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莲步轻移兵场间,曼陀花开谁人怜

  “不过是仗着速度快。步法太过花哨,容易耗力,不是长久之法。”小老头道。

  没错,苏陌的动作在众人眼中与匈奴少年形成明显反差,匈奴少年招招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而苏陌的动作花式太多,怎么看都不像武学招式,实在更像霓裳羽衣一类。小老头的点评非常到位,苏陌仍然胜在速度。虽然此时她不再挨打,却也不能反击。而且招式繁复,小苏陌已经觉得有些累。

  苏陌闻得琵琶声,知道素云在侧。心中愈发宁静,心中无来由地想到莲花亭,又想到那日听到笛声时的天地风声。苏陌记性不好,但这些动作,她已经在梦中练了无数遍。想到莲花摇风,桃红坠地,她手中脚上动作更无杀意,反倒愈发飘逸。隐隐间,身上甜香也更甚。这与她遇上金花大蟒蛇时的心境刚好相反。苏陌心中闪过那画册上红色和青色的标记,隐约感觉到似乎红色和青色与自己的情绪有关。

  此时,少年拳脚过来之时,苏陌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而苏陌“钻”到匈奴少年背后之时,匈奴少年也只能险险避让。

  几个回合下来。苏陌匈奴少年不分上下。

  引得那匈奴少年又惊又怒。

  再看苏陌一袭蓝衣,容颜似画,诡异的步法更让苏陌行动间添上几分妖异。偏偏甜香怡人,让这妖异又舒缓为祥和。苏陌在他身边轻旋,次次绕过他的攻击,却不能出手。而他也找不到苏陌的空门,屡屡失手。

  “咦?哪家功夫会这么花哨啊。”有人小声道。大家都觉得苏陌的动作华丽过头了。

  “故意的吧。你没看见这小一点的,一直都没还手吗?有那跳舞的功夫,早把人打趴了。我看是是深藏不露,啧啧啧,这儒雅劲,是不是宇文家的后人啊。”

  “这么说,是在谦让?”

  “我看也是。”

  众人议论纷纷。

  “小秦王秦苏陌!”有人认出了苏陌。铁衣中有去年跟随镇南王去过太平港的。顿时,来自秦地的一些兵士马上集中了过来。他们看苏陌的眼神自然与别人不同。自己人看自己人怎么都顺眼。“真有秦王风范。”有人道。也不知道秦王什么时候这么华而不实过。话说回来,这时的小苏陌还真给秦地兵士挣面子。见她衣裳带风,行动若仙,明明身处拳脚之间,却总能避过。好似穿花蝴蝶。而匈奴少年在“风度”上显然差了她一大截。

  “他是谁?”

  “咱们秦地的小秦王!”士兵们很得意。

  他们不知道,苏陌到了此时也开始更觉得累。毕竟体力不同,苏陌速度开始变慢时,那匈奴少年倒是越来越快。两者之间的差距正在缩小。

  苏陌的功夫再怪异毕竟比不上人家的真才实学。苏陌躲避拳脚的速度越来越慢,匈奴少年的拳头多次挨着苏陌的脸或者肩膀过去。

  而此时,匈奴少年也发挥出了草原人的韧劲,反倒越战越勇。

  他只奇怪,这个比女孩还好看的汉人公子,使用的招式怎么也比草原上姑娘跳舞还好看。更有一股奇怪的甜香,引得少年忍不住想去看“他”。也都是因为这股甜甜的香味,自己总是心神不定,速度和精准都下降了不少。他头次觉得,原来长得好看也是可以分扰敌人注意力的。

  匈奴少年凝了凝神,稳住自己不去看苏陌。沉下心,终于将速度拉到最快,可他再快也快不过珠儿将军,苏陌仍然能够看得清他的动作。

  只不过此时苏陌力气不够使用,看得清,动作却有些迟缓。匈奴少年双拳化爪直取苏陌的小胸脯!

  苏陌一惊,双手护胸蹲了下去!倒也险险躲过了匈奴少年的“贼手”。匈奴少年心中纳闷,“这算哪门子反应?”

