冷冷远望狼狈的温墨疏,视线掠过旁边紧紧搀扶的言离忧时多了几分无可奈何,提马走近二人,丢下淡而无味的一句话后径自走开。

  “我在前面等你,半个时辰后你若不来,我就自己去了。”

  言离忧迟滞片刻,僵硬地点了点头。

  夜凌郗本打算代替碧箫与言离忧一同去安州的,这会儿见半路杀出个温墨疏,一时间也拿捏不准言离忧心思,叹了一声“你自己着办”后也骑马离开,不远不近地闲遛。

  已经做好计划的行程,从初始就因温墨疏意外出现被打乱,言离忧对温墨情和夜凌郗心存愧疚,低着头半天也没一句话。

  她是想要逃离的人,没什么可说的,温墨疏却不能保持沉默,强忍口中腥甜血气低道:“离忧,跟我回去吧,联姻的事都已经处理妥当,皇上对你也没打算追究。我知道自己做了些让你伤心的事,我会尽力弥补,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对你说……”

  “我也有很多话想对殿下说,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在皇宫里。”言离忧深吸口气,与温墨疏四目相对时,眼眸里一片沉静,“离开皇宫之后我想了很多,越来越明白为什么楚公子当初会有那样的劝告。我对殿下不是不喜欢,只是这份喜欢与殿下对我的喜欢不同,掺杂了太多连我自己也挑拣不干净的因素。我知道这样一走了之很过分,但我真的想出去走一走、散散心,等到平静下来之后再去想那些现在还想不明白的问题。”

  言离忧没有把话说死,只说想要离开一段时间,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全都是未知疑问。温墨疏很想追问下去,然而他了解言离忧的执拗,他不愿去与她的固执争锋,那样只会两败俱伤。

  “也好,这段时间你在宫里的确受了不少委屈,是我疏忽了。”温墨疏牵强浅笑,似不经意瞭望温墨情离去方向。过了半晌,气喘吁吁的温墨疏终于能站直身体,笑容明朗了些却依旧不太自然:“虽然不清楚你要去哪里散心,不过有世子在应该没问题,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当好护卫。如果方便的话记得写信回来,不管怎么说,你不在身旁我还是会担心的,好吗”

  言离忧笑笑,轻轻点头,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淡淡笑容竟比温墨疏更加艰涩。

  她多想告诉温墨疏自己不会再回到阴仄森冷的皇宫,但她没有那份勇气,她害怕到温墨疏失望神色,那是比在她心上刺满伤口更疼痛的酷刑。

  也许,当她变得更坚强时,就会有勇气开口了吧

  “殿下要照顾好自己,像这样不要命跑动以后万万不可了,平时要听高医官和楚公子的话,不要太劳累,这样……”言离忧忽而哽咽,别过头用力深吸口气,拼命让自己笑得灿烂,“殿下平安无事,这样我才能安心。”

  倘若这是最后离别,言离忧想留给温墨疏一张笑脸,而不是被风吹干的泪痕,就如同他投映在她心里的模样,总是那般温暖柔和的,哪怕在最深最冷的夜里想起也能带来一缕光明。

  时节已入夏,定远郡常年不断的风漫卷天际,几许青丝荡漾未落,被温墨疏突如其来的拥抱卷进怀里。

  言离忧听得真切,耳畔他呢喃细语,温柔得叫人心碎。

  “我等你,不管多久都会等下去,直到我死。离忧,记得我说过的话,我温墨疏此生此世,只会娶你一人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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