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定计(上)

  柳远到底还是记挂着妹妹,不多时便带着柳小三儿回家了。柳七夕有些意外,柳远则是有点不好意思,而柳小三儿则非常的不高兴,但应该是柳远说过些什么,所以柳小三儿也不敢把不满说出来。

  兄妹三人分了工,生火的生火,摘菜的摘菜,煮饭的煮饭,不多时柳家就已经炊烟袅袅了。柳远甚至还和柳小三儿合作把猪也喂好了,等到陈竹回来的时候,已经只需要把菜切了下锅炒了,心里欣慰极了,顺势表扬了几句,倒是把柳小三儿乐的好像中了头奖一般。

  因为三个孩子今天表现的无可挑剔,所以今晚柳家的饭桌上十分的和谐。吃晚饭之后,一家人也有了时间坐在一起。

  柳七夕略沉吟了片刻,开口问道:“爸,咱们家还有多少橘子没卖啊?”

  柳添福点了根烟,道:“万把斤吧!”

  陈竹在一旁絮叨道:“说是万把斤,得油斑病的起码就有三两千斤,剩下的个头也不一样。”

  柳添福只抽着闷烟,也不说话,只是眉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子。柳七夕有些奇怪,问道:“什么是油斑病啊?”

  “我知道,我知道!”柳小三儿一副急于表现的模样倒是逗笑了大家,柳小三儿也不在意,急道:“我知道,油斑病就是橘子皮上面都是锈疤,蛮丑!”

  柳七夕没说话,低着头在脑中搜寻这种锈疤橘子,柳小三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橘子道:“就是这样的。”柳七夕接过来,手上的橘子个儿大,颜色也颇为喜人,只不过在楴部有小块黄白色锈斑,就像是美人脸上的一块胎记,美感全无。

  “那这些橘子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己慢慢吃呗!”陈竹有些无可奈何。

  “这么多,怎么吃得完啊?再说,这个得了病的橘子能吃?”柳七夕小心的问道。

  陈竹有些怪异的看着柳七夕,柳七夕心下一跳,但是还是面不改色,坦然的看着陈竹,陈竹狐疑了一阵,道:“你之前不是吃过吗?这种橘子就是不经放,吃还是能吃的。”突然又像是想到什么,脸色也冷凝起来,厉色道:“你们几个以后只能吃那些锈疤的和怪把的,那些好的,我是拿去卖的!”

  陈竹说的怪把橘子自然就是那些长的怪模怪样的橘子,柳七夕倒是没什么,柳小三儿却明显有些瑟缩,看起来他平时没少偷着拿那些好橘子吃。

  陈竹缓了一口气,语气也变得循循善诱了,“不是不给你们吃,你们也晓得我们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那些不好看的也不是吃不成,好的我们要拿去卖,今年的价钱也不是蛮好,还不知道这些迟熟的能值几个钱?”说完又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下子满屋子的情绪瞬间低了下去。

  柳小三儿有些怯生生道:“妈,我以后再也不拿那些好的了。”

  陈竹点点头,道:“你们都放听话些,都那么大了,也不消我天天挂在嘴上说了。”

  柳七夕听到此处到有些佩服妈妈陈竹了,这一打一抚的,既震慑了三兄妹,又示弱于三兄妹,难怪能把三个孩子都调教的服服帖帖的。

  柳添福对母子几人的对话像是并不关心,只向陈竹说道:“刘老七说半个月之后可能还要来两个大车,这一段时间天气还可以,到时候果子应该颜色好。”

  陈竹点点头,但是转瞬又有些气馁,道:“价钱是不是也不怎么样啊?”

  柳添福点点头,无奈的说道:“听说是三角一。”

  陈竹脸色更加难看了,不过也没说什么。

  柳七夕继续问道:“妈,这个橘子怎么个卖法,是所有的都是一个价吗?”

  陈竹看向柳添福,柳添福又猛吸了一口烟,道:“这倒是没说,估计跟去年一样,一乎一以上吧。”

  “一乎一是多大的啊?”柳七夕追问道。

  陈竹有些不耐烦了,斥道:“小孩不管大人的事儿!”

  柳七夕深吸了一口气,不赞同道:“不让我们管大人的事儿,我们又怎么知道大人干了些什么事儿呢?”

  陈竹本来心情就不好,此时柳七夕顶嘴,更是有些不高兴了,道:“你们管好自己就可以了。”

  柳七夕见陈竹坚持,便也只能闷闷的住嘴了,的确,现在的自己实在是太小了,怎么取得大人的信任也是一个大问题。

  “这个说也说不清楚,大概就是这么大吧。”柳添福破天荒的开口解释并拿手比划了一下。柳七夕有些意外,格外的多看了这个爸爸几眼,柳添福仍然面无表情,柳七夕看了看比的大小,大概也就杯子口大小吧,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

  “大橘子跟小橘子混在一起卖会不会有些亏啊?”柳七夕拧着眉头,声音有些低。

  柳远听到此处,忍不住鄙视的看了看柳七夕,道:“你傻啊,卖橘子是过磅称的,只论斤,吃亏也吃亏在单价上。”说完,又仿若恍然大悟道:“哎,我知道你为什么数学成绩差了,总价等于单价乘以数量,跟别的可无关啊。”

  柳七夕有些气闷,反驳道:“一样的价钱,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挑大的?”

