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昨日明明

  2昨日明明

  无缺倚在床上,面带微笑的聆听。

  令狐团圆说完后,才发现他的微笑始终没有改变,身形更是纹丝未动过。

  无缺仿佛沉浸于另一个世界,白云深处红霓杳杳,少年如画的面庞悠然静美。

  “你听我说了吗?”

  无缺眸光流转,却叫少女觉着他离得更远。

  “是啊,粱王来过了,吃了顿饭,找了你说话。”无缺轻飘飘地道,“可是,他什么都没说,他说的都是废话。”

  令狐团圆诧异地盯看他。

  “王氏昨日现身于青丝台,跟着金轮武圣刺杀你,即意味着王柏云已死,王氏成了弃子。粱王来吃饭,食不言那食完后就要言了。他和别人又不熟,自然找你说话。说又不能多说,说多了他也知道,还是拳头比嘴巴更管用。王府也罢宫廷也好,耳目都太多了!其实粱王只有一个意图,就是告诉旁人,他和你关系暧mei。”

  一通话直说得令狐团圆目瞪口呆。

  ***

  纳兰颐见到了潘微之,才知道令狐团圆为何又待在了太医府。他陷入了沉默。令狐氏族在盛京遇险,他自己则于宫廷遭遇拳脚之灾,看似二件毫不相关的事情,说明的却是氏族子弟在皇权之下,根本朝不保夕。优渥与玉公子尚有虚职,他没有功名,前景更加堪忧。

  此时西日玄苠告辞。今儿显然时日不对,先有粱王半道杀出,接着西秦的昳丽公子也来了。他有心拉拢潘微之,并不急在一时半会。

  潘静初主动去送了。

  厅堂内只剩两人,纳兰颐长长地吁了口气,对同是四公子之一的潘微之,说出了他的担忧。

  潘微之方才知晓,昳丽公子的伤竟是粱王造的。虽然纳兰颐没有明说,但潘微之猜出了几分。粱王暴打纳兰颐,必然同令狐团圆有关。

  稍一琢磨,潘微之对纳兰颐道:“你我同为氏族子弟,处事均得担当。粱王殿下的那件事,你处置得很好,你受了委屈,一直对外绝口不提,话也只到我这里为止。实际上,这正是我们氏族目下的处境。福祸相依,困难的处境,却充满了机遇。就拿你此事来说,你又岂知陛下不知情?粱王殿下可以胡作非为,但陛下一直心如明镜。我觉着,你不会被白打一顿。到了该是你的机会,陛下肯定会还你个交代。”

  纳兰颐被他宽慰一番,心里好过多了。在众多氏族才俊中,他原来就对潘微之的印象最佳,听闻这番话后更是高看一眼。

  两人就氏族的话题说开了,相谈甚欢。

  ***

  潘静初送西日玄苠到回廊,最终忍不住问道:“你是明明吗?”

  西日玄苠身形一僵,支开卞小楼后,凝视她苦笑道:“你竟能认出我来。”

  潘静初圆圆的脸明亮起来,她喜出望外地道:“你果然是明明!”

  西日玄苠温柔的笑着,心下却苦不堪言。饼脸好认,何况太医府邸又有几位小姐?他一直以为七年前的事,如今的潘静初早该忘了,不想她还能认出他。

  “我问过爷爷,问过好几个人,可他们不是不告诉我,就说不知道。”潘静初上下打量他道,“一晃七年过去了,我差一点认不出你啊!我真想不到,明明你竟是九皇子!难怪他们不与我说了!”

  西日玄苠叹息般问:“你如何认出我的?”

  潘静初仿佛陷入了回忆,恍惚地答:“我前面见到你对我作揖,就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好象在说,就是你,就是你,你就是明明……”她转而又开朗笑道,“你变化好大,可我看你的眼眉,依稀还有几分当年的模样!”

  西日玄苠注视她良久,往事不堪忆,可若没有她,他怕早就不在人世。他病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是饼脸每天陪着他,是饼脸天真无邪的笑容带他走出了年少的阴暗。他对她破格行礼,心底里是希望了结这一段过去,埋葬无法回首的过往……可是天不遂人愿。

  “明明,我一直想再见到你。爷爷骗我说你已经死了,那时候我哭了好久好久。后来我长大了,知道爷爷肯定是在骗我!我就想,明明长大了会是什么样?明明肯定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可爷爷不准我出门,我每天关在府里,只能听下人说外面的事情。他们说粱王很好看,我见着了,那是个只会扫兴的冷面人。他们说氏族四大公子很好看,我也见着了,可没有一个是你。现在我见着了你,我这才知道,那都是我小时候瞎想,明明虽然不是顶好看的人,但明明就是明明啊!”

