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刺竹才回到房间里,肃淳见他回来,赶紧从床上起身,走近了,问道:“父王还好?”
刺竹摇摇头,缓缓地解下铠甲,挂在架子上,坐下来,低声道:“他没事。”
“你跟他呆了这么长时间……”肃淳看了刺竹一眼,问道:“父王每次从沐广驰的房间里出来,脸色都好难看,情绪也不好。”
刺竹低声道:“沐广驰不降,他心里着急吧。”
“这只是原因之一!”肃淳忽然说:“你今天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父王带你出去,难道就没有说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说,就一直走,后来走到城门,才发现不能出去……便折了回来,在营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说……”刺竹侧身,转向肃淳:“我猜想,他是想去渡口,可是,城被围了……”
“唉,”肃淳沮丧地说:“你看,父王还是对我不满意,就连心情不好的时候,带出去的人,都是你而不是我。”
“正因为我不是他儿子,可能才更好交谈吧……姑父,始终都是寂寞的……”刺竹拍了拍肃淳的肩膀,说:“但是,我有个好事告诉你,姑父今天倒是真的说过一句话,关于你的……”
肃淳正了脸色,有些紧张地望着刺竹。
刺竹笑道:“我们视察完你的淳字营,姑父忽然冒出来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他做世子,还是够资格的。”
肃淳诧异片刻,忽地喜道:“真的?!”
刺竹点点头:“我说话,你还信不过?!”
肃淳呵呵一笑,仰天倒下,长吁一口气:“只要父王肯定我就心满意足了。”
“爱之切,责之深嘛。”刺竹轻轻地拍拍他的肩头,顿了顿,轻声问:“祉莲,是谁?”
祉莲,是谁?
肃淳眨了眨眼睛,皱起了眉头,他使劲地搜索着,记忆中的一切,拼命地回想一切,可是,那逝去的时光仿佛变成了烟雾,淡得只有一丝水印般的痕迹,显一下,便没了……
“只知道,是父王的四夫人,其他的,我都不记得了……”肃淳喃喃道:“那时候,我还太小了……十七年前,我还只有五岁呢……”
“听我娘提起过她的,美丽,温和,知书达理……她死了以后,王府里再也没有排过四夫人,但是六夫人病死后,原来的七夫人排成了第六,再又娶了个七夫人……”肃淳说:“她在父王心目中,应该是有很特别的位置罢。”
刺竹等待着他继续说,肃淳却闭上了嘴,只看着刺竹,刺竹有些愕然:“没了?”
“没了。”肃淳更愕然:“我就知道这么多。”
刺竹定定地看着他,片刻之后,垂下了眼帘。
“你怎么忽然对这事感起兴趣来了?”肃淳嘻嘻一笑,眼神一飘,扬声道:“你比我还大一岁呢,是该成家了……”
“你想什么呢?”刺竹愠怒地拍了他一下,说:“我只不过是觉得,劝降沐广驰,这个叫祉莲的女人,就是姑父的四夫人,应该是个很关键的人物。也许,这是个必须解开的心结……”
肃淳缓缓地坐了起来,沉吟道:“你说得有道理……”今天屋里的谈话,他们在外面,断断续续地也听出了些什么,在父王、沐广驰和这个祉莲之间,一定有故事,而这个故事,就是沐广驰的心结。他幽声道:“你说得对,了解过去,我们才能进入沐广驰的内心……”
“我去问我娘,你去问你爹,”肃淳说:“舅舅应该知道得更多,他做随侍,做副将,跟随父王这么多年……”
刺竹默然片刻,瓮声道:“还是等围城之局破了再说罢——”他本想说,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若是此次沐清尘的计策奏效,那沐广驰就要被送回去,沐广驰走了,还劝什么降?还要知道这些干什么?!
“想什么呢,还不睡觉?”肃淳往里让了让:“你要是睡不着,我俩躺着说说话……”
“你今天,留心看那个小将军没有?”肃淳用胳膊肘轻轻地顶了刺竹一下:“真的长得好俊秀、好英气!”
