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王随和陈尧佐这俩人是作为吕夷简的接班人登上宰相之位的,俩人一个是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一个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俩人四月里走马上任,除了继承了吕夷简保守的执政之风,就是一个经常生病告假,一个年纪太大经常缺勤,把个中书省变成了“养病坊”。
现在皇帝把眼光投到了这俩人身上。
王随这人没什么主见和主意,但好在对人处事都比较宽和。琢磨了琢磨,觉得苏侍郎这法子虽然有些新鲜,但好在能为朝廷找来钱粮而且不用朝廷自己花钱,所以王随心里边还是比较赞成的。
但是王随还是站出来了:“陛下,臣以为,此当为善法,可试行之。”说着话锋一转,接着道:“只是最后一条,还需商议。尊卑有别,布衣朝天子,实骇人听闻,恐有乱上下之序。谏官所言,未尝没有道理。还望陛下三思……”
陈尧佐已经七十多岁了,没喝过脑白金,没吃过盖中盖,眼也花了,耳也背了,腰也直不起来了,好不容易参加一次朝会,没想到搞这么长时间还没搞完,早有点挺不住了。此时哪还有什么心思提出意义,就只跟着附和了两句,只盼朝会能赶紧结束。
没想到赵祯却异常坚持。
赵祯沉思了一会儿道:“……十万贯,在饥馑之年可以活人无数!行此大善者,便是布衣又何妨,朕当亲自陛见,方能昭示天下朝廷的爱民之心。众爱卿不必再多说,朕意已决!拟旨吧……”
“冬十月辛未,苏白上《灾时募捐条例》。上曰善,遂试行于京畿道。京畿富豪争捐钱粮,水灾之患遂解。
十一月癸卯,汴京陈有富捐钱十五万贯,受陛见于御苑,举世惊……”
——宋史本纪第十。
募捐条例通过了,苏侍郎松了口气。
苏侍郎回到家中,取出那份原稿,仔细看了一遍,忽然想起一事。遂唤道:“阿楚——”
穆楚闻声走进书房,苏侍郎问道:“阿楚,我记得去年你说起过月儿她要做个什么鹅毛笔来着,后来怎样了?”
穆楚闻言笑道:“做是做成了,只是家里的鹅可遭殃了,老爷忘了有一阵子府里一直吃鹅肉来着?”
“哦……那她平时可是用那鹅毛笔书写?”
穆楚想了想,答道:“二小姐平日里习字还是用普通的笔,但是二小姐时常用那鹅毛笔写些东西,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穆楚没有隐瞒,“二小姐自创了一套‘简化字’。”
苏侍郎奇道:“简化字?”
“是。二小姐说是为着记录书写方便。大体还保持了字体的形状,只是减少了很多笔划,学起来倒是很容易。书写的时候也省了很多事,比之用正常文字记录确实快捷方便很多。”
苏侍郎笑骂:“什么方便,这丫头分明是变着法的偷懒!越发不象话了!”
结束了喝穆楚的对话,苏侍郎想了想,于是起身溜达到了苏览月的院子里。苏览月正在自己的书房里看书。
说是“书房”,却和她老爹苏侍郎的书房大不相同。苏侍郎那是四平八稳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读书写字。苏览月的小书房里倒是也有个书桌,却放在房中一侧,另一侧放得却是张软榻,软榻上还放着大大小小的塞满棉花的靠垫。
苏览月就舒舒服服地斜躺在软榻上,翘起小脚丫一晃一晃的看着书。
这个德行落在苏侍郎眼里,真是惨不忍睹,不雅中的不雅啊!
“成何体统!你身为女儿家,还翘个二郎腿,还不快给我放下!”
苏览月一激灵,差点从榻上掉下来,抬头见是苏侍郎,埋怨道:“爹你干什么,神出鬼没的,吓死我了。”说着还是放下了小脚丫。
“你要读书就好好的读,你这躺着靠着的,算怎么回事呢,这么读书怎么读得进去呢?你看看,你看看,你这大大小小的都是些什么?”苏侍郎把苏览月从榻上轰下来,自己一屁股坐上去。那些看起来大大小小四四方方的靠垫,靠上去还真是挺舒服,唔……
苏览月很郁闷的站在一边,你说老爹你要是过来教训我的,你就赶紧说完赶紧走人吧,你不开口却一脸舒服的靠在我的靠垫上,你干什么呢你?
“咳……”苏侍郎清清嗓子,开口了:“女儿呀,最近为父公事繁忙,也没过问你的学业,最近读些什么书啊?”
“回爹爹,最近开始读些医书,主要在读《开宝重定本草》。”
苏侍郎自己就是一好医道的,这一听开心了,话匣子就打开了:“读读医书好啊。本朝自太祖皇帝立国伊始,就极为重视医道。这《开宝重定本草》乃是太祖皇帝亲自下令,命人两度堪校,才刊印发布的。你若是想研习养生之道,从这本《开宝重定本草》开始着手,最是刚好不过。说起这养生之道……唔、唔……等爹有时间再给你细讲。”苏侍郎终于想起来自己跑这儿来不是来说养生之道的,“女儿啊,你最近是不是跑到爹的书房去溜达了?还留下了点东西?”
“没有啊。女儿只是去找找书看,啊,对了!爹你不是看到我的香囊了?我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原来是落在那里了。”小狐狸开始装胡涂,作恍然状。
“这倒没看到,许是落在别处了。好了,爹不耽搁你读书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啊,你可莫要偷懒……”苏侍郎起身,准备离去。
苏览月松了口气。
苏侍郎忽然转过身来道:“对了,听说你那鹅毛笔很是好使,拿一支给爹爹用用。”
苏览月想也没想就应道:“哎,您等下,我给您拿……呃?”忽地反应过来,小笨狐狸双眼圆睁,瞪着苏侍郎。
老狐狸笑了。从袖中掏出一沓纸放在着上:“这么小的字,爹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自制的那个鹅毛笔才写得出来。”
终于还是瞒不住啊。苏览月叹息一声。她真得不太想让身边的人觉得她有异于常人。
“女儿只是不想让别人觉得女儿太过‘妖异’。”
苏侍郎点点头,苏览月的顾虑他明白。“傻丫头,不管怎样,你都是爹的女儿。你只是天赋异稟,决不是什么妖异。以后有事一定要和爹爹说,且莫憋在心里。”
“爹……”苏览月感动了。
“不过……”苏侍郎话锋一转,“你这好偷懒的性子得改改,读书就要有个读书的样子!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爹就没收了,你去给我好好坐在书桌前读书去。”
说着,苏侍郎拣了几个他认为最舒服的靠垫,夹在胳膊底下,大义凛然的离去了……
苏览月无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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