  柳远一时语塞,柳小三儿看兄姐争执倒是觉得十分有趣,插嘴道:“因为大的看起来好看些。”

  柳七夕得意的看了眼柳远,陈竹此时有些不耐烦了,道:“争什么啊?话虽这么说,但是又不是在飞鹰厂卖,人家大老远的过来,谁跟你挑这么细啊。”

  柳远得意的看了眼柳七夕,柳七夕仿若无闻,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啊?”

  “河南!”柳小三儿插嘴道,见大家看着他又补充道:“我是听刘强说的。他七爹就是联系车的。”

  “这么远就这么把橘子都混装在一个车里,会不会颠坏了?”柳七夕喃喃自语道。

  “你操什么瞎心啊,有点心思还不如去多看点书。”陈竹终于忍不住开骂了。

  柳七夕见疑问并没有得到问答,也没有继续追问,只不过她好像已经抓住问题的关键所在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吃过早饭后,柳七夕便要柳小三儿带她来到了自家的橘子园。

  柳家的橘子园其实占地也不大,两块地加起来还不到两亩地,在本地也并不显眼。平心而论,自家的橘子卖相还是很不错的,一个个像小灯笼一样挂在绿色的叶子中间,秋日的阳光下显得霎是喜人,就是贡品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不过确实有相当一部分的橘子上面或大或小的有些黄白色的锈疤。

  “哒哒哒……”一阵嘈杂的马达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了。

  柳小三儿往路边望了望,兴奋道:“七夕啊,是小舅舅。”

  柳七夕收回了有些发僵的脖子,不远处一辆手扶拖拉机正颠簸驶来。一个大概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坐在车头,三七分的头发显然是有心打理过的,迎风而来也未见凌乱,一件黑色夹克衫更是让其有几分不羁的味道。

  来人这是柳七夕小舅舅陈刚,今年22岁,初中毕业之后就跟着别人出门倒卖粮食木料什么的。这几年林业局查的严,国家对倒卖粮食也限制颇多,所以赚头也就少了,加上柳七夕外婆和妈妈都不怎么赞同陈刚四处跑,去年陈刚就退出来单干,又拿出自己这几年的积蓄买了了辆手扶拖拉机,平时帮别人拉拉货,耕耕田,虽然赚的不多,但是好在陈刚脑子灵活,倒也没闲着。因为陈刚比陈竹小十几岁,所以他也算是被大姐带大的,所以姐弟俩感情很好,加上他现在单身一个人,所以对大姐的三个孩子非常大方,平时有什么好吃的也都不忘给他们带一份,所以柳家兄妹也都十分喜欢这个小舅舅。

  柳七夕有种预感,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可能要好好仰仗这位小舅舅了,所以她看向陈刚的眼神也就更加热烈起来了。

  陈刚自然是不可能知道柳七夕的想法了,停了车问道:“你们俩怎么在这个呢?你们爸妈呢?”

  柳七夕和柳远规规矩矩的问了好,柳小三儿答道:“我爸妈去菜籽田里了。”

  陈刚点点头,指着拖拉机拖箱道:“我还要去换苹果,晚上去你们家啊,跟你妈说一声啊。”说着又从拖箱上的一个纸箱子里面摸出两个苹果,递给兄妹俩,道:“这个苹果不错。不是换的那种,是专门卖给飞鹰厂的工人的。”

  苹果要是再别的季节倒是个稀罕物,只不过眼下的时节里,虽然此处不种苹果,但是有些例如陈刚这样的小贩就会拖着苹果走家串户,农户可以用稻谷换苹果,虽然换的苹果不怎么好吃,卖相也一般,但是几斤稻谷也不是什么大事,给家人解解馋也是好的,所以陈刚的生意也还不错。

  不过陈刚给的两个苹果显然不能跟家里的相比,这俩苹果个大皮红,果香诱人,“这个可是烟台的。好吃着呢!”

  柳七夕此时的目光都被拖拉机拖箱给吸引住了,拖箱底层垫了一层稻草,几个塑料袋子装的苹果横七竖八的躺在上面,一边还放着几个蛇皮袋,应该是换得的稻谷。靠近司机座位的那一侧则整整齐齐的码着一排纸箱子,上面印着“烟台苹果”几个大字,想来就是装这种大苹果的盒子了。

  “小舅舅,这个苹果真的是从烟台运来的吗?”

  陈刚愣了一下,笑道:“反正是从外面运来的,谁知道是不是从烟台运来的?”

  “箱子上面不是写着‘烟台’吗?”

  陈刚嗤笑了一声,道:“这个纸盒子哪里不能做,你要我明天就叫人给你送一车来。”

  柳七夕倒也没显出什么惊讶的表情,的确,光一个盒子也不能说明什么,略想了一下,问道:“小舅舅,那你这一箱苹果多少钱啊?”

  “二十五块啊!”

  柳七夕点点头,这样一箱苹果大概也就十五斤左右。可这拿谷换的算下来才六七角钱一斤。

  突然一个想法跃然心头,只不过这件事情要做成,可能还要费一番脑筋。陈刚也没有再跟柳七夕他们说什么,直接就开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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