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祉莲!”安王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上。
广驰转过身来,漠然一挥手,士兵退下,他淡淡地瞥了地上的安王一眼,低沉道:“放所有人过渡。”一抬腿,走向一边,随即冷声道:“安王爷,这次我不食言,祉莲说放你走,我决不为难你。不过,下次若再相见,就冲你逼我刺祉莲这一剑,我一定要你还回来!”
“你为什么不杀我?有种你就杀了我!我不会放过你的!”安王咆哮着,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不杀我,你会后悔的,我一定会杀了你!”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失去她。如果不是你,她今天,也不会死。”沐广驰恨声道:“你都听清楚了,她不爱你,她恨你,她用自己的这条命,换跟你永生永世都无关联!”
安王恶狠狠地瞪着沐广驰,正要冲上去,这头,一大群人已经拉住了他,赵成山低声道:“姐夫,此地不可久留,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安王就这样,一步一回头地,被众人挟上了船。站在船头,看着渡船缓缓离岸,他丝毫也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心里充满了痛苦和悔恨。望着缓缓流动的水面,兀自失神,江水清碧,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的眼睛,那绽放了一瞬间的爱,还在他的心头回味,可是,斯人已去。她不能改变的宿命,不惜以死抗争,她是这么的恨他,到死都没有明白他的爱,他只是错了一次,却再也没有了机会。
她曾经动心了,他们可以相爱的,可是,他还是亲手毁灭了一切,换来了她永世不再相干的绝然。可是他如何能让她知道,他是真的爱她,他已经决定了,用一生一世来爱她,他已经决定了要给她一份特别的爱,为了她,他要打破自己平衡的法则,可是,她还是走了。祉莲就这样走了,决绝得连一个尸身都不肯留给他,此时此刻,他的悔恨排山倒海,就如同这一江延绵不绝的滔滔之水,可是,后悔也迟了。
祉莲……
安王呆呆地注视着水面,眼泪无声地滑落。她不爱他,鄙弃他,厌恶他,憎恨他,却为他而死,用一死来还他不曾舍弃她的情分,她不想欠他的,只为彻底决裂。
“不管你信不信,如果你真的能好好地爱她,和珍惜她,我是不会打扰你们的……”广驰的声音低沉地响起:“你抢走了她,却辜负和伤害了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会让你永远记住她的!”广驰手按剑把,笔直地站在渡口,他声音里的恨意并没有因为距离而消弱,反而显得更加的阴森和凛冽:“祉莲一辈子都过不了渡,但是你今天过去了,他日,只要有我沐广驰在,你就休想再回来!”
安王缓缓地矮下身子,无力地坐在了船栏上。
听完了这个故事,所有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过了不知道多久,隋觉叹一声,幽幽地开了口:“看来,沐广驰把你困在苍灵渡是有原因的。这个心结,他是难得解开……”隋觉沉吟道,“他对淮王的情义比我想象的还要重一些,而你,是劝降不了他的……”
“既然劝降不了,那就杀了。”肃淳低声道:“不能为我所用,就不可放虎归山。”
隋觉摇摇头:“我只说,王爷劝降不了他,并不代表他不会降,得换个人去劝。”他掀了掀眼皮,看着肃淳:“你不行,你是世子,跟安王有关系。”随后,看了看刺竹,问道:“你可是设计擒住了沐广驰的那员小将?”
“正是他。”安王说:“他叫赵刺竹,是我原来的副将,也是小舅子赵成山的儿子,现在是我营里的前锋将军。”
隋觉点点头,饶有兴趣地问:“你是如何吧他擒住的?”
刺竹回答:“我带精兵从南川上岸,夜奔三十里,从后面佯攻苍灵渡,然后佯装失手而逃,从苍灵渡杀开血路夺船下渡,自水面奔逃回通州,沐广驰亲自率兵来追,我从水下弄翻了他的小船,在水里把他捉住的……”
“你水性很好么?”隋觉好奇地问。
刺竹微微一笑。
“他的绰号叫水下龙。”肃淳低声道:“他在水下用绳索把沐广驰的双腿绑了,然后困住了他,这才捉来。”
“沐广驰领导水军,水性算不错的,”隋觉嘉许地点点头:“这次是他轻敌了,不过你的水性,我想应该是非常之好了,不然,敢用这个办法对付沐广驰……”
“既然是沐广驰亲自来追你,想必你在他心目中还有些份量,那一场偷袭,一定比较漂亮的……还有啊,这样的捉法,也算磊落,以沐广驰的性格,虽然恼火,却也在心里有些嘉许你的……”隋觉频频地点头:“恩,不错,你去劝降,是很好的人选……”
“就他了。”隋觉对安王说,一锤定音。
安王笑了一下,问道:“那让他现在就去?”
