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中最为安静的一隅,修缮一新的宅院外空无一人,只有牌匾高高挂起显出此处尚有人居住,上面黑底金漆三个大字遒劲有力。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朝泰斋。
此处是历代渊皇赐予心腹重臣的特别居所,单从名字里“朝泰”二字便可见一斑,更遑论其内外设计装饰皆出于名匠之手,恢弘大气外又隐隐透出七分华贵高档;若是只看面积,偌大的皇宫里也只有皇帝寝殿寿昌殿和皇后所居来仪宫可与之相较,便是连装修最为堂皇的凤欢宫也远远不及。
四年前,这里面住着的还是前代渊皇心腹之臣,号称百士之首的楚辞,如今,却已是连嵩居所。
比起金碧辉煌的凤欢宫,蓝芷蓉更喜欢朝泰斋的自在高雅,然而面对房屋主人时,那份身居净室的惬意怎么也体现不出来,有的就只剩不解和恼怒。
“明知道我恨不得她去死,你居然还为她出谋划策让她能和二皇子在一起!总说我自以为是不按你的要求去做,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做的都是些什么狗屁打算!言离忧还背着青莲王的罪时就已经很难对付了,现在可好,她不用再偿什么罪、服什么刑,成了宫里干干净净令人尊敬的医官,还有个势力深厚的皇子急不可耐要娶她为妻,以后我要拿什么去对付她你聪明,你倒是说话啊!”
蓝芷蓉歇斯底里发疯状于连嵩而言并不陌生,在她来渊国之前,在她还未找到宣泄满腔怒火的方法时,青岳王宫几乎没人不知道这位长公主的疯狂暴躁。
闭眼享受着安神香带来的微微倦意,连嵩半卧藤椅中慢慢椅,语气亦是毫不在意般慢条斯理:“我要做什么你想不通,那是因为你太蠢,我也没兴趣一点点对你解释,不过为了防止你头脑一热做出什么愚蠢举动破坏我的计划,有些事还得让你明白才行。”
足尖点地停住摇椅,连嵩猛地睁开眼,笔直视线静静盯住雕花细致的天棚。蓝芷蓉见他总算肯开口解释,立刻收起吵闹沉着脸色坐在一旁,又瘦又长的手指紧紧攥住绢帕,留下一道道难看褶皱。
“有些事情外人并不知晓,譬如皇上早就向定远王世子许诺将青莲王交由他处置的事,所以青莲王才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能摸清定远王世子与青莲王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只能确定血洗青莲宫并不仅仅是为了报仇,无论是温墨情还是青莲王,他们身后各有隐藏的目的与力量在支撑,在了解他们真正的身份背景前,我不打算轻举妄动。”
“那就这样放任言离忧不管吗那女人最会勾引男人,之前还是个罪妇就能勾得二皇子神魂颠倒,若是让她进了宫,还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要被她摄去魂魄!”
蓝芷蓉的执拗已经让连嵩十分不耐烦,冷笑着十指交错抵在下颌,微微眯起的眼眸寒光泛泛:“你以为这宫里总共有多少男人就算是勾引,她又怎会赛得过你这言离忧与你不同,她对二皇子死心塌地,无论是下放到民间还是留在宫内都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在宫里她永远得不到自由,就像你一样——不,你们都一样,谁也逃不脱我的棋局。”
优雅却森冷的笑容令得蓝芷蓉脊背发寒,下意识吞了口口水,险些生出落荒而逃的想法。
在言离忧被当做青莲王辗转奔波的那段时间里,困于青岳国的她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带给她无尽痛苦以及微末希望的人正是连嵩,这个仿佛能看透一切、掌控一切,把人命当做游戏,把天下当做棋局的可怕男人。
或者说,恶鬼。
他没有温墨情那样高超的武功,没有温墨疏那般显赫的身份,但蓝芷蓉相信,如果有人能毁掉人间,那么这人非连嵩莫属——所以她总是不停劝说自己去相信,如果是连嵩的话,毁掉小小的言离忧绝对不成问题。
“你该走了,我说过,没有特殊情况不要来这里。”收起令人战栗的阴寒目光,连嵩又躺回椅中闭目小憩。蓝芷蓉本是揣着一肚子火气疑问而来,见他已经没有耐性再理会自己亦不敢多言,只得忍气吞声退出明间,披上大氅遮住大半张脸,沿着来时人烟稀少的小路返回凤欢宫。
这一天的渊国皇宫因皇帝温敬元的某个决定衍生出许多场密谈,自封为芸妃以来蓝芷蓉首次没能等到说好要来的温敬元,虽说对少了一夜承宠不怒反喜,心里却总是放心不下,彻夜辗转难眠。
翌日,温敬元早早就退了朝直奔凤欢宫,既没有说明为什么前一日失约没来,也没有安慰故作失落的蓝芷蓉,一把紧锁的眉头藏满心事,草率粗暴近乎宣泄似地行了一场翻云覆雨,而后便闷闷地坐在床头。
“青莲王……当初真不该答应温墨情把那女人交给他处理。”挨不过蓝芷蓉不停撒娇询问,正好需要一个可倾诉机会的温敬元叹口气大倒苦水,全然没有注意心爱嫔妃眼中闪过的一丝丝阴鸷,继续拧着眉头叹道,“昨天朕先后与定远王世子和丞相单独交谈,总觉着那个与青莲王同名同姓的女人不简单,不然,何至于令二皇子倾心于她起初朕还想不通为什么丞相主张把言离忧留下来,等到丞相细细解释朕才恍然大悟,朕竟然险信虎归山。”
“听说那女人只是青莲王的一个替身而已,皇上怕她做什么实在担心的话,找个机会让她从这世间消失还不容易吗”听出温敬元口气中对言离忧的防备介怀,蓝芷蓉趁机献策。
“杀不得,朕不是说了吗”温敬元不耐烦挥手,气到盛时居然忘了自己是在与一个后宫嫔妃谈论见不得人的事。懒懒地解下腰带丢在地上,温敬元又爬上床榻,这次并没有打算再行的意思,只是钻进被子里枕着双手仰卧,沉思片刻,眼神陡然变冷:“你和青莲王之间有什么过节朕懒得管,但是你给朕记住,前朝的事你半点都不许参与,否则朕会像处理其他嫔妃一样收拾你,绝不手软!”
