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尘公主。”肃淳垂手而立,恭声道:“请问你预备什么时候回去?”
“我才来,怎么就要我回去?”初尘坐在圆桌前,眨了一下眼睛,盯着肃淳。
“我知道公主是来探望我的,可是前线战事吃紧,我没有时间陪你,恐你因怠慢而生气,”肃淳默然道:“叛军随时可能攻城,若是照顾不过来,陷公主于危险中,是末将失职……”
“你就别把绕着弯子说话了,累不?”初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手指头绕着茶杯口,百般无聊地转了一圈,低声道:“就我们俩在,别装了哈……”
“唉,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呢,也不哪咋地你,母后要凑合,咱俩不管怎么地,都必须合作……”初尘漠然道:“你不用管我,我也不会生气,我想怎么着,你就由着我怎么着就行了,人前人后我自然不会让你为难的。”
她想了想,说:“我要在通州城里待上几个月,不用你招呼我,我自己安排自己……”她别过脑袋,看着肃淳,低声道:“我已经决定了,你也别劝了,我已经派人回去跟母后说,我要陪在你身边,为你鼓劲,你若是不好好配合,非要想着法子撵我走,那就被怪我气不顺,回宫就跟母后告状,说你冷落了我……”
“嘻嘻,”初尘笑吟吟地说:“两不妨碍,世子,肃淳哥哥,可以成交否?”
肃淳怔怔地看着她。
“哎呀,”初尘急了:“这样不好么?我还做你的未婚妻,你也别急着要娶我……怎么你就不明白我的话呢?”
肃淳这才反应过来,连声道:“明白,明白。”
“明白就好,这就算成交了。”初尘长吁一口气,摆手道:“下去吧。”
肃淳前脚一出公主的房门,后脚刺竹就跟了上来:“她什么时候走?”
“早着呢。”肃淳沮丧道。
刺竹笑道:“看见你就舍不得走了?准备一直在这里赖到成亲?”
“你就别笑话我了……”肃淳张嘴,把初尘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说:“她这么看得开,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不管怎么说,以后在她跟前,我也无须遮掩了,不然,没感情还要假装对她好……真是要命……”他侧脸望向刺竹:“我现在看她,也就这一点,跟我娘像……也不知道以后成亲后,是否也能把一切看得这么清淡……”
“倒是个坦诚的人,比那样心里鬼样的好打交道。”刺竹点点头,拍拍肃淳的肩膀:“想开些,我不是跟你说了,既然是躲不过的政治联姻,等来碰到自己喜欢的,再纳妾么,不就行了?象她这样想得开的,应该不会计较和在乎……我看是好事!”
肃淳皱着眉头说:“你说她是不是脑袋有病啊?她不喜欢我,也知道我不喜欢她,还要赖在这里干什么?!”
“明摆着的啊,这里比宫里自由得多。”刺竹晃晃脑袋:“别纠结了,反正她也说了,不要你招呼,你大可安心。”
肃淳点点头:“皇后无非也是想把她安插在我们身边,只要她开心了,自然会想办法去哄皇后,只要于父王无碍,我才懒得理会她呢。”想了想,又说:“呆会父王还要过来请安,势必也会问起她的行程……”
“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人都说初尘公主有几分傻气,我看她,就是装傻!”刺竹说:“要是我没猜错,她肯定跟姑父说,她就是想念你,要在通州陪着你什么的……你说,她是你的未婚妻,皇后乐意她留下监视你们,她又愿意留下,姑父能怎么样?!”
“她爱咋样就咋样。”肃淳将手一挥,头也不回地走了。
房间里很安静,初尘懒懒地趴在桌子上,看着眼前的那只粉红色珍珠耳环,出神。
母后要她来刺探安王这边的情况,叮嘱她一定要紧紧抓住肃淳的心,可是她很明白,单看肃淳对自己敬而远之的样子,就知道这门亲事对于他而言,也是不可拒绝而已。初尘原本是想,就这样吧,做一对场面上的恩爱夫妻,得过且过,混混日子……可是,谁也没曾想,会出来一个沐清尘。
沐清尘……
初尘幽幽地叹了口气,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还没有完全把握这段感情,却有了不甘心。她不甘心嫁给肃淳,不甘心这段缘分就此戛然止步,因为,希望还是有的。比如,她留在通州,就有可能再见到清尘;如果她能劝降成功,清尘就有可能入朝拜将;如果清尘能手握兵权,那么皇后就能把对安王父子的倚重转向沐家父子……所以,她有可能被改许给清尘!