“没留心看,”刺竹淡淡地说:“他好不好看关你什么事呀。”
“过目难忘,可惜了他是个男的,若是个女的,我就掳了来做夫人……”肃淳呵呵地傻笑。
“是男的也没关系,你可以娈童啊。”刺竹故意顶他。
肃淳白了他一眼,说:“我要是娈童,父王会废世子的!”
“原来你还知道啊,”刺竹没好气地说:“所以,你就别想他了。他如何如何,都跟你没关系。”
“说说都不可以?”肃淳嘟嚷道。
“少说为妙,别让姑父误会,你看他今天,差点就训斥你了……”刺竹低声道:“姑姑就你这一个儿子,你又是唯一的嫡子,不可以因小失大。”
“我知道。”肃淳说:“我不是一直都很努力嘛。”
“进步真的很大,连我都要对你刮目相看。”刺竹说:“姑父今天的问题,你分析得很深入,看得出,姑父在嘉许你……”
肃淳轻轻地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肃淳偏过头来,问道:“你在想什么?”
刺竹回答:“我在想,怎么能尽快知道祉莲的故事?”
肃淳默然片刻,忽然说:“也许,我们可以让父王自己说出来……”
刺竹一震,转头望向肃淳。
肃淳低声道:“我们把自己知道的,先告诉给隋先生,你觉得如何?”
“好主意!”刺竹猛一下,拍着床板坐了起来,吓了肃淳一大跳,他喊着哎哟爬起来道:“你不用这么激动吧……”
刺竹呵呵一笑,对肃淳说:“你要是多些历练,一定不会比那个沐清尘差……”
“那是自然,”肃淳很是受用地躺下,抚着胸口说:“我可是安王世子,他,他是叛军……论罪当诛……”他忽地呵呵一笑:“刺竹,我告诉你,要是将来有一天,我们破了苍灵渡,抓住了沐清尘,我一定要弄套女孩的衣服给他穿上,倒看看他,是个什么样……要扮女人,他一定娇媚异常……我都想好了,抓了他,就把他送到伶人班子里去……”
“别想得这么轻易,”刺竹默然道:“那个沐清尘,可不是这么容易被捉的。”
“天佑王师!”肃淳自信满满地说:“我们一定能胜。”
刺竹缓缓地躺下,问道:“你今天,为什么要那么说?”
“什么?”肃淳转过头来。
刺竹闭上眼睛:“不想娶初尘公主?”
肃淳怔了一下,黯然道:“我不想娶她,不是讨厌她,只是不那么喜欢,堂妹么,小时候也经常在一起玩的,在别人看来,她漂亮、活泼,又可爱,可是,我对她吧,没有那种感觉,不是爱,唉……这也就算了,她吧,有时候做事任性,分不清轻重……你看这次,不是来添乱了……想想这些我就烦心,原本就一直觉得父王对我不怎么满意,要是找个贤妻,可能还好,若是娶了她,前头自己还没应付得手,后院又要时常起火,那怎生不会焦头烂额?!”
“娶她对你是有好处的,至少她的身份,可保你世子身份无虞。”刺竹睁开了眼睛,说:“大不了,你以后纳几个自己中意的夫人,不就行了。”
“我没父王那么贪心……我就只想要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做妻子,足矣。”肃淳有些苦闷地摇摇头:“看见满屋子的女人,我闹心。”
呵呵,刺竹笑道:“所以说你还要历练啊,你看看姑父,跟六个夫人相处还不是游刃有余……”
肃淳的脸色渐渐地暗淡下来,他轻声道:“所以我有时候会觉得,连同我娘在内,她们都好可怜……如果真的爱,就应该是唯一的……”他看了一眼刺竹,说:“你小子,敢情今后也是个妻妾成群的罢……”
“我们家没这个传统。”刺竹正色道:“我爹就没纳妾。”
肃淳一下支起了脑袋,探究着盯住刺竹:“说真的,你好像没有这根筋一样啊,你小子,也不小了,就压根没听你说过这事,你到底是心里有人了?还是从来都没看上过谁呀?舅妈上回,不是给你提过亲,还叫我娘保媒来着……”
刺竹斜了他一眼,说:“我在营里呆了八年了,除了偶有公务路过家门,回去看那么一眼,其余的时候,不是这里讨伐,就是那里打仗,我哪有时间去想这些啊?”
