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青莲宫的事过了几日,该送讣告的大臣宅邸都已经送完,前朝后宫在经历该有的震惊与不知真假的悲痛后渐渐恢复平静,往日里没什么人走动的天阙殿也慢慢少了来探病的人,又只剩下病弱的二皇子和看起来不怎没靠谱的谋士,冷清,却也安静。<冰火#中文寻找网站,请151+看书网
“嗯四皇子又来了啊……”略显空旷的院落中,楚辞忽然竖起耳朵,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真是个好弟弟,每天都要来探望生病的兄长,实在令人羡慕啊。”
温墨疏对楚辞毫无营养的玩笑没什么兴趣,病恹恹地坐在藤椅中,向天空呆望许久的视线总算动了动,移向小院门口。
“二哥,今日好些了么”果然,楚辞话音落地片刻后温墨峥便踏入院中,恭恭敬敬向温墨疏行礼。
“过来坐吧。”温墨疏勉强笑笑,指了指旁侧圆凳,“这两天天气好,日光也足,晒了两天又被高医官逼着喝下许多药,身子一天比一天见好,倒是墨峥你,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呢”
温墨峥坐到凳子上,疲惫地微微弓腰:“累,累啊!二哥告病不用上朝,所以不知道这几天前朝有多混乱,那些横死的文臣武将还有权贵们刚一倒台,立刻有许多本子参奏上来,什么私相授受啊,什么为官不清啊,什么滥用职权啊,还有强抢民女、占用田地的……总之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堆。皇上……啊呸呸呸,是父皇,父皇——父皇最近身体不太好,御医说要多静养不能操劳,于是这些查摆的苦差事就都落到了刑部和我头上,从早到晚下来,腿都快跑断了!”
温墨峥心善单纯,却有一双精明决断的火眼金睛,且他爱恨分明公正不阿,几年前开始接手一些麻烦案子时就渐渐显露锋芒光彩,一直深受朝廷和百姓信赖。温墨疏早猜到青莲宫一事后温敬元会下令追查,是而对温墨峥的忙碌辛苦并不意外,只是看着关系极好的弟弟累成这样,不禁心疼。
“墨峥,朝廷的事能少管就少管些,一来你没有正式官职,这般插手各种案件属于僭权;二来这些都是得罪人的事,你手中无实权又秉性单纯,容易触犯些小人利益招来祸端。”掩着口咳了几声,温墨疏长出口气又道,“君老板呢他怎么不拦着你接手这些案子”
本是带着几分自豪而来的温墨峥有些沮丧,轻轻摇了摇头:“无念没有拦我啊,他也说了我没正式官职的事,但又说现在正该立下些功绩稳定根基,便是得罪人也无妨,其他方面的关系他会尽量疏通打点。对了,二哥,父皇这几天没有派人来询问你的病情偶而我去御书房时父皇会问问我,我却说不太清楚。”
温墨疏苦笑,脸色些许苍白:“皇上哪里会问我,上次敬懿皇后送药的事已经很尴尬,再派人来问东问西岂不是遭人怀疑”
旁侧楚辞听着二人对话,颇为玩味地笑看温墨峥:“四皇子居然真的管皇上叫父皇。”
温墨峥脸色一红,气势弱下许多:“我……毕竟是皇上的旨意,再说都已经过继……”
楚辞笑着不再说话,眸中不屑神色故意让温墨疏看得清楚,温墨疏摇摇头不置可否,心里忍不住漫过一丝苦涩。
父母是授以发肤性命、教以道德伦常之人,而温敬元与他们兄弟是叔侄而非父子,连一点教习关系都没有;之前温敬元为防止他和温墨疏生事想出过继的馊主意,而今更是要求他们称其为父皇,对此温墨疏在温敬元面前勉强可以忍受,楚辞却是说什么都无法认同,时常对此冷嘲热讽,这会儿见温墨峥叫得习惯又亲切,自然更加轻蔑。
“墨峥,看你累得脸色都不好了,早胸去休息吧。我这边有高医官照顾着没什么大碍,过几日情况好些就去珑心殿找你。”
温墨疏依旧和声细语,不时几声轻咳,温墨峥见他身子还不算好便告辞离开,楚辞始终坐在原位不曾起立相送。眼见温墨峥离去,温墨疏低低叹了一声,修长而苍白的手指扯起身上厚实大氅,冷风立刻刺得浑身一颤。
“起来做什么风大着呢。”楚辞握着书卷随便瞥了一眼。
“去打听打听青莲宫那边可有什么线索。这都六天了,还不见言姑娘和定远王世子的消息,人到底是安全还是怎样,总该有个回话才对。”扶着藤椅慢慢站起,温墨疏晃了晃,仍是觉得眼前恍惚发黑。
楚辞放下书卷缓缓伸了个懒腰,垂下手臂扶住虚弱的温墨疏:“何须你去用不了一个时辰自会有人来送信,你就安心在这里晒太阳吧。”
温墨疏困惑:“谁会来送信”
“刚才那位天真惺子的首席门客啊!”楚辞笑笑,脸上是惯常的慵懒随意,“早上见一只雪雕往珑心殿那边落去,那雪雕是君子楼专门驯养的信使,九成可能是青莲宫那边传来的消息。君老板是个聪明商人,最喜欢以情报换情报,他手中若有言姑娘的消息必定会来找殿下,或多或少换些他不知道的东西回去。”