  苏陌抬起头,怒叱:“讨厌!”。跺脚飘远。

  匈奴少年心中更疑惑。疑惑归疑惑,手脚却没停下,趁苏陌还未“飘”太远,匈奴少年抓向苏陌肩头。苏陌年幼,精力有限。平时她在梦里不觉得“跳舞”累,此时才知这动作都十分累人。到匈奴少年手抓过来,小苏陌速度已经大减,躲闪不及,水蓝色的外裳被匈奴少年抓了一块下来。

  匈奴少年见苏陌连连后退,眼中隐有泪光,更是十分不解。不解是一回事,架还是要打的。此时苏陌离得更远,于是他又跃起,凌空出脚踢向苏陌。偏偏此时,一股甜香钻入鼻子,他的动作为之一滞。苏陌再次“溜”了过去。

  人群见他几发不中,已经发出唏嘘声。

  匈奴少年心中更是懊恼,平时自忖速度够快,出手够准狠,为何今天老是打不中!更可恨自己居然在这比武场上分心。

  加上眼看围观之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少年脸上挂不住,一张脸憋红成个大柿子。恼恨之下,少年护腕中暗暗伸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苏陌仍在找着梦中步法的感觉,这是她头一次在梦境之外“跳舞”,苏陌心底有些喜悦。更多的却是疲惫。此时,她的脚隐隐作痛,看样子,动太多,又扯动了筋骨。她只顾着自己,根本没想到匈奴少年发了蛮劲,手中多了一把刀子。匈奴少年手一过来,苏陌自然地微微一躲,却不知,少年已经料到她会贴身而躲,手腕中机关一弹,匕首像箭矢一般射出。

  羌笛声戛然而止。

  场中突然多了一个人。这个速度真正令众人惊讶。这人快得让人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就好像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场中,横档在苏陌和匈奴少年之间。

  苏陌靠得是灵药和怪书,或者说是福缘;匈奴少年靠得是正儿八经的苦练。可是这两人的速度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这人伸着手,手中的羌笛上钉着一柄细长匕首。那匕首离苏陌的大眼睛不到一寸远。

  秦地士兵和铁衣营的人不由大怒,秦地士兵更拔出了刀剑。匈奴兵针锋相对,一时间,场上空气为之凝固。

  小老头靠近风扬道:“啧啧啧,我的小乖乖,这跟几年前发生的事几乎一样啊。可惜那时有人没有动手。哎,如花似玉的脸庞就那么被划破。”

  风扬无动于衷。

  拿羌笛的人正是匈奴的日逐。日逐本有将军的意思,但汉人习惯称之为“日逐将军”,不知道往往误会日逐是名字。这位日逐不是别人,正是素云在黑屋里所救的男人。素云停了琵琶,睁眼,看清眼前人,不由心中大震。

  此时,日逐满脸怒气。匈奴少年见到突然出现的日逐,低了头。

  日逐用匈奴语冷冷地说了什么,匈奴少年脸色灰暗,又对着苏陌说了什么,日逐给了少年一巴掌,匈奴少年竟被这一巴掌的力道打趴在地上。

  场上众人,不是各地选来的兵将便是各国的俊杰。自然看得懂——匈奴少年违规使用了暗器。

  秦地的士兵脸上均带上了杀气。

  整个场上顿时安安静静。只听到日逐在训斥。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是看匈奴少年的脸色也知道日逐的话语一定很重。

  少年含着泪,站起。从地上捡起自己的牛角刀,然后,一脸憋屈地面对苏陌跪下,一狠心,将牛角刀举过头顶递给苏陌。一张脸别到了一边。日逐一声呵斥。少年才正过脸。苏陌懵懂地与他对视。苏陌一双澈亮的眸子里满是不解,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敢接刀子了。

  日逐朗朗朝众人道:“少年比武,本人向来鼓励,哪怕血染沙场,本人也不会说半个不字。但是我不允许我匈奴男儿做偷鸡摸狗之事。这场比试阿莫沙落败。本王先替阿莫沙赔罪!”日逐说道做到,话语一落就朝四方行了个礼。众将士都感叹,这位日逐果然是条真汉子。

  “阿莫沙愿交出他的牛角刀,并由这位公子砍断阿莫沙的一只手作为惩罚。”日逐又道。

  游牧的民族,尚武的子弟,没有了一只手,不知道会意味着什么。

  原来,这就是匈奴递过刀的原因。苏陌惊得连连摆手,“不不不,不要刀!”

  “那小公子想要如何处置?”日逐问。

  小苏陌看那少年。少年的目光与苏陌对上,再次恨恨地别过脸去。少年恨声说了句什么。匈奴人惊得全蹲下求情。日逐闻言大怒,喝道:“好!有胆突袭就要有胆还!我来!”言毕随意在人群里抽出一把刀,朝匈奴少年砍去。那少年闭了眼,竟然不动。

  苏陌看得分明。情急之下,一扑就扑了过去!那少年被扑倒,胳膊没断,苏陌扑倒他,一刀正落在他的腿上,苏陌连带着摔倒在地,一阵剧痛传来,苏陌心知“惨了!”——她脚又扭了。

  这一连串动作惊险不已。除了素云,其他人都没想到苏陌会去反过来去救匈奴少年。毕竟,匈奴少年刚才要取的可是她的眼睛。

  匈奴人都松了一口气,暗想:难得这小孩不记仇,反而救阿莫沙。

  没有经历过沙场的小孩,纯良如水,自然不会觉得什么“军令军风”比一只手重要。

  兵卫们到此时,看苏陌的眼神才不再是看小孩胡闹,反倒都带上了一丝赞赏。秦地兵卫更是脸有荣光,只觉苏陌不愧是秦王之后,宽厚仁慈。秦兵中一个小领队模样的人率先下跪,朗朗道:“请日逐收刀!”

