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二妞儿能知道张氏居然不是颜宝柱亲娘这个堪称“秘辛”的古老事实,那也是有原因的。
这几天的生活虽然看似是平静,可实际上颜家人都知道,颜奶奶张氏的问题要是不解决,他们家就别想真正安宁。
可不管双方曾经发生过多少不愉快,张氏始终都是颜宝柱的娘,就冲着这打不断的关系,颜宝柱一家就不可能真的把张氏给解决到哪里去。周氏为此跟颜宝柱玩起了冷战,颜宝柱一是心烦媳妇的不理解,二来自然也是在愁张氏的事儿。两个家长都闷头不吭声,家中气氛表面平静实则压抑,下边四小的日子也跟着不好过。
颜芷则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好跟便宜爹便宜娘提起离开的事儿。二妞儿知道她的打算,当然不赞同,便自告奋勇:“大姐,我这就去听奶奶他们的动静,她要真有什么不好的动作,那我可就算逮着他们的把柄啦!到时候,哼哼……”
还真别说,小姑娘这想法挺有可行性。只是颜芷需要的,并不是解决掉张氏,而是离开双口村,离开望山镇,去向原著轨迹够不到的远方。不过她也没打击二妞儿的积极性,反而给予鼓励:“二妞儿真聪明,那就去吧!你的活计大姐帮你做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再加上原主的记忆,颜芷干活的时候虽然还有些笨拙,可她的速度倒是渐渐提了上来,应付农家的日常活计不成问题。
二妞儿便连着在颜奶奶家旁边蹲了好几天墙角,本来眼见着没有成果,她已经有些沮丧的跟颜芷商量再不行就撤了,可不料她是不得消息则已,一得,居然就得到个这么石破天惊的。
周氏忙不迭追问她具体是什么意思,二妞儿喘足了气,终是解释道:“我听奶奶跟二叔说话,她说这么多天爹都不低头,要是爹再不给个满意的答复,她就要再去找上回来过的那位总管大人,直接把姐姐卖掉!还说这回有了大姐跟萧三少爷的传言,那位总管大人说不定会帮着出手抓人,这样大姐就再也逃不掉了!”
“这……”周氏抖着手,气得脸色发青,“我就说,天下没有这样的娘!天下没有这样的娘!”
二妞儿使劲儿点着小脑袋,鼓着小腮帮子,一鼓作气把自己听到的话全倒了出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十分形象地模仿起张氏跟颜二叔的语调。
且说张氏当时是下了狠心,颜二叔却还顾念几分兄弟情谊,他犹豫道:“娘,上回我们去抓大花儿,就已经把大哥气成那样,这要是再来一回,万一真把他气出好歹,可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张氏刻薄冷笑,“他要是真给气出好歹,到下面去见那个死贱人,我还乐得松快呢!怎么?你还真把他当你大哥当上瘾了?我早告诉过你,他跟你不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是贱妾生的贱种,你忘了还是怎么的?”
颜二叔就叹着气应了:“我知道他跟我不一样,我不是要顾惜他,就是怕气出人命来不好。不过娘你既然这样说了,那也就这样吧。”
“不然还能怎么样?你可别忘了,大郎二郎还指着银子去书院呢!”
颜二叔更无异议,只凑上去讨好笑:“还是娘厉害,您说的没错……其实,老大他就是个不会转弯的死脑筋,不知道娘您其实是为他好。大花儿有那样的造化,早就该紧赶着上去把事儿办了,他们这一副左躲右闪的傻德性,既耽误自己,也耽误我们,这是不识好歹!”
张氏欣然应和,二人顿时好一番母慈子孝。
二妞儿蹲在墙边听着,又是气怒,又是惊讶,又是恍然。后来的话她便再也听不下去了,跳起脚便往回跑,一心只想着赶紧把消息带回给家里人知道。
颜芷便问:“二妞儿你说你是急慌慌赶回来的,那你当时有没有弄出动静给奶奶他们知道?”
二妞儿“呸”道:“那才不是什么奶奶!”她顿了顿,又讪讪地抓头发:“我……我当时没注意,好像是踹倒了他们家几个簸箕,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发现。哎呀总之……”她说着话,忽然一脸惊慌地望向东屋门口。却原来是颜宝柱不知何时已起了身,就那么站在门口,脸色惨白惨白的,目光却没有什么焦距,却不知是在看向哪里。
“爹!”二妞儿喊了声便急忙跑到他身边,“你怎么啦?”