“舅舅、舅妈就可以给你定啊,需要你想什么想?!”肃淳说:“你不就回去挂朵大红花,把洞房一入,就成了!”
“你怎么跟我娘一样啰嗦?等战事停了,天下太平了,我再考虑这事。”刺竹不高兴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也知道找个自己喜欢的,我就不兴这样?!”
嘻嘻,肃淳笑一下,立马又泄气道:“你是有机会找个自己喜欢的,我呢,没戏了……”
“初尘公主不也挺好的,你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贪心不知足!”刺竹没好气地乜了他一眼,闭上眼睛,翻个身:“睡觉!”
夜深了,月光透过窗棂照进了屋子,洒落一地银华。
床上,呼吸均匀的两个精壮小伙子,睡得正香。
这是在哪里?到处是白雾,只看见脚底的黄土地,平坦,错落着一丛丛的乱草。
淡淡的白雾里,隐约听见水在潺潺地流动,然后,雾气渐渐地淡去,显出来的,是一条宽阔的平缓,而又深不可测的大河,对岸,如刀削般陡峭的山壁隔河相望,就象天然的屏障。一条丈许宽的石路蜿蜒而从山中出来,到山脚下,正好有一块巨大的平石凸出在水面,长宽皆有十来丈,在巨石一侧,有人工凿出来的阶梯,向下通入水中。
这巍峨的山下,又长又宽的渡台,正是苍灵渡。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如今,只能隔水相望。
忽然,从渡口那头,飘过来一样白白的东西,渐渐地近了,他定睛一看,是一片浮萍上,带过来一朵白莲。洁白如雪,含羞半开,花瓣重叠着,片片微合,轻轻颤动,好似还在悄然地绽放,温和圆润、仪态万方却又是圣洁从容的样子。
真是漂亮。
他动了心,趋步朝前,伸手去水中捞。可是白莲就那么不远不近地漂着,虽然不动,却也够不着,仿佛是一双含笑的眼眸,望着他。
他四处望望,猛地看见旁边一丛竹子,于是呵呵一笑,提剑砍下一根竹枝,站在水边,斜着身子,就去勾那白莲。
忽然,白莲一动,他听见一声轻笑,就在这一瞬间,他重心不稳,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就掉入了水中,凉凉的水一下子漫过来,盖过了头顶,他赶紧扑腾起来,拼命朝上游去……
“呼——”肃淳深吸着气,扒弄着胳膊,从床上坐了起来。睁眼一看,这哪里是水中,分明是在床上。
肃淳愕然地,抹了把脸,一侧头,却看见刺竹躺在床上,大眼瞪瞪地望着自己。他眨眨眼睛,莫名其妙地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刺竹闷声道:“我梦见你掉水里了……”
肃淳吃了一惊,追问道:“你梦见什么了?”
刺竹缓慢地将梦境述说了一遍,最后他说:“我看见你砍了竹子去拨白莲,掉到水里去了,我就赶紧下水,想去救你……才走到水中,齐腰深的地方,白莲忽然静静地,漂到了我的胸前……我伸手去捞,它忽然通体发出晶莹的白光,变得好像透明的一样……我一惊,就醒来了……”
“你跟我做的梦是一样的!我不知道我的梦里还有一个你在旁边……”肃淳叫起来:“不同的就是,你看见了我,我没看见你,还有,白莲漂向你……”
肃淳猛一下坐起来,说:“莲花是佛家圣物,白莲从苍灵渡那边漂过来,一定是个预兆!是个吉兆!”
