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与孙瑾瑜回去时候,李进周大等人也已经等候在在前院里了。肃北西门守城这一战第二军是主力军,李进等人虽是新兵,仍也免不了上杀场。这次守城之战非常残酷,第二军五万余人马,折损了三分之二,城守张常秀将军那一系更是几乎全军覆没。这三人也都受了伤,李进挂了条胳膊,周大伤在腿上,是被人抬着回来的,周二脸上脸上挂了彩。
方墨一进门看到这三人情形,免不了大吃一惊。李进脸色虽苍白,却仍笑呵呵说道:“不碍事的,不就是少了一条胳膊吗?能捡一条命回来,已是老天在护佑了。”方墨默默无语坐下来。
孙掌柜看了一眼默默坐下的方墨,连忙说:“是啊,今日我跟着几位守兵大人在西门清理时,那地竟是插不了足了,忙活了一整日方才将城门那一小块地收拾出来。几位能捡回一条命,确实是幸运。”又问孙瑾瑜,“你们去王府,可有讨到什么消息?”
孙瑾瑜说:“世子爷许了咱们二百人马,明日就能出发了。”一众人脸上沉重神色这才稍缓,在方墨白日大睡时,孙瑾瑜将他们一路上的情景早就告诉了李进周大几个,自打得知这事,这几位就没有安神过。那山谷荒凉不说,还只有一间破屋子,眼下大雪封山,那山中的几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
孙瑾瑜一说完,李进与周大周二面色俱都一松,对看几眼,李进说道:“方墨,我与你周叔几个这几日也都空闲着,要不,咱们跟你们一同去接人?”
方墨看了他们一眼,周大虽面色不好,仍是期盼看着她,他的妻小还在山谷,心里自然是不轻松的。周大见方墨只望着他不说话,他就明白过来,只好笑着说道:“我腿脚不便,就不去了,你们早些回来。”
方墨这才点头说道:“那好,咱们明日一早就出城去。”
众人各自回屋收拾。方墨关门埋头睡大觉,这一夜睡得仍是不踏实,噩梦一个接一个,她屡次从梦中惊醒,屋里屋外都静悄悄的,天如墨洗,这漆黑世界似乎只有她一人,孤零零的,冷清清的,她心中越发想念苏瑾娘,在这个世界上,这妇人已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温暖与关爱侵蚀久了,一时断了,这心头空落荒凉让她非常不适宜。
第二日方墨起了一个大早,照样换了一身男装,出门遇了孙瑾瑜,孙瑾瑜一愣,说道:“方墨,你没有睡好?”方墨笑了笑,也不回答,反问道:“你们收拾的如何?”
“昨晚就收拾妥当了。”孙瑾瑜说道,他有些担心看着方墨,不知道是不是起得早,骤遇了酷寒的缘故,方墨的脸色较之平时又苍白了几分,越发衬得一双眸子黑漆幽深。
两人正说着,孙掌柜带了伙计二牛也出来了,说道:“走吧,你李叔几个早就候在外头了。”他寻常时候要么就是一件单褂要么就是一副掌柜派头,今儿却换了一身灰色短装,没了平日的和气敦厚,倒是多了几分凛然之气。方墨知道这孙掌柜既是与镖局趟子手称兄道弟,只怕也不是寻常掌柜老板,见他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也只看了几眼,脸上并无多大异色。
几人出了门,李进周大周二都在,周大这回是被人搀了来的。孙家大院另了一侧也候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马车上的人见孙家院门开了,车夫旁边坐的一红脸汉子就跳下马车,几步过来,冲方墨行礼。
方墨一愣,不由得笑了,说道:“萧九?”萧九红脸黑了几分,沉声说道:“姑娘,请这边上车。”方墨点了点头,萧九又低声说道:“如今不太平,萧某也不敢大张旗鼓,人马都候在城外头。我跟大伙都事先说好了,咱们这回只当是寻常的商户富家避难,途径虞山而已。”
方墨笑着说:“那你也不用姑娘小姐的唤我了。”
萧九见方墨换了一身青色男服,越发显得一张小脸白皙如画,她原本就没有一般女子的忸捏之色,行事动作痛快干脆,这一身青衣装束下来,若不是熟识的人,只怕也很难分辨出男女来。萧九轻咳一声,说道:“是,少爷,这边上车。”
方墨一掀衣襟下摆,利落上了马车。时辰尚早,肃北街上尚无多少人马来往,一行人顺利出了城门,临近虞山山脚时,萧九突然发出一阵哨声,他们的马车后面窜出一队人马来。方墨掀了帘子往后看去,萧九带的这伙人多是骑兵,另有两辆马车,看车轮下陷的痕迹,里面倒像是有人。
萧九这回充当的车夫角色,边赶车边低声说道:“少年,这后面的车中带了位郎中。”方墨恍然大悟,微微点了点头。这萧九看似粗心大意,实则不然,这次安排即细心又谨慎。方墨心中微定,便靠了车厢眯着眼睛养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队突然停了下来。方墨掀了轿帘看出去,车队此时正行到一处半山腰出,这里地势平缓开阔,有数十辆马车横七竖八倒在当地,另有数百尸体横陈。北风凛凛而至,空气中血腥气翻滚,这场厮杀过去的时间并不遥远。
方墨跳下马车,骤遇冷风,她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白得如一张上好宣纸。萧九孙瑾瑜跟在他身后,萧九低声说道:“他们应是遇到了宇文飏的人马,小的方才命人看过了,现场并无多少打斗痕迹,马蹄印迹繁多,应是有大队人马经过,那边车架旁边还留有一个北狄杂碎,只是已经断气了。”
方墨点了点头,顺着萧九所指走到那车架旁边,马车横翻在地上,车中茶盏糕点散了一地,一个婆子横搭在车架上,车帘外头探出一只粗黑的大腿来。孙瑾瑜不由得挡在方墨跟前,方墨轻轻扒开他,这情形她见得不算少。
掀了车帘,就看见那黑腿的主人背躺在在车中,下身衣裤尽褪,头皮光溜溜的,正是一北狄人,应是正在行那肮脏事儿时被人从背后取了小命去。方墨踢了他几脚,插足进到车厢里,这车中布置细腻温和,必是这车队的女眷所乘,车厢之中还有一个三十来岁妇人尸身,衣饰华贵,面容保养良好,胸口被人一枪穿了一个洞,这妇人身边有一道血痕一直往外延伸出去,倒像是有人被强行拉了出去。
方墨在车厢之中站了片刻,就跳了下来,对萧九说道:“去看看,还有没有活人?”萧九领令下去。方墨继续坐回车厢,外头马来人往,喧闹不断,车厢之中却只有她一个人,北风在山谷回旋,那声音分明就似妇人凄厉的哭声。
方墨低低说道:“娘,你一定要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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