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夜再度来临,颜芷又一次悄悄从床上爬了起来。
萧瑾之留下来的那颗正气丸她并没有服用,一来是她的伤势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严重,二来则纯粹是她心深处的一点小别扭在作祟了。再加上颜宝柱的病实在是个定时炸弹,颜芷觉得,这正气丸还是留下来比较好,说不定颜宝柱什么时候就需要用上。
正气丸在【天阙】游戏里是低级血药,一次可补充血量300点,这点血量对高级BOSS来说当然并不算什么,可颜宝柱不过是个半点武力值都没有的普通人,按游戏等级算的话,颜芷觉得他不会超过3级。对3级以下的小虾米而言,他的总血量还不定能够上300呢。
颜芷就把这颗正气丸放在原本装元妙通窍丹的玉瓶里装好,又嘱咐二妞儿好生收藏起来。姐妹两个躲在她们的小房间里商量这些事情的时候,二妞儿也终于将心底疑惑问了出来:“大姐,你半夜跑出去做什么?玉瓶为什么空了?”
好在颜芷早已经想过这个问题,觉得这事儿瞒不过,于是老实交代:“我想试着练功……”
解释还没完,二妞儿就低低惊呼起来:“练功?大姐,咱们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练的什么功?”
颜芷那个尴尬啊,就差没在心底咆哮“姐不是文盲”了。她头痛到不行,还是只能强自解释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我……”她的声音变低,“我不想再那样轻易地被人欺负。”一句话说出,她不但声音变低,就连整个神情都变得落寞起来。这实则并非做戏,却也正是她的心声。
穿越异界虽然原本并非她所愿,可做了这么多天的心理建设,也该足够让她从不甘不愿中走出来,从而认清现实了。
萧二小姐事件其实只能算一个导火索,真正刺激到颜芷的,还是萧瑾之。
同是穿越人,同人不同命,就颜芷这样修炼不到家的,因此而心理不平衡一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大姐……”二妞儿是在苦难中成长的孩子,对颜芷这句“不想被人欺负更是感同身受”,于是立刻同仇敌忾起来,“那我也跟你一起练,练好了换我们欺负别人!”
颜芷:“……”
——这孩子怎么就那么一根筋呢?这土匪性子不会是遗传自颜奶奶吧?
她悄悄打了个寒战,立马使出浑身解数劝解起来,务必要使二妞儿打消跟她一起练功的危险念头,以及她那个“练好了欺负别人”的“宏大愿望”。
且不说颜芷是怎么费尽口舌劝服二妞儿的,只说这个晚上,她再次来到草垛边上,盘膝坐下,呼吸观想,心境却又与前一日大不相同。
此前她是心存忐忑,如今她却意念坚定,此前她难辨前路,如今她不说胸有成竹,却也可说是心有定计。
五心向天,观想青空。
青空中,有无数轻薄如纸的曼妙身影在翩翩起舞。
她们或举手,或投足,或前趋,或后转,行动间似清风相随,趋退时如穿花入林,正所谓乱花渐欲迷人眼,便是这般景象。
颜芷渐渐觉得,自己似乎也成了她们当中的一员,婉转趋行,步步生花,点滴深入,逐至忘我。
她的人依旧盘膝坐在原地,脸上表情却渐渐变化起来。仿佛她此刻不是在秋夜寒风中盘坐草垛旁,却是在青山碧水间踏花而行,撷芳采霞,自在舞动。
自然、舒展、芬芳、惬意,种种美妙,实难言述。
慢慢地,有一团温凉的气息从颜芷的天庭祖窍中升起,她脑海中那神秘的一处渐渐松动。混沌中,有什么细弱而坚韧的东西在顽强挣扎着破土而出。
颜芷脸上的表情越显陶醉,忽然间,凉风吹来,一片细长的草屑轻轻一颤,便从她身边的草垛上飘落而下。那草屑眼看便要落至她颊边,她忽一抬头,泥丸深处微光炸开,无形的意念扩散而出,四散一击,那片尚未及的落下的草屑便在半道中化成了齑灰,再被风一吹,终至散落无踪。
颜芷豁然起身。
她的双眼虽然仍是紧闭,她的身体却已自发舞动起来。
前趋、后退、流转,生涩、疏漏、渐至熟练。
一股股肉眼难见的元气自她血肉中聚集,然后艰难地开辟道路,汇聚向她脐下丹田所在。
不知过了多久,当凉风再度吹过之时,颜芷再度听到自己体内传出了细微的咔擦一声炸响。下丹田终于也被开辟而出,第一缕元气已是落户其中!
颜芷猛地睁开双眼,那眼中华光乍泄,神韵流转,却是《碧海青空诀》正式入门的表象!
片刻后,那一瞬间外泄的神华自然散去,颜芷静立原地,收势不动,这才又回复了原本面黄肌瘦的不起眼模样。但终归是有什么不同了,至少她终于踏出了那个第一步,在这个夜晚成功开辟出了上下两个丹田,从这以后,她将以此起步,慢慢成为一个真正的修炼者,从而掌控自身,改变命运!
“原来,意存青空,神明自来,是这个意思……”
当这个清晨,东方渐渐翻起鱼肚白时,颜芷缓缓吐息,也终于理解了《碧海青空诀》中第一句口诀的含义。
她原本熟读原著,自然也十分清楚这个世界的修炼法则。
在沧浪大陆,要想踏上修炼一途,就需先行打熬筋骨,由外而内,滋生元气。当皮膜肌肉筋骨神魂俱都凝练到一定程度,人体气血元气全数沸腾之时,方能冲破阻碍,进入通明境。而《碧海青空诀》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要行那由内而外之事,先开丹田,生元气,再以元气滋养肉身,炼体煅骨。
但她之前阅读秘籍之时,却忽略了,原来秘籍中所说的先开丹田,不仅仅只是说要先开下丹田,却是要将上下两个丹田一起先行开辟!
先开下丹田已是惊世骇俗,上下两个丹田一起先行开辟,这简直就是比找死还要找死。因此颜芷之前别说是这样去练,就是想都没有这样想过。但偏偏,在之前失败的那一次尝试中,她连吞了三颗元妙通窍丹,这元妙通窍丹所通之窍,却也不是传统的人体窍穴,而恰恰好就是上丹田所在——人体最为神秘的,存在于大脑深处的那个天庭祖窍!
如果颜芷还是原来的那个颜大花儿,如果她不是魂穿过来的穿越者,就以颜大花儿原本该有的一个正常人的神魂强度来说,这个时候,她早就被那三颗元妙通窍丹给冲击得魂飞魄散了。可偏偏,颜芷还是个穿越者。她移魂而来,吞噬了原本属于颜大花儿的部分记忆,就相当于有了两倍于常人的神魂强度,这才在无意中抗住了元妙通窍丹的药力冲击,从而在再度修炼之时,顺利开辟出上下两个丹田,踏进修行的神秘之门。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在颜芷百般抱怨命运的不公之时,却忽略了,死而复生,这本已是天道对她最大的恩宠。不论命运给了她怎样坎坷的所谓既定,她至少已经获得了多于常人的许多资本,并且有了可以掌控命运的契机。
这就应当,已经足够了。
清晨,周氏推开堂屋大门,一眼看到颜芷站在院中时,犹自惊讶:“大花儿,这么一大早的站在院子里做什么?”
颜芷眨了眨眼睛,笑道:“娘,你说,我们搬家好不好?”
搬离望山镇,远离萧瑾之,在她踏出修炼第一步的同时,也走出远离原著轨道的第一步。
釜底抽薪,改变既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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