刺竹怔怔地望着肃淳,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个梦来得蹊跷,难道真是上天的暗示?这到底,又暗示着什么呢?
这一夜,有些闷热,安王的手放在胸前,在睡梦中皱着眉头,仿佛在纠结着什么。
那是盛夏五月天,翻飞的荷叶,掀起连绵的绿浪,朵朵的白莲在风中摇曳,一叶扁舟,轻溜地穿梭过来,立在船头的,是一位粉红色长裙的姑娘,手执一片荷叶和一朵白莲,婀娜的身影,黑顺的秀发。那摇船的少年,魁梧英伟,脸上带着几分痴迷的笑,傻傻地望着她。
“小姐——”
远远地,岸上的丫环在唤,那姑娘回过头来,笑着,摇动着手中的荷叶和莲花,声音象娇莺般轻婉:“我就回来了……”
就在,一回眸间,他忽然忘记了呼吸,心里重重一撞,她的美丽让眼前的一切骤然失色,她的清纯让手中的白莲更多了圣洁,山和水都醉了,船和莲都飘了,连风,都好像在舞蹈,而他,则仿佛在一瞬间穿越了三生三世,回到了爱的原点。
扁舟在飞快地前行,轻轻地靠岸,那少年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牵她,上了岸来,柔声道:“今天开不开心?”
她莞尔一笑,俏皮地一歪脑袋,亮晶晶的眼睛,白白的牙齿,轻声道:“好开心!”
“我们回家去。”那少年已经上前,毫不避讳地拉住了她的手。她脸一红,轻轻地打了他一下:“谁跟你回家?!”
“我送你回家……”少年呵呵一笑,憨态可掬。
“我不要你送。”她嘻嘻地笑着,拔腿便跑。
“祉莲——”少年柔声唤着,话语里满是爱意和宠溺:“别跑,小心摔着……”
她吃吃地笑着,摇着手中的莲花,身体往前小跑着,脑袋却一直朝后边扭着,眼睛巴巴地望着少年,脸上的笑都溢到了空气中,忽然,冷不丁就撞到了一个人怀里,她被反作用力往后一弹,愕然地抬头一望,他已经不自觉地,伸出两只手臂,托住了她的背——
她的脸近在咫尺,脸颊上细细的绒毛好像手中新绽的白莲,带着稚嫩的粉红色,娇羞可人;愕然和紧张,还有一丝丝的歉意,在眼波中流转,那眼角还有残留着笑意,虽然不是为他而绽,却已然摄走了他的心。仿佛是什么失去了控制,四周的景物在飞快地流走,可是他,却异常静止,无法动弹。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禁望着她,温柔一笑。
她在他的笑容里,满面通红。慌乱地抽身,勾下脑袋,涩涩道:“对不起……”
少年赶过来,将她拖到身后,对他一抱拳:“这位先生,得罪了,她不是故意的……”
“无妨。”他轻轻地摆动着手中的折扇,微微一笑。
就这样目送着她远去,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他们紧紧相牵的手上。她的眼睛,就这样,扎进了他的心里,盈盈如水,看人的时候,深得望不见底,所以,他总是看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客官,”艄公轻声问:“您还去垸里看莲花吗?”
啊,去的。他如梦初醒,沉声问道:“你认识那位小姐吗?”
艄公点点头:“那是上河村江先生的女儿,唤作祉莲,江先生是开私塾的,家底殷实;那个公子姓沐名广驰,练得一身好功夫,是林东镇上沐家武馆的少东家。两家一文一武,是世交,两个孩子是娃娃亲,好像是下个月就要成亲了……”
“他们从小就喜欢到这里来玩,沐公子带着江小姐,很般配的一对啊……”艄公笑眯眯地说:“您看,是么?”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下个月才成亲,这不是,还没有成亲么?
