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水上有东西被挂住了,好像是个人……”士兵禀告。
安王和刺竹俯身去看,就着隐约的火把光,看见船侧边两个突起的礁石当中,斜卡着一根圆木,圆木和礁石中间,挂着一个人,虽然看不分明,但那黑色的甲胄还是显示出他是沐家军的人,在厮杀中被砍杀跌下了水。
“奇怪,按理他应该往下游漂,怎么会被卡在了这里?”刺竹狐疑道:“难道是他落水后,奋力往上游游,半路中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才漂下来被卡在这里?”
“也许,是想通知沐清尘营地受袭……”安王说:“赶快救上来,看看伤得如何,再搞清楚是什么人。”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人捞上来,放上甲板,将身体一扳过来,安王和刺竹凑近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躺在甲板上,人事不省的,竟然是沐广驰!他一脸青灰,牙关紧咬。刺竹赶紧蹲下身查看,发现他遍体鳞伤,显然是失血过多,而且还在冰凉的水中泡了这许久……探手去摸,却发现还有微弱的鼻息。
刺竹抬头看看安王,低声道:“虽然还有气,但情形不太好……”
“一定要救他!”安王急道:“加速回营,急命御医前来!”
通州城内。
夜已经很深了,安王和刺竹还守在沐广驰的床边。
“即便是访遍天下名医,用尽天下好药,也要把他治好。”安王低声道:“御医说,尽人事,听天命。那我就要把人事尽到极致……”
“可是,”刺竹顿了顿,说:“王爷,我觉得,我们应该要把他尽快送还给清尘。”
安王沉吟片刻,说:“明天你先去看望一下清尘,问问他的意见,我觉得沐广驰在通州能得到更好的照顾,他那里缺医少药的……当然,你跟他说,还是尊重他个人的意见,以免我们有胁迫之嫌。”
刺竹点点头:“我也会尽量劝他把沐将军留在通州。”说完,忽地一笑。
“你笑什么?”安王莫名其妙。
刺竹说:“怎么王爷现在也开始叫他清尘了?还这么顺溜……”
“啊……”安王恍然,回答:“被你影响了。”随即说道:“现在他肩上的担子很重,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跟他说,如果他需要什么,我们全力支援。”
刺竹摇摇头:“他不会肯接受的。”
“想办法让他接受吧,”安王轻轻地笑了一下:“沐广驰的弱点,也是他的弱点。”
刺竹点点头。
第二天早上,太阳上三竿,江雾才散尽,安王陪着刺竹出了通州城,来到水边。正要上船,忽听身后传来喊声:“等一等!”
回头一看,过来竟是初尘公主。
“安王叔,让我跟赵将军一同去吧,让他感受我们对他的重视,好自己心里跟淮王做比较啊。”初尘显然是有备而来,不达目的不罢休。
安王沉声道:“公主,这不是去玩,到沐家军去,是有危险的,万一沐清尘翻脸不认人,我怎么跟皇后娘娘交代?”他以为初尘不过是一个女孩,吓吓便会算了,不知道初尘心底的伶俐。
果然,这些话早就被初尘想到了,她笑道:“这又什么好怕的,沐广驰不是还在我们手上,大不了再交换一次好了……安王叔,只换一个人,你总是要先换我的,难道还先换赵刺竹?”
安王被呛住了,一时找不出别的借口来推脱,初尘又说:“沐清尘现在是最难的时候,我们可以使把劲劝降他呀!这个功劳,说实话,我是想占一点的……你们都是男人,不够细致,我去说最合适,反正我一个女的,就是他不愿意,恼了恼了也不过就是训我几句,不至于翻脸……你说呢,安王叔?”
初尘的话倒也有些道理,安王思忖着,点点头:“那刺竹就别提劝降的事,交给初尘吧。”看初尘一眼,又叮嘱到:“这个时候提其实并不很合适,试着去,柔和些,别太突兀,也别勉强……”
“知道了。”一听安王松了口,初尘心里乐开了花。
太阳有些大,无端地让心里升起些焦躁,但是江风习习,又带着凉凉的惬意,清尘正站在甲板上,望着宽阔的江面出神。
士兵来报:“少主,安王帐下赵刺竹求见。”
清尘刚要开口,士兵又说:“他说他是私人拜访,没有着军衣,还带着一个姑娘。”
姑娘?清尘愣了一下,忽然听见船舷不远处,传来一个银铃般欢喜的声音:“沐清尘!沐清尘!”