楚辞的料事如神温墨疏早有体会,听他这么说便老老实实躺回藤椅中,盖上大氅继续享受温暖阳光,不过小半个时辰,君无念果然主动登门。
“楚公子倒是清闲,早猜到我会来么”君无念一脚跨进院内,看楚辞毫无意外之色不由苦笑,“难怪墨情总叫楚公子狐狸,这般未卜先知都快成神通了,有些叫人害怕。”
楚辞并不理会君无念的话是嘲讽还是赞扬,长眉斜挑,笑得优雅从容:“不知君老板带来了什么好消息,是皇上打算重用乱雪阁还是言姑娘要离开定远王世子了”
“真可怕,我还只字未提啊!”君无念叹息,本想卖个关子的心情彻底被毁,暗暗抱怨自己不该没藏好表情就进门。
“世子身边带着言姑娘招来君子楼其他人反对,听说矛盾还很激烈,乱雪阁阁主更是放话要亲自取言姑娘性命。这种情况下君老板还笑得出来,想想也就只有言姑娘将要离开这个消息了——乱雪阁逍遥赚钱,向来不愿与朝廷有所牵连,第一种可能还是排除了吧。”
君无念默认了楚辞的猜测,点点头收起笑容,竟然露出几分急促神色:“楚公子猜得不离十,只有一点应该是我们都没猜到的,所以还请二皇子赶紧准备准备吧。”
“准备什么”温墨疏茫然。
淡淡苦笑一声,君无念指了指天上太阳:“言姑娘正在回帝都的路上,大概今日傍晚前就能到,不准备准备迎接吗”
君无念带来的消息太过突兀,突兀到温墨疏愣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呆呆看着君无念轻声呢喃:“你说……言姑娘要回来了”
“不出意外傍晚前就能进帝都,到时要有人接进宫才行。”仿佛是被这件事闹得措手不及,君无念略显倦怠地敲了敲额角,依稀带着无奈之色,“这次送言姑娘回来属于不公开的行为,之后大概墨情还要来把她带走去见皇上才行,在这之前,想来想去也只有二皇子能把言姑娘照顾好,所以就拜托了。”
言离忧能回到身边,温墨疏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可能推辞,不露声色送走君无念后,潜藏在心底的喜悦终于化作灿烂笑容浮现于面上,一瞬去了七分病色。
“真是会做生意,害怕自己人打闹起来就把麻烦送到殿下这里,乍看去像送了个极大人情似的,偏偏殿下还高兴万分,今晚我要回去喝场闷酒才行。”楚辞耸耸肩,想了想还是把春秋叫来,“去准备下车马,我要去城门口接言姑娘——春秋啊,你在宫里陪着殿下,绝对,绝对不许他出天阙殿半步,懂了吗”
看着楚辞温良笑容,春秋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连忙应声去准备,身后温墨疏有些沮丧却也只能老实服从安排。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别说去城郊接言离忧,这几天他就是想在天阙殿散步几圈都做不到,楚辞定然不会让他冒着生命危险跑去见言离忧。
回想着与言离忧最后一次见面情形,被病痛困扰多日的大渊二皇子露出恬淡笑容,竟比阳光更加温暖。
对于朝在青莲夕至帝都这件事,言离忧直到马车停在帝都郊外时还感觉不太真实,驾车的沐酒歌也不打扰她,自己哼着小曲一路悠悠闲闲,只在把言离忧交给楚辞时微微装模作样一下。
“这可是我家师弟拼老命保护的人,楚公子务必要负起责任啊!”
“不是拼命要杀的人吗”楚辞浅笑以对,目送言离忧登上自己带来的马车后靠近沐酒歌,十分熟稔地拍了拍这位中州豪侠的肩膀,笑着轻道,“干得漂亮,津门驿那件事我会找人去解决的,沐大侠也得谨记我们的约定才行。”
沐酒歌眨了下眼,一副心领神会模样:“好说,只要浅寒和墨情不闹起来,我累累身子多跑几趟无所谓。不过……”微微顿了顿,沐酒歌眼中涌起一丝疑惑:“二皇子当真看上那女人了如果是真的可有些难办,墨情这边早晚会去要人的。”
“等他来要人再说吧。”楚辞后退,回身登上马车,朝沐酒歌摆摆手后驱车返回,留下沐酒歌站在原地怠惰地伸着懒腰。
“真是个要命的女人啊……”
长出口气,心事暗藏的一代豪侠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又高歌着当起车夫,向下一个约定之地匆匆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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