隋先生轻轻地睁开眼睛,下人赶紧上前,问道:“先生今日感觉如何?”
隋觉摇摇头,说:“去请王爷来……”
下人轻声道:“先生,世子和刺竹将军,一大早就在外面等您,说是等您醒来,在见王爷之前,一定要先见见他们……”
隋觉默然片刻,说:“请。”
“听说先生,刚才吃了一碗粥,能进食了,就快好了,我心甚喜……”安王说着,进了屋子,一眼,就看见刺竹和肃淳站在床边,他狐疑地望了他们一眼,缓缓地在床边坐下。
刺竹轻轻地拉了一下肃淳,肃淳刚要提出告辞,隋觉就说话了:“有些事,王爷当如实地告诉我们罢……”
安王抬头,再次纳闷地看了两人一眼。
肃淳赶紧说:“先生你们谈,我们出去了。”
“慢着,”隋觉说:“让他们也听听,日后自会知道该如何对付沐广驰。”
安王看着隋觉,轻声道:“先生想知道什么?”
“沐广驰的心结。”隋觉沉声道:“王爷既让我为您而谋,为何不可坦诚相待?”
安王顿了顿,低声道:“先生误会了,我以为沐广驰堂堂男儿,能够放下儿女情长,晓以大义,能劝其归降……”
“我本想,以残烛之身,亲劝沐广驰,为王爷扫平南下的障碍,现在看来,我去也是无用……”隋觉闭上了眼睛:“王爷既问我,又不信我,那还是请,自行解决吧。”
唉,安王长叹一声道:“先生有所不知,那既是沐广驰的心结,也是我的心结呀……这么多年,我不敢去触及,是在是因为,太……心痛……”
默然了许久,安王才沉沉开口——
一切,都因为一个叫江祉莲的女子。
往常州城外二十里,有一个上河村,村子紧挨着淮河,依河筑了一段堤坝,引水为湖,作为防洪蓄水而用。堤内水势平缓,湖宽阔,久而久之,就长满了莲花,尤以白莲居多,因此地名唤作荷香垸。每到夏季,满垸白莲盛开,只见莲花荷叶,不见水面,景色壮观而美丽。
那一年,安王奉旨办事,路过常州,常州知府得知安王即将过二十四岁生日,便盛情挽留,提及可到荷香垸去设生日宴一并赏莲。安王虽然拒绝了,却对赏莲动了心,于是第二日告别了知府,专程弯道荷香垸。
也就是在荷香垸,在那连天的绿荷白莲中,他看见了扁舟上的祉莲,那粉红色的倩影,在他心湖上轻轻一点,自此,再也无法抹去……
就在她回头嫣然一笑的那刻,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贯穿了他的全身。他已有一妻二妾,对她们的情愫,有好感,有喜欢,有喜爱,可是只有她的笑脸,让他怦然心动。当时他就想,他一定要让她,把这样美丽的笑脸给自己。
就在岸边,她与沐广驰在嬉笑追逐间,撞到了他的胸口。那一撞,撞开了他的心扉,也撞出了他的雄心,他爱她,他要得到她,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一直记得她在胸口处,抬起头来,望向他的眼睛,波光盈盈,深不见底,还带着笑意,仿佛不是她撞上了他,而是真切地倚在他怀中微笑。他永远都忘不了她的那双眼睛,美的那么纯净,如同她手中的白莲,颤颤巍巍,带着腼腆的青涩,却娇羞可人。也正是这双眼睛,让他在失去她很多年之后,都不敢去看莲,只怕看一眼,就会想起那双眼睛,想起她,揭开心头无比痛楚的旧伤疤。
虽然他并不是一个专情的男人,但是他知道,他是爱她的,一直都爱着她。虽然他先后娶了九个妻妾,包括她,死了三个,现在还有六个,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在他心里,她一直,一直都是自己特别爱的那一个。
并不仅仅因为,她为他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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