“贱妾只是关心皇上,想要为皇上分忧,哪里有胆子干预朝政呢再说皇上已经判定那位言姑娘不是青莲王,贱妾自然没有理由继续为难她。如今言姑娘也搬入后宫居住,正好给了贱妾补偿道歉的机会,过两日有时间了,贱妾一定亲自登门向她赔不是。”
蓝芷蓉坐在帷帐后无声冷笑,被阻挡的表情模糊不清。
半个月前,入宫已有大半年且算是受宠的宋妃向温敬元推荐兄长上位,因言语间吹捧其兄长并失实贬低某位文臣,竟被温敬元毫不客气驱逐出宫。前夜还在枕边寻欢纵乐的男人,转眼便狠下心将临幸过的女人弃之不顾,这种事放在寻常百姓身上或许要招来埋怨谴责,可当这男人是皇帝时,所有人指责的只会是被抛弃的可怜女人。
都说帝王无情,温敬元也不例外,蓝芷蓉知道目前自己在温敬元心中的地位还不足以与江山社稷相比,所以,她总是如履薄冰,步步小心,按照连嵩教给她的方法,一点点悄无声息侵蚀着榻上九五之尊的心智。
掩藏在晦暗光线后的眼眸忽而闪过一丝阴冷,微微翘起柔润朱唇,蓝芷蓉无声浅笑。
天子帝王又如何总有一天,让她痛苦的人都要加倍偿还!
※※※
温敬元作出决定的当晚,赵公公便带着两位宫女到天阙殿“请”走言离忧,一直送到高墙阻隔的内宫之中。
铅华宫位于内宫西北角,紧挨着内外宫隔墙,可以说是嫔妃居所中最为偏僻之地,由此可以看出居于此宫的绢妃并不得势,就连偏殿的锦贵人也是混日子等死的命。言离忧初来乍到,对后宫所有人事都很陌生,好在锦贵人为人热心和气,送走赵公公和两位宫女后便带言离忧四处熟悉。
“内宫平常是不许皇上之外男人进入的吧”走到隔墙大门时,言离忧望着笔直站立的守卫叹道。
锦贵人并没听出她语气里的失落,笑了笑,柔声道:“规矩上的确如此,毕竟内宫居住的都是嫔妃贵人,让其他男人瞧见是伤风败俗,亦是损伤皇上的脸面。不过先帝时起就对内宫放松了限制,平日里皇子们不必跟皇上打招呼就能进来给皇后、皇贵妃请安;若是有哪位佳丽家人来探亲,只要得到皇上准许也是可以入内宫探望的。”
也就是说,温墨疏不必请奏皇上就能与她见面吧言离忧压下心底暗喜,轻轻点了点头。
“赵公公提前知会过你要来,只是这铅华宫内人手少些,我只把偏殿简单收拾了一下,你先委屈些住着,缺什么东西就告诉我。”听得外面敲了更鼓,锦贵人送言离忧回房,临走时歉意一笑,“今儿个绢妃娘娘身子不适,没能亲自来接你,托我带声好,让你莫要往心里去。”
“借宿在此,哪里敢劳娘娘大驾本该我去给娘娘请安才对。”言离忧不是不知分寸的人,绢妃再不受宠终是正三品妃,而她是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小小医官,怎么说也轮不到绢妃来见她,想来那绢妃也是懒得过来,锦贵人怕她多想才委婉解释的。
客客气气送走锦贵人,言离忧长出口气,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
比起天阙殿,如今属于她的住所实在太小太简陋,除了最简单的用品家具外别无他物,也没有半点温暖亲和之感,总觉得死气沉沉,孤寂冷清。
要在这里住上多久呢什么时候才能盼来与温墨疏不再受别离之苦的日子
言离忧坐在冰凉的圆凳上乱糟糟心烦着,忽又想到那凶扰不休的明争暗斗、阴谋算计,低落心情怎么也调节不过来,才想要喝杯热茶洗漱睡下,房外忽然传来推门声音,紧接着便是不同与女子的沉稳脚步声。
言离忧的心一酸,半喜半悲——她就知道,温墨疏放心不下一定会偷偷来看她,纵是有千般阻碍不得不暂时分别,没有什么能够阻拦他们相见。
不过,在言离忧飞快起身打开门后,那份欣喜陡然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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