颜宝柱推开她来扶自己的那只手,也不说话,就拄着拐杖双目无神地往门外走去。这其间,周氏想来扶他被他挥开,颜芷想来扶他也被他挥开。
“他爹!”周氏也顾不得什么冷战不冷战了,一门心思只担忧地唤他。
颜宝柱仍然不理,脚下却是越来越快。他出了远门,便径直拐上了通往上村口颜奶奶家的路。周氏连忙打头跟了上去,颜芷随后跟上,二妞儿跺了跺脚,也连忙跟住。当三妹儿带着狗蛋也跟随在后时,周氏往后瞥了瞥,开口阻拦道:“三妹儿,你带狗蛋回去看家。”
三妹儿咬着嘴唇,怯生生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颜芷叹道:“娘,让他们也跟上一起吧,这毕竟……是关于咱们亲奶奶的事。”
周氏愣了愣,随即偏过头默默行走,却是不再言语,算是默认了颜芷的说法。
颜芷便向后招了招手,等三妹儿和狗蛋跟上来了,她就一手拉住一个。
一行人不说是浩浩荡荡,却也是十分显眼地往颜奶奶家走去,再加上颜宝柱的表情十分碜人,顿时就惊得四邻纷动。
也有人问起颜宝柱这究竟是要做什么,颜宝柱则一律闷声不语,沉默以对。这下好了,有眼色的都知道这回必有大热闹可看,也不用谁招呼,村人们便自发跟随,瞧热闹的瞧热闹,打酱油的打酱油。如此这般,雪球一滚,等到了颜奶奶家门口时,这么二三十号人往那门口一杵,倒是货真价实有了浩浩荡荡的气势了。
出人意料的是,颜奶奶家的红漆大院门就那么敞着,她则搬了把椅子横在门口坐着,颜二叔站在她身后,旁边是颜二婶,后边还站着大郎二郎。瞧那架势,竟像是早就得了消息,在这里专门摆开阵仗等着颜宝柱上门呢!
还别说,这气势挺能唬人的。
再加上跟着颜宝柱往颜奶奶家走的村人虽是不少,可原本早得了消息就呆在颜奶奶家院子旁边等着看热闹的人也是不少,这两边一对,倒是势均力敌,却也更显得颜宝柱是在特特地上门吵架来了。
张氏先声夺人:“怎么?老大你这是准备带人来拆你二弟的屋?”
颜宝柱拄着拐杖,脸色惨白地站在她正对面,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三十多岁的汉子,眼眶却是红的,就那么倔强不言地立在当地,一时间,倒显得张氏这句话有那么点色厉内荏的味道。
张氏“啪”地一声,就将手重重拍在椅子扶手上,怒声道:“好,你不说话是吧?你不说话,我可有话说!既然你送上门来了,我就要先问问你,看你是怎么教女儿的!二郎,你过来!”
二郎今年七岁,听到张氏的喊声,就一溜儿凑到她跟前,乖巧地喊奶奶。
张氏让二郎捋起袖子,就见他那左手臂上缠着一圈绑带,带子上渗了血,显见是受了伤的。张氏心疼地抚了抚,转头就对着颜宝柱冷声道:“看吧,这就是二妞儿刚才在这个院子里把二郎给揍的!颜宝柱,你可真是教了个好女儿啊!”
颜宝柱就偏头看向二妞儿。
二妞儿顿时怒了:“骗人!我就带倒了簸箕,根本没碰到人!”
“呵!带倒簸箕还有理了?”张氏便抹泪道,“各位乡亲们且帮忙看看,只看看我这不孝子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颜宝柱教唆女儿到她二叔家的院子里捣乱,这会儿又带人上门,这是诚心要揭了我可怜的宝儿家的瓦,让我这个做娘的没地方住啊!自打分家,这个老大从来不奉养我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做出这种事情来……唉!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养出这么个不孝子啊!”
她从来泼辣强硬,这乍然一软声哭诉,就算许多乡亲明知她的本性,这会儿看她这么一个老太太哭成这样,也不免恻隐。
有人便道:“颜宝柱,什么样的大事值当你这样?看你娘哭的,你就服个软吧!”
颜宝柱终于出声,他沉沉地问:“我不想别的,只问一句,我娘到底是谁?”
“你娘是谁?你居然问我你娘是谁?”张氏哭得更厉害了,“我造孽啊!我怎么养了这么个不孝子?居然指着我问谁是自己的娘!”
颜宝柱不为所动,只是又问一句:“我娘到底是谁?”
眼看张氏眼珠子转动,就要继续狡辩,二妞儿急了:“你别想赖了!我都听到了!你明明说了我爹跟二叔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
颜芷看她开了口,也觉得就照颜宝柱这不善言辞的闷瓜样儿,要想问出个一二三四五来,还真不知道得折腾多久,她便接道:“奶奶,我爹和二叔明明是不同母的,照您这样说,难道二叔其实不是您生的?或者,二叔不是我爷爷的儿子?”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张氏霍地就从椅子上起身,转头怒瞪颜芷,张嘴便骂道:“没教养的丫头!我跟你爹说话,你插的什么嘴?哼!颜宝柱不是我生的又怎么样?不是我生的,他就是庶子!他一个庶子,甭管是从哪个贱人肚子里蹦出来的,他能当面叫娘的,还是只有我!我是什么?我是大妇!是正室!他敢不认我这个娘?嗯?”
说着话,她一步步往颜芷跟前走,每走一步眼神就阴厉一分。
将到近前时,她又冷笑道:“不过,像你这样,定好了要给人做妾的小孽种,是不能懂的!”
此言一出,周围的议论声轰就炸开。
颜宝柱双眼通红,顿时冒火一般看向张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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