  西日玄苠眼眸一黯。饼脸竟记得他如此之深!

  “九殿下以后要经常来找我玩啊!我们就跟小时候一样,你不肯吃东西,小初骗着哄着都让你吃下去!”潘静初笑出了声。

  “小初!”西日玄苠不禁轻唤出口,下一刻却捂住了自己的嘴。

  “明明,你怎么了?”

  西日玄苠幽幽地道:“没什么,我太高兴了……”

  一墙之隔,回廊之外,令狐兄妹面面相觑。两人并非故意偷听,无奈他们的匿气之术都练到了一定火候,从潘静初说第一句话起,就全听了进去。

  西日玄苠与潘静初走远了后,令狐团圆使劲的对无缺眨眼,盼望着他说些什么,他却摇了摇头。

  “你也不知吗?”少女失望。

  四月悄然出现在两人身前,低声道:“我知道。”

  结果四月说了一段堪比禁中语的皇室秘闻。

  西日玄苠出身高贵,乃应淑妃幼子,从小机智过人。他小时候,雍帝对他的宠爱,仅次于粱王。与宠爱粱王不同,雍帝并不娇惯九子,而是多方善导,一力栽培他博集大成。西日玄苠九岁的那年,一场风寒改变了他的命运。风寒之病可大可小,可是不知谁在他的药里做了手脚,西日玄苠就此重病缠身,足足在病榻上躺了一年。前半年还好,后半年雍帝得知他即便痊愈,终身也不能修武,圣恩从此终结。尚是童子的西日玄苠如何能接受这样的残酷命运?应淑妃眼看他一日不如一日,多次苦求雍帝准许幼子出宫医治,帝不允。皇子在未满十六岁前,都不得离宫另居,最后还是粱王对雍帝说,不是皇子不就可以出宫了吗?于是,一位叫明明的男孩住进了潘怡和的府邸。

  令狐团圆感叹道:“想不到九皇子的遭遇如此坎坷!”

  无缺道:“粱王殿下的一句话可改变旁人的命运。不是皇子啊……”

  四月谨慎地道:“陛下的心思如同海底针。”

  令狐团圆立时感到了他们三人的话语,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她不禁沉思,她自己听了潘静初的话,就从好友的眼观来看;无缺近日一直在琢磨粱王,想的就是粱王是个什么人;而四月是楚长卿的亲信,他的话乃提醒两人,皇室无情,雍帝有多么可怕。

  沉思之后,令狐团圆轻叹一声,不知从何时起,她也习惯了复杂的思维。

  四月说完该说的话后,又隐身去了。无缺携令狐团圆去了正厅,等候父亲和太医的到来。昨晚他受伤不便当夜回府,只得打搅太医一晚。他与令狐约约好,今晚回家。

  令狐团圆步入厅堂,瞧见了纳兰颐正与潘微之谈笑风生。两位公子一个气韵如兰一个温润似玉,皆是文弱质清之人,对坐一起满堂生辉。

  “无缺呐,你来得正好,我正与纳兰公子讨教六艺呢,论起乐音,我可是只知南越不通西秦。”潘微之显然很高兴,纳兰颐分明皱起了眉。他看到了最厌恶之女,却碍于玉公子颜面,发作不得。

  无缺率先入座,令狐团圆识趣的坐到了较远的椅子上,等待潘静初的归来。

  无缺得了潘微之提示,向纳兰颐请教起了西秦乐音。优渥公子的谈吐学识自然不在话下,而他更厉害的是察观识人。话说着说着,纳兰颐便对令狐氏族起了好感。优渥年虽少,却有老成之风,昂昂千里之驹可比拟。这也是无缺说到了纳兰颐心上,一位精通六艺秋江寒月的人物,惟有给予他相应的尊重和欣赏,方才能与之交往。

  令狐团圆倾听着,此乃氏族三大贵公子的文艺交锋,昳丽公子全优,因他才艺最高;优渥公子全胜,是他八面玲珑和知人善语;而玉公子却是最好的,是他穿插起两人的言谈,亦是他以最平和的心境,打开了昳丽公子的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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