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某王龌龊
西日玄浩没有与其他皇子一同离开宫廷,他去了阆夕宫。这座临水宫殿,在雍帝的暗示下,何止修葺栏杆,简直是由里到外的大修重建。
西日玄浩看着面目全非的阆夕宫,久久无法言语,喉间摒着的叹息随着落霞,湮没于冰封的阆风湖。
从西疆采办的白石铺设殿面,由杲北运载来的杉木充梁柱,素玉栏杆皓清壁面,原本敞开的宫阙四面立邸,华宇环起,再不复往年的赏宫面貌。
霞光黯然,西日玄浩觉着有些冷了。他拢袖飘然而走。
新的阆夕宫极可能是为那家伙修的!父皇不会轻易铺张豪奢,令狐约更是从来精明,今日若非他过来一瞧,还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才会对他言明。
西日玄浩没走多远,便见到了令狐团圆。少女跟在宫人身后,一副心思重重的模样。他眯眼瞧着,少女走近,走过他的身旁,竟视若无睹。
“令狐团圆!”
少女这才回神,转身停步,“你还没走?”
西日玄浩挥退了引路宫人,对她冷冷道:“若是走了,就看不到你这副呆样了!”
少女无心与他斗嘴,随他慢慢地走。
西日玄浩领着她一路出宫,将至阊阖,他才又道:“一会随我去个地儿!”
“哦?去哪里?”少女疑惑,他却径自往前走。
“我哪里都不想去!”少女上前道。
西日玄浩瞅着宫门外等候的四月,一把扣住少女的手腕。
四月等人远远瞧见黑袍的粱王拉住白袍的少女,黑白分明,黑白又格格不入。两人凑得极近,两张侧面贴近。粱王冷酷,少女嗔怒,只看得他们忧心这两人又要动手。
西日玄浩说了一句话,令狐团圆犹豫了一下,就首肯了。
“跟我去听书,一出宫廷剧。”
西日玄浩松开了她,出了宫廷后又拿眼投她。她硬着头皮上了他的马车。平镇在车外吩咐:“你们回去告知令狐大人,郡主跟我们王爷吃饭去,稍晚便回。”
四月等人皱眉,平镇又请他四人陪同,令狐氏族的下人这才放心而去。
马车内,少女与粱王对坐,中间隔着一盆火炉。西日玄浩加炭,那火就盛了起来。少女掷出手炉,西日玄浩摘下裘帽,几缕乌丝垂落,略掩了他的眸光。
“你是请我的人一并去。”令狐团圆坐定后道。她有四位武圣护驾,相形之下,他的护卫单薄。
“嗯。”西日玄浩也不隐瞒,沉吟道,“顾侍卫前一阵修为突破了,但我觉着,还是你更可靠。”
令狐团圆又喜又惊。喜的是顾侍卫成为了武圣,她为他高兴;惊的是连顾侍卫都突破了,盛京城内到底有多少武圣?
西日玄浩的心思完全不在武圣上,他往后一靠,睇着她道:“你今儿没带剑。”
不知何故,令狐团圆坦然与他说了,相关她剑道的一些话。
“往年我也不带剑,出了南越,我哥才把那剑给了我。那把剑是师傅不喜的女剑,我用了几次,也觉着再用下去,于剑技无益。剑若其人,什么人使什么剑。你不曾说我,没一点温恭淑慎,所以我就得找一把不柔美的,合适我用的剑。”
西日玄浩琢磨了片刻,道:“那你只能用树枝!”