初尘?清尘缓缓地走近船边,初尘一看见他,更加来劲,忘记了是在小船上,跳起脚来挥手,这可好,身体失去了平衡,摇晃着就要摔跤,刺竹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好不容易将她扶住,她就好了伤疤忘了痛,又开始叫:“沐清尘!沐清尘!”
“让他们过来。”这会看见傻得冒泡的初尘,清尘的嘴角难得地显出一丝笑意来。
船舱里,刺竹一落座,便说:“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清尘缓缓地抬起眼帘,沉默地望着刺竹。
刺竹轻声道:“昨夜,我们回程的时候,发现江中的礁石上挂着一个人,是沐将军……”
清尘面色阴沉,只是眼眸里,一丝厉光闪过,他看着刺竹,依旧不出声。
“你爹可能是想游上来通知你,半路没支持住,他受了很重的伤,失血过多,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御医说,尽人事,听天命……”刺竹低声道:“清尘,你要放宽心,安王会尽一切力量救他的。”
一阵难耐的沉默之后,清尘说:“如果你们还有诚意,就请把他送过来吧。”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做,我们会把他送过来的,但是他还需要治疗,你这里缺医少药,你觉得让他回来,真的是对他好么?”刺竹轻声道:“我们绝不会用他来做什么要挟……”
“让他留在你们那边可以,”清尘眉毛一扬,爽快地说:“那就初尘公主留下来。”
刺竹一措,愕然道:“那怎么行?”
“那怎么不行,她会愿意留下来的。”清尘的脸上,漫起玩味的笑意,一语双关道:“她走不走,由得你么?”
刺竹急了,声音都高了起来:“我把你当朋友,如今也是私访,你怎么能翻脸呢?”
“翻什么脸?”清尘反唇相讥:“我又不是要强行扣留她,你去问她,她若是愿意跟你走,不想留下来,我不强求,如何?”
刺竹一听,如释重负,转向初尘:“公主……”
初尘正瞪大眼睛听他们说话,刺竹看时,她还一脸如坠迷雾的茫然,可是刺竹才喊出声,下面的话还没出口,初尘三个字咯嘣脆就顶了回去:“我留下。”
刺竹登时哑然,他以为初尘没听明白,以为初尘就算听明白了也非常意外,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初尘的话里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清尘的脸上,浮现起得意而戏谑的微笑,似乎在问刺竹,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刺竹犹豫片刻,说:“能不能,请公主回避一下……”
初尘前脚一走,后脚刺竹就压低了声音抗议起来:“沐清尘,你怎么能这样?”
清尘看着他,慢吞吞地说:“我哪样了?”
“你喜欢她也没有用的,她是世子的未婚妻,你若是动了她,安王那里……”刺竹真是急了,脸上都开始泛红。
“哦,”清尘淡淡地说:“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你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刺竹缓和了一下脸色,正色道:“你上次掳了她,是什么都没做,但不代表这次也什么都不会做,这次不是一天两天,你爹的状况,可能会是两、三个月甚至更长时间,公主怎么能呆这么久?你自己都说,你喜欢她,万一,万一你控制不住,那……”
“我喜欢她,并不代表我会碰她。”清尘打断了刺竹的话,淡淡地说着,忽地笑了:“我若是碰了她,自然对她负责,要么,她就嫁给我,那不正好,我降了去做驸马,如何?”
这下刺竹真是被呛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既然安王那么希望我们归降,如果他真有诚意,把自己的儿媳妇送给我也未尝不可……”清尘揶揄道:“只是个公主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刺竹急得不行了,磕巴道:“就算安王答应,那肃淳怎么办,这可是男人的奇耻大辱……”
清尘漠然道:“公主又不喜欢他。”
“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刺竹急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行了,”清尘终于不耐烦起来:“我不会碰她的。”
刺竹可认真了起来:“你不碰她是一说,但是,相处这么久,她要是对你产生感情了怎么办?”
清尘转过脸来,认真地盯着刺竹,说:“她要产生感情,别说我,也别说你,就是安王和皇后,都管不了。”
“你对依琳郡主的手段,别跟公主使……”刺竹尽量克制,还是压抑不住地低叫起来。
清尘忽地笑了:“你不傻啊,小子。”
“我当然不傻,你才掳了她一天一晚,可是公主对你,没有恨和恐惧,反而很有好感。她说她要来劝降你,还不是想跟你在一起……这个我还是知道的……”刺竹闷声道:“肃淳才是她未婚夫呢,这可是圣上赐婚。”
“你咋知道的?”清尘眼光斜斜地望过来:“你不是没相好的女人,你咋能知道这些?”