  众人顿时纷纷请命。

  “男子汉……。”日逐的话还没说完。

  突然一声叫打断了他的话——苏陌这家伙脚真扭得重了,苏陌回头刚好看见匈奴少年的血溅在自己身上,慌乱中吓得以为自己的脚被砍断了。疼痛委屈一下涌了上来,想到没了脚,苏陌再也忍不住眼泪,泪珠儿掉出来了。看那少年还被自己压在身下。不由生气。二话不说,朝少年的鼻子给了一拳,匈奴少年一声怒吼。

  只听她嘟嘴埋怨道:“都怪你!乱打人!我还以为你要送我刀子,结果你要打架!我都把你刀子还给你了你还打!呜呜。”

  “你还打!你还打!”苏陌撒气,啪啪啪又打了少年好几下。她力气不大,打在少年身上,少年也不痛,倒是苏陌身上的甜香逼来让少年好不尴尬。

  众人终于恍然大悟,内心又觉得好笑。闹半天,这秦苏陌压根就不知道两军的规矩。怪不得他打着打着就丢刀子,惹得匈奴少年勃然大怒。

  “日逐啊,原来是场误会,算了吧。”一个鬼魅似的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人群中——书楼上的守书人老吴。怪得是,他的话似乎日逐很愿意听。日逐按汉礼拱了手。用匈奴语朝匈奴少年说了什么。匈奴少年应了。对秦苏陌道:“兄弟!”

  日逐很聪明,他让匈奴少年和苏陌拜把子。这样不但匈奴少年下了台子,也化解了两方的敌意,话说回来,今天这一场比试,被苏陌这么一闹,不但没有敌意,倒是有些好笑。

  秦苏陌还在撒气呢。女将军等人走进来,拉起苏陌,扶起匈奴少年。少年把牛角刀给苏陌,又道:“兄弟!”

  苏陌再不敢接刀子。女将军等人都示意苏陌去接。只要苏陌接了,这事就了了。哪知道苏陌今天真被打怕了,只惊恐地看着匈奴少年,以为这少年还要再打一场。

  “兄弟!”少年执着地伸着手,要苏陌拿刀子。

  苏陌见一圈的大人都在朝她点头,心中茫然,暗道:“你们都这么喜欢看我打架吗?”

  看那少年坦然地看着自己,似乎不是那么想打架。苏陌试探性地伸出手,又停住,问:“那,我们不打架好吗?”

  匈奴人中有人将苏陌的话翻译给匈奴少年。

  匈奴少年点头。

  苏陌来了小心眼,又巴巴地加上一句:“除了今天,明天,以后统统都不打架!谁反悔谁是小狗!”苏陌生怕他今天不打明天打,小心眼地加上时限。

  谁知道,这话在将士们耳中听来却有别的意思——似乎暗示着与和平有关的一个信号。

  匈奴少年看了日逐一眼,得到暗示后,对苏陌点头。先不论日逐的心计。只说苏陌看到匈奴少年点头时,顿时放妥了一颗小心脏,破涕为笑。

  大方地接过匈奴少年的刀,想到素云姐的话,苏陌往头上一摸——发现今天没带簪花。好在她穿着秦地的服饰,秦地富饶,服饰上也极为华丽繁琐,佩戴更是不少。苏陌随意扯下一块腰间的秦地百鱼琼英坠,递给少年。

  她不在意,阿莫沙却郑重地接过。两人相视一笑。场中兵士将勇们也觉彼此之间敌意已除,暖意融融。

  人群散去。风扬走近苏陌和素云。

  “你是谁?”风扬冷冷问苏陌。声音不大,却听得人浑身发冷。

  苏陌刚要回答,感觉到素云轻轻捏了下自己的手,苏陌会意。抬头道:“风扬哥哥,你想知道吗?与曹大人有关。”

  果然风扬很在意。

  “说!”

  苏陌握住素云的手,稚声稚气地说:“有人叫我带话,你明天若是你能赢了比试,你就会知道。”

  素云听得着急,这小苏陌记性真是糟糕,不动脑筋就说出来了。不过这样也好过没说。况且,以苏陌今天的表现,风扬一定会查到底。

  小老头恰好过来抱起苏陌。

  素云轻道:“娘娘,我们走吧。”又转身对风扬淡淡道:“不是每一次回头,都有人在灯火阑珊之处。劝君应惜身边人,莫待无花空折枝。——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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