令狐团圆噗嗤了一声。
“树枝既自然,又毛糙,跟你似的。”
令狐团圆方才感悟,这人与她关系确实好了不少,就是依然说话不中听。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交换了万福所授三招的一些修炼心得,又断断续续的说了些武道,便再无话题。
令狐团圆盯看着炭火,西日玄浩则在倾听马车的轱辘声。
入夜的盛京城,华灯初上,街市繁华。粱王的马车停泊于临近青丝台的一条闹巷。西日玄浩扣上了裘帽,拉上了衣领,一张脸只露出阴沉的丹凤狭眼。令狐团圆正疑惑,但见他单手伸来,将她袍后的风帽翻盖。
“我自己来。”她学他样,匆匆把脸掩在衣帽间。
车外的平镇已打点妥当,示意侍卫开车门。西日玄浩先行下车,在车旁看似极自然的搀下少女。
令狐团圆本不吃这套,却思及他难得不“冻”人,没去清酒家场子,就给了他这个面子,搭他的手下车。不想西日玄浩环住了她的手臂,就没再放开。
四月等人跟在两人身后,见到少女“害羞”的抽手,粱王却无动于衷,再听平镇道:“老爷、夫人,跟小的来。”四人当即瞠目。少女又“害羞”的投了平镇一眼。
这是一家别致的酒楼,一楼设台,说书先生正在上面唾沫横飞。他说的是什么,令狐团圆压根没听进,她被“挟持”到二楼临栏雅间,一臂才得了自由。
一直没有露面的顾侍卫此时到来,在粱王耳畔低语:“他们在隔壁。”
令狐团圆耳尖又在粱王身边,她听清了顾侍卫的话。
原来雍帝携少女走后,沛王最先离去。这时候,西日玄苠不知刻意还是无心,走到粱王身旁发出了一声极细的轻叹。
粱王的侍长幕僚,都能随同他一起入宫,只是不入正殿。粱王得了九皇子的暗示,派了顾侍卫跟上沛王。他在阆夕宫徘徊的时候,消息已辗转传来。沛王去听书了。粱王一直犹豫不决去还是不去,见着少女后,便定下了心。浑球有人。
说书先生说的是什么,西日玄浩也没听进去。他听完顾侍卫的话,见到少女发亮的眼眸,就知道他的决定是对的。
九皇子什么意思?
其实令狐团圆感兴趣的只有这一句话。
说书先生的故事到底飘进了少女耳朵。前西秦的翟王,私访途中邂逅一美妇,王思慕心切,竟强抢回宫……
令狐团圆蹙眉。君王看上一个女子,就是如此对待吗?
酒菜送上后,四月忽然问道:“殿下,沛王的身手如何?”
西日玄浩神色立变,起身道:“平镇,你留此等候!”
令狐团圆也听明白了四月的意思,沛王并不在邻座。此际众人之中,惟有修为最高的四月感知到隔壁的沛王不在。
顾侍卫面色骤沉:“他在青丝台!”他一路跟踪到酒楼,其间只有青丝台的****来见过沛王。他知会侍卫报之粱王,有个空隙,正是那空隙时间,沛王跑去了青丝台。
“又是青丝台!”西日玄浩没有责怪顾侍卫,只是面色更难看了。
顾侍卫引路,粱王与少女紧随其后,四位武圣压阵,一行人出了酒楼就展开身法,七道身影掠空。
四月缀尾,看得最清楚。同是武圣,初阶的顾侍卫身法还及不上粱王与少女。粱王利索,少女轻灵,比之他们身后的三位武圣,身法也不逊色。
顾侍卫落到青丝台的一处花楼上,西日玄浩随即而至。两人立脚之地极为逼仄,少女无插足之地,眼看就撞上两个男子,西日玄浩一臂一展,竟提起了少女风帽。
令狐团圆被他悬空拎着,却发作不得。身后四位武圣叹为观止,纷纷散开,自找地立脚。
花楼诡异,不时传出低低的闷响。令狐团圆能确定,沛王就在里面。
西日玄浩只拎了少女片刻,就松开了手,径自往下俯冲。令狐团圆情知他做了决断,便跟他一同跃下。
凋零萧瑟的庭院中,沛王的侍卫首先迎上了粱王。西日玄浩一语不发,把两个阻挡的侍卫左右打倒。
顾侍卫等人赶上护卫,庭院中顿时风声鹤唳,气劲遍布。
“粱王殿下!您也忒狂了吧?”一位离得较远的侍卫扬声道。
西日玄浩展袖遮掩住身后的少女,冷冷地道:“叫沛王出来见我!”
屋里的沛王突然大笑起来。
“四弟啊,你来迟了!”
不久后,房门大开,沛王衣冠不整的走了出来,跟带漂浮出一股暧mei的气味。
披头散发的西日玄钊盯着粱王身后的少女道:“你也来了?嘿嘿,哈哈,你最好别进去了!”少女怒上眉梢,沛王白日在宫廷里说弄死了两个南越女子,晚上又干坏事。
沛王一离开门口,顾侍卫便窜了进去,但他进去后没有说话。
“四弟,麻烦你一下,帮我把里面那个不中用的给拾掇拾掇。”沛王又大笑一声,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西日玄浩板着脸没有答他。
沛王走远后,令狐团圆看到顾侍卫抱着一人走出了房。那人包在床被里,只一双冷玉般优美的小腿露在被外,腿上挂着丝丝未干的血迹触目惊心。然后令狐团圆就震住了,这个人竟是纳兰颐!
长发凌乱,双目无神,面庞留有青紫的昳丽公子,带着极至的碎痛之美,叫少女魂灵不在。
“这个男女通吃的混帐!”西日玄浩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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