想到这一点,初尘激动得热血沸腾。她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清尘那双眼睛,浮现出他默然冷凛的神情……
沐清尘,我一定要再见到你,我要你降,我要让一切,尽可能地,变成现实!
清尘此刻,正在宣恕的营帐里喂鸽子。
“清尘,”宣恕低声道:“那耳环,是初尘公主故意留下来的。”
“我知道,”清尘把黍米粒撒在桌子上,让鸽子自由走动到处吃着,慢慢地回答:“所以,我要还给她……而且,做交换的时候,我故意冷了她……”
“她可能爱上你了。”宣恕的声音有些沉闷。
“我已经尽量让她别爱上我了。”清尘默然片刻,答道:“樱桃把耳环送过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情况似乎超乎了我的控制……可是,刚开始吧,我就是想博得她的好感,为我们留条后路而已。她没那么虚伪,也还可爱,又好玩,我只当,真是带了个伴,邀了个客人,谁知道呢……等我后来故意冷淡她,她那样子,是有些伤心……”
“哎,宣伯伯,我想她是不会爱上我的,”清尘叫起来:“即便她是公主,可也是肃淳的未婚妻,这种有违礼法的事情,她不敢逾矩的。就是爱上了,面对已经定下的赐婚,她也不会表露出来的,是不是?”
他的眼睛,清亮地瞪着宣恕,等着宣恕回答,可是宣恕却一言不发地转动了轮椅,走开了。
清尘默默地起了身,刚提步想跟过来,宣恕突然说话了:“我打赌,她一定还会来找你的……她真要爱上你了,你可怎么办?”
“呵呵,那我就娶她得了,做皇帝的乘龙快婿!”清尘笑嘻嘻地说。
宣恕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低沉道:“这么多年,虽然你一直都很寂寞,但是,千万别玩出火来了。”
清尘悠然一笑,说:“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化解的。”随即岔开道:“爹说我这次劫魏州,不够磊落。”
宣恕低头笑了一下。
“他的意思我知道,就是说安王对我们以诚相待,我们却背地里做了这件偷鸡摸狗的事情,他觉得有些丢脸,是男儿就该在阵前厮杀,而不是这样……”清尘抬起左手,右手却在底下一捞,意即“偷”。他说:“爹也真是,还跟敌人讲道义,照我说,胜了才是真本事,管它用什么方法胜的!”
宣恕无奈地摇摇头:“你爹估计又把我怪上了。”
“可不是吗,他说,等下就来教训你!”清尘吐着舌头,说:“你把我教坏了!”
宣恕大笑起来:“逗你玩呢,给了几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了!他要教训,自然先是你!我且问你,你干啥拔剑去刺安王啊?”
“他自己说的,要爹刺他一剑。我看这么好的机会,可以雪耻,可以报仇,不刺白不刺呢。”清尘悻悻道:“结果,变卦的竟然是爹,他居然用手抓住剑,逼我松手。”
宣恕沉吟良久,缓缓道:“你当然不能刺安王。”
清尘偏着脑袋,皱起了眉头,问道:“为什么不能?”
“不是跟你分析过了嘛。”宣恕再次转动轮椅,似乎想逃避这个话题。清尘一把抓住椅背,麻利地转了过来,面朝着自己,低沉而咄咄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瞒着我?”
宣恕默然着,一声不吭。
清尘迟疑片刻,问道:“因为我娘么?”
宣恕默默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
“我其实也猜到了几分,安王跟爹,口口声声说得,都是我娘……”清尘轻声道:“你们是不是不想让安王知道,当年在苍灵渡,爹一剑刺下去,娘并没有死,后来,她还跟爹生下了我……不就是那招瞒天过海吗,这回,我也同样手法刺了世子,不过,安王是死都想不到这些的。”
“看那安王对娘一往情深,好像也蛮可怜似的……”清尘凑过来,低低地问:“我娘跟我爹青梅竹马,是爹舍下了娘,安王才乘虚而入,娶了娘,后来,娘又自愿替他一死,死过了之后,又跟爹生下我……”他抬眼望向宣恕,细声道:“你说,我娘她,到底是爱爹多呢,还是爱安王多呢?”
宣恕慢慢地沉下脸去,凛声道:“这个蠢问题,以后休得再问。这些话,也不要再提,就让它烂在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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