“我没相好的女人,我就不能知道么?”一贯好脾气的刺竹也有些恼了,悻悻道:“起先被掳了换回去,她就赖在通州不走了,我虽然起疑,却不愿深想,以为她是贪玩。可是你去借兵的时候,她追出来……傻子都看得出,她喜欢你。”
“还有,今天这一出,她就是自愿的……”刺竹压着脾气,低声道:“你心里很明白,她喜欢你,所以才说由着她,你料定了她会肯留下……”
“之前掳她那次,你做了什么,我不知道,后来借兵,她喊你,你就回头,我当然有理由相信你是故意的,这一回,你对她,又想使什么花招,做什么,我想不出,但是清尘,做人要义道,安王如此诚恳地对你,你可不能以德报怨。”刺竹顿了顿,说:“公主很单纯,也很幼稚,你那些个花花公子的手段,对依琳郡主我不管,但是要对公主,要妨碍肃淳和安王,我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清尘静静地盯着他,静静地等待着他把所有的话都说完,然后端起杯子喝茶,一声不吭。
“我知道你是个君子,所以才会承认喜欢她。可是你也知道,你跟她,是不可能的,”刺竹说:“别留她在你身边,让她回到肃淳身边去,我留下来给你做人质。”
清尘望着刺竹,低声道:“你不够份量。”
“你就不能相信我们一次?”刺竹无奈道。
“不能。”清尘绝然道:“我们相信了秦阶一次,就这一次,让我沐家军大败,损失了三万四千人马,重伤了父亲,也失去了军师,我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那我们把你父亲送过来,把需要的药材也都一起送过来,”刺竹说:“这样你放心了?”
“要留下他可是你们自己的主意,你们不就是想做个人情给我么,我怎么能不领情呢?”清尘狡黠地眨了眨眼:“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很多,正如你们想的,这里还缺医少药……不如,就烦劳你们照顾着吧。”笑容里,阴森之意顿现。
刺竹倏地明白,清尘已经拿定了主意,自己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他想了想,只好说:“我要回去请示安王……如果他允许,那么,你得保证,随时让我们知道公主的情况……”
“你随时都可以过来看她,”清尘眼里的光,晶亮而锐利:“但是,仅仅只限于你一个人。”
刺竹迟疑了一下,脸色有些泛红:“你还得保证,不碰她。”
清尘忽地笑了起来,低声道:“我保证不碰她。”
“那你还得保证,”刺竹还不放心,又说:“尽量避免使她爱上你……”
这句话似乎击中了笑点,清尘爆发出一阵大笑,他说:“这个我能控制得了么?”
刺竹默然片刻,解释道:“你不能象对依琳郡主那样对她……”他正色道:“清尘,虽然你也是出于自保的考虑,但是,玩弄人家的感情总是不好的,身为男人,应该有担待,不要去做伤害女人的事情……初尘和依琳,她们或者是你不喜欢的,或者是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还是离远些吧……”
清尘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他看着刺竹许久,低声道:“我尽量吧。”
刺竹轻轻地笑了一下,忽然伸手,重重地拍在清尘肩上:“我就知道,你还是个君子的。”
清尘默默地别过头,看了一下自己肩膀上刺竹的手,然后回望着刺竹,许久都没有说话。
面前的这个男人,标准的宽国字脸上两条一字眉,配上大而略圆的眼睛,有些虎气,但是又正好是双眼皮,眼神因此变得温和许多,他的嘴唇很厚,下颌宽而棱角分明。威风中有一种沉静镇定的正直和宽厚,象父亲的磊落,却没有父亲那般的刻板;象兄长的怜爱,又没有兄长那般的娇溺;象宣伯伯的深邃,却没有宣伯伯那般的诡异。那一路上,看过了他的装傻调侃,谈笑的时候,轻松而亲昵,机敏不做作;处事的时候,泰然又大气,收弛自如,从容淡定。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清尘看着刺竹,开始深切地思念父亲和宣伯伯。他多么希望,有人来替他分担一点,为他拨开迷雾,看见沐家军的将来,可是,他失去了他们,这就是犯了错误应该付出的代价,不可能推脱。
刺竹收回手,也静静地注视着清尘。
从前的一瞥也好,细看也好,都是眨眼而过,他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这么近,又是这么长的时间,这样认真地对视,这么用心地观察过清尘。清尘的确有一张非常美丽的脸庞,皮肤白皙细腻,尤其是眼睛,单独看来,盈盈若水,顾盼生媚,怎么都不应该属于一个男孩。刺竹的眼光,缓缓地停在清尘的眉毛、鼻子和下颌上,眼熟,一定是在那里见过……
他在心底叹一声,倾城将军,有才有貌,依琳和初尘都会喜欢他,也难怪啊。
“你们救起我父亲的事情,严格保密吧。”清尘的话一出口,刺竹才回过神来,他收回了思绪,只见清尘垂下眼帘,低声道:“初尘公主在我这里,也以婢女的身份。”
刺竹点点头,忽地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的婢女和奶娘呢?”