“明天再说吧。”隋觉摇摇头:“就是他去,这次也劝降不了沐广驰,只是大家相互之间增加一些了解,增加一些好感……”他偏头,对刺竹说:“你要先跟他做朋友,劝降的时候,不能目的性太强。”
刺竹低声问道:“先生,为什么你要说这次劝降不了呢?”
“不仅是这次,往后即便是还会有机会,也都是劝降不了他,只能够作为你们之间交情的积累而已,我说过了,要沐广驰降,必须攻心。”隋觉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这次,倾城小将军发了话了,你们就安心地,等着把他送回去吧……”
安王、肃淳和刺竹听了,只能面面相觑。
“不要懊恼,这也是个转机。”隋觉说:“他即便是心中有恨,但到底,还是跟你面对面了,王爷,让他把恨发泄出来一些,兴许,就不会有那么深的恨了,这也是好事……恨是要慢慢化解的,心结,也是需要耐心去解的……”
默然片刻,刺竹轻轻地问道:“先生,你也怕小将军?”
安王略带不满地愠了刺竹一眼。
“你想激将?”隋觉微微一笑,闭上眼睛,低声道:“这次,你们轻敌在先,小将军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你们只能是疲于应付,哪里还能想出什么辙来?这个小将军心思缜密,狡黠过人,我若妄动,难免中计,不如静观其变……”
刺竹一措,脸色有些泛红,嗫嚅道:“先生,难道我们只能坐以待毙?”
“逼人太甚,兔子咬人,”隋觉幽声道:“惹毛了小将军,会让劝降之事彻底付之东流。王爷,记住我说过的话,以诚感人。”他轻轻地抬了抬手,把被子带上胸口,似乎很累了,不想再谈下去。
“我记得先生的建议。请先生好好休息。”安王摆摆手,将大家带了下去。
房间里,安王慢慢地喝着茶,问道:“你们觉得,小将军会怎么做?”
“明摆着的,准备掳了初尘公主来换沐广驰。”刺竹闷声道:“这样一说,确实无须担忧,至少初尘公主不会有事。”
肃淳担心地说:“父王,我在想刚才先生的话,我们要是让魏州的兵打开一个围城的缺口,沐清尘会不会恼羞成怒?”
“这个事情于大局无碍,不会打乱他的计划,只是告诉他,这是我的地盘,由不得他想如何就如何。”安王说:“无妨。”
“姑父,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刺竹纳闷道:“苍灵渡还是不能破,这次我们捉了沐广驰,费了那么多心血,还是白捉了……除了让沐清尘立威,好像什么作用都没有。”
“谁说是白捉?会有作用的。”安王默然道:“我自有打算,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隋先生说的有道理,至少我们这对不共戴天的仇人见面了,沐广驰说出了埋藏在心底十多年的恨。安王知道,他必须拿出诚意来,而这份诚意,他确实是准备了十八年,不仅仅是为了沐广驰,更是为了祉莲。
祉莲啊,我最爱的祉莲。安王的心头,又泛起了熟悉的疼痛。我用十八年的坚守承诺来证明对你的爱,你在天上,看见了吗?你还是,那么恨我吗?
安王似乎有意借此机会借题发挥,就想隋觉说的,心结,需要耐心去解。肃淳默默地看了父亲一眼,端起茶杯,却望着杯里淡绿的茶水出神,恍惚间,他看见了一双眼睛,顾盼如波,虎虎生威……
没错的,那容貌,似曾相识,确曾相识。
肃淳猛地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
“你有破敌良策?”刺竹惊喜道。
肃淳顿时黯然,悻悻道:“我只是想起来了,我在哪里看到过沐清尘……”
安王和刺竹都狐疑地望过来。
肃淳低声道:“我想起了四娘,祉莲……沐清尘,就是很象祉莲,那双眼睛,水盈盈的,又深又亮,让人印象特别深刻……”
安王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地抖了一下,问道:“你确定?”
肃淳肯定地点点头:“之前我就一直觉得象,只是想不起来,刚才听了四娘的故事,终于想起来了……我见四娘那会,还小,但是印象很深,沐清尘的眼睛,就跟四娘的眼睛一模一样!绝对没错!”
“父王,你要是有机会,去看看沐清尘,就会知道……”肃淳说:“他真的如女人般美丽,也许,比当年的四娘祉莲更美……”
“哦,”安王淡淡地应了一声:“好了,都下去吧,”复又叮嘱刺竹:“明天,你去跟沐广驰谈话,好好准备一下。”斜一眼肃淳,低沉道:“沐清尘再美,你也不得碰他,世子绝不允许娈童,而且他是沐广驰的儿子,关乎大局。”
“我没有!”肃淳脸一红,叫起来。刺竹赶紧拖着他走了。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