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贺甜甜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做到的。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如果不想被撞飞出去,那么只有尽力化解对方劲道。她也不知道太极拳是否能够起到作用,但试试总是好的。
只是结果实在让人意外。第二天,贺甜甜才知道当时场外的那个男生是被自己给坑了。不过她没有感到内疚,因为他自己毫无防范,才会被如此轻易击出场外。身处赛场就应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是吗?
贺甜甜就此在初庚部一战成名。以如此戏剧的方式,在男生手中夺得擂主席位,简直就是走了狗屎运。许多人在私底下都称呼她为“幸运女神”。
只是贺甜甜来去匆匆,对此一无所知。直到很久以后,扬名整个初级学校,她才发现自己拥有了这么个称号,只能一笑置之。
目前的她可没有这样的闲情。部内对抗赛后,她对自己与男生的巨大差距有了更为直观的认识。
诚如武塬赛后所言,她几乎就没有任何武斗技巧与实战经验。学生十岁开始,初级学校就会教授基础武术,包括基础步法、基础腿法、基础拳术等都有所提及。但显然贺甜甜没有认真学习。
这确实是她的疏忽。原主体能一直都很弱,所以接收到这具身体后,贺甜甜一直忙于增强体质。情况稍微有进展之后,她又急于学习繁杂的理论知识,直到现在才基本跟上进度。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并没有融入这个时代,对武技一直采取可有可无的态度。
贺甜甜不得不承认,在内心深处,她仍然想念21世纪的种种。那份可以安静的手捧书香的工作、那个格局虽小麻雀俱全的家、那个爱她却早早病逝的母亲、那个厌她却又抚养她长大的男人,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无数次的回忆起那些细节,然后泪流满面。
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虽然表面上她一直在努力适应。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一直在拒绝融入这个时代。如果有一天,她忘记了那个蓝色的星球,忘记了它的春夏秋冬,忘记了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忘记了自己那无数个日夜的酸甜苦辣,那么,她的灵魂是否会无家可归、从此死去?
她想要回家,尽管地球时代的她也许只能活个80岁,远远无法与现在的300岁相比;
她想要回家,尽管地球时代的她免不了受男性的隐性打压,根本无法享受众多优待;
她想要回家,尽管地球时代的她是个平凡普通的女人,永远都无法触及宇宙的奥秘;
……
可是,不论地球是如何的千疮百孔,不论21世纪的她是如何沧海一粟,那个时代都是她的根啊,是她灵魂的故乡。
那一万多年的时光,以及那无数光年的距离,却让她的思念无处可依。她没有丝毫的办法,来不是她所愿,回不是她能想。
她的时代消失了。她故乡的画面,她故乡的声音,她故乡的味道,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她回不去了。
秦云正,她回不去了。
……
意识到这个潜在的现实,贺甜甜哭得不能自已。她向班导请了三天假,一再保证自己会准时守擂。然后在清晨的雾霭中,拖了行李独自离开。
她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呆了四年的地方。在情绪崩溃的当口,她无法说服自己这也是她的家。
不,这个小农场,这所小房子,是属于逝去的那个贺甜甜的。不是她这个来自地球时代的贺甜甜。
星际的贺甜甜娃娃脸,面目普通,只有双眼长得极好。黑得纯粹,偶尔似有水波横流;
她即使疏于打扮,那张精致的脸也掩盖不了艳俗。有人说她总是无意魅惑,风骚无比。
星际的贺甜甜与其母亲一样极其讨厌吃饭,宁愿整年喝营养剂也不会去碰农场的食材;
她和母亲都极其喜欢吃,只要条件允许,都是自己买菜在家做饭,故而厨艺都很不错。
星际的贺甜甜喜欢毛绒公仔,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做个旅行者,带上它们遨游三大星系;
她对毛绒公仔无爱,一会鼻炎,二嫌幼稚,理想生活是宅在家中,心无挂念平安老死。
……
瞧,她们根本就是两个人。样貌差的十万八千里,饮食习惯水火不相容,喜好不同梦想完全相悖。
可是星际的贺甜甜轻轻地走了,她却该死的被命运留了下来。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贺甜甜将眼角的泪水拭去,一边唾弃自己矫情,一边仍旧胡思乱想止不住流泪。
这四年来她压抑地有多厉害,那么如今她就有多惶恐。对地球家乡的不断回忆,对依然陌生的星际环境的隐隐排斥,都让她无所适从。她无法全盘接受新的身份,也就无法驱除由此带来的恐惧。
在联盟历史中,地球早已毁灭,即使利用如今的高科技,也无法计算它们的距离。
她是不同的,与联盟隔着漫长的时光,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她的感受。
……
“想不通就不要去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妞妞要记住这话,”不知何时,贺甜甜恍惚间忆起了母亲临去时的场景。
那个夜晚,七岁的她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西装革履,眼神冷漠。她潜意识里渴望靠近他,却又很害怕,不愿意离开母亲跟他走。
母亲吃力地看向她,温柔地介绍,“妞妞,要叫爸爸。以后跟爸爸生活,你要努力地享受幸福。”
可是男人却突然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我会买一栋公寓给她,请保姆照顾。生活费学杂费,成年前我都包了。以后没必要再见。”
母亲的脸霎时雪白一片,“二少,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这么对她。她……”
她慌张地抓紧母亲的手,瘦骨嶙峋,颤抖不已,
“无辜?这里的人谁不无辜。”男人“哧”的一声笑了,“因为当时的事,我的爷爷被解甲归田,我的父兄被连累打压,我的未婚妻被辱自杀,我至今像老鼠一样活在暗地里。而你,听说相恋八年的男友,带着你们所有的存款一夜消失。”
小小的她并不懂话里话外的实际意义,但是隐约也知道那不是好话。眼前的男人并不喜欢母亲,甚至还厌恶她。
所以,她很是凶恶地去推男人,推不动,就用牙齿咬,然后生平第一次,她被人甩了一个巴掌。
母亲被吓坏了,想要伸手去够她却掉下了床。“嘭”的一声重重落地,很是刺耳。她冲进了母亲的怀里。男人无动于衷,依然站在窗前,甚至缓缓地加了一句,“当时就不应该生下来。”
她既伤心又愤怒,心中隐隐还感到委屈,然后她听见了母亲的声音,“妞妞,妈妈的妞妞。不要怕。妈妈会陪着你,只要有星星在的地方,妈妈就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她是个敏感的孩子,智力不超群却自小聪慧。在她们生活的小城,污染严重,有星星的夜晚是十分之少的。所以她清楚地知道,母亲骗人,她是要走了,而她将永远也见不到她。
她为即将到来的命运哇哇大哭,母亲第一次没有哄她,也没有帮她擦眼泪,只是怜惜地对她说,“想不通就不要去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妞妞要记住这话。”
当天晚上,她听话地跟着男人走了,留下母亲孤零零地呆在病房。
第二天,她随男人离开从小生活的小城,进入市区独自生活。母亲在得知她安顿下来后,溘然长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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