“应该是被秦军掳去了。”清尘说:“我会把她们找回来的。”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刺竹关切地问。
清尘看着杯中的茶,低声道:“等淮王给个交代。”
果然如此,不是还有期望,而是最后的情义。刺竹颔首道:“欢迎你们随时过来,安王吩咐,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
清尘看了刺竹一眼,低声说:“你说公事的时候,就象我们不是朋友。”
“怎么,我们是朋友么?”刺竹笑着,逗乐:“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兄弟呢,好歹,也共过一回生死……”
清尘忍俊不禁道:“朋友都还够不到,你就想一步登天变兄弟?告诉你,下了我的船,我们就各不相干了!”
刺竹不乐意地皱了皱眉头,随即笑道:“你记住了,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后悔啊。”
“后悔?”清尘也笑起来:“你虽然偶尔灵光乍现,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比较傻的。”
刺竹赶紧说:“我走之前,还想跟公主单独说说话。”
清尘了然的笑意里,满是玩味,一口答应:“可以。”赵刺竹,你以为我一开心,就会放松警惕?不,只是让你给她什么所谓的警告,我根本不在乎。
正说着话,忽然士兵来报:“少主,苍灵渡有小船过来了。”
刺竹赶紧说:“那我就告辞了。”
“不,”清尘阻止:“现在走,会被他们看见,这样反而不好,还是等天黑再走吧。”他说:“把小船绑上侧舷,委屈你们进舱里呆着吧。”
他看了刺竹一眼,深有意味地说:“你不是有话跟初尘谈,正好,慢慢谈。”
于是叫了初尘进来,拉开门,进入小舱。
小舱正是清尘休息的地方,丈许见方的空间,一张床,一个书案,一把椅子,简单明了,纤尘不染。初尘一进去,就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刺竹赶紧“嗯”一声,初尘大咧咧地说:“坐他的床不行么?我还睡过他的床呢,是不是,沐清尘?”
清尘正好把茶水端进来,看了初尘一眼,不做声。
“沐清尘,我被你掳过来那天晚上,不就是睡的你的床?还把耳环掉在你床上了,就是你后来射箭送还给我的那只……”初尘嘻嘻地笑着:“你射箭的样子,真是帅!”
清尘没有答话,对刺竹说:“你们的交谈若是大了声,我们在外面能听见的。”
刺竹点点头。
初尘只待清尘一走,就趴在门缝里朝外看。
清尘端坐前舱,士兵带来上一个人,着一身蓝色长袍,个子不高,腰粗膀厚,声音洪亮,一进舱,就热情地招呼:“沐小将军,来迟勿怪……”
清尘认出,这正是淮王的近侍,于是起身略一拱手,低声道:“吴大人好。”
“哎呀,真是对不起,你看,我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吴大人叹一声,面有惭色:“眼见得苍灵渡一片苍凉,我真是替小将军难过啊……秦阶这人,太不识大体……”
清尘冷冷地看着他,只听他絮絮叨叨不停地解释:“淮王密令其实几天之前就已经下达,要秦阶停战,不得内讧折损兵力,但是秦阶按下不表,非要报一己之仇。淮王收到奏报,无奈之下,只得命我火速赶来制止。我前晚上披星戴月出发,昨夜里到达后,才知道他们袭击了沐家军在常州水野的大营……”
“看王爷好好的精锐,就被秦阶这般毁去,别说淮王痛心,就是观者,无不扼腕叹息……”吴大人看着清尘,关切地问:“听说,军师战死了?沐将军也下落不明?”
恩。清尘淡淡地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单音。
“秦阶这厮实乃罪人!该死!”吴大人切齿道:“我等文官,也要力谏淮王,予他重罚!”
清尘听到这里,有些不耐烦了,原来还没有处罚秦阶啊。他垂下头去,默默地端起茶杯,望着杯中的茶,一言不发。
吴大人已经感觉到了他的不屑,赶紧说道:“我昨夜送来淮王手令,已强制秦阶从苍灵渡退兵,按照淮王的决定,苍灵渡和知樟县仍然是沐家军的属地,小将军随时都可以上岸驻扎。”
就还我一个苍灵渡,这么便宜?清尘仍旧望着淡绿的茶水,眉毛跳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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