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云姐?”苏陌摇素云的手。
素云定了定神。心道:“或许这些天发生的事太多了。苏陌不是好好的吗?”于是笑道:“没事,我花眼了。我们走吧。”
不管怎样,素云却到底留了心。
两人一路边说边玩,素云手巧,随手摘了些新柳嫩藤,给苏陌编了个花环。苏陌爱不释手,嚷着要多插些花到花环上才好。为此,也顾不得脚疼,非是往那人迹难至,百花新开的墙角屋后寻花。一路好绕。路上,苏陌问道:“素云姐,你会吹笛子吗?”
“笛子不会。”素云笑道,“先前在家时倒是学过弹箜篌。可惜这里没有。”
“我想学。”
“若有箜篌,我便教你。”
苏陌点点头。牵着素云的手又要拐去游廊拐角摘花。冷不丁却看见,王韵致正带着一个行药小太监躲在花苑的一座假山后。
素云和苏陌相视一笑。苏陌蹑手蹑脚提着裙子跑进草丛去,正是初春,浅浅碧草还不到她的鞋面。苏陌拍了王韵致的肩膀一下。王韵致和行药小太监都吓了一跳。见是苏陌,王韵致吐了口气。身边背着药箱的行药小太监虽然没见过苏陌,这时也知道来者肯定是“熟人”。苏陌嘻嘻一笑,素云捂嘴,刚要说话,就看见王韵致和行药小太监着急地直招手——叫她俩躲到假山后面来。素云不解,王韵致就一把将她姐拉了近来。行药小太监见王韵致这么大胆也有些吃惊,不过到底年纪相仿,玩心未泯,自己闭了嘴,不管这些,倒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假山另一边。这假山仿得苏州园林,有石有常绿蕉,更有一弯花丛环绕,自成一带风景。四个半大不小的人往后面一藏,也不算太明显。透过常绿美人蕉,苏陌和素云这才看见,原来岔路口站着一个少年。看年龄,和王韵致差不多。但是身架子却比王韵致这个南方小公子要高壮得多。此人穿着蓝底银龙蟒袍,手持一柄坠着金黄色流苏吊穗的长剑,威风凛凛地站在路口。身边,一个侍从都没有。
“这是谁?”苏陌问。她虽然偶尔也会在后妃处穿穿门,却从来没碰到过这人。
小太监急得直抓腮,道:“小点声!这是大殿下!”
“我看他拿着剑像要找事,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他走了再出去。”五郎解释,一笑,又加了一句,“顺便看看戏。”
苏陌不解。却见彩衣飘飞,宫娥太监簇拥着一个神仙般的人过来——荣妃。
荣妃脚步匆匆,如今德妃一走,**之事就由她全权处理,再也不得像从前一样悠闲。虽然忙,但是地位日渐巩固。在众人眼中,两位皇贵妃,一个自顾不暇,一个又太小,还在懵懂之中,都是挂名之辈。**的实权其实是掌握在这位荣妃手中。
“这淑仪殿的事怎么这么多啊?”荣妃有点无奈地抱怨。一众女官太监心中也觉得奇怪。从九岁皇妃入宫开始,淑仪殿就没安宁过。不是死人就是受伤,前两天闹刺客,过几天又失踪,好不容易天下太平又走了水。
走了一段,宫女突然停住了。脚步有些踟蹰。荣妃正色道:“怎么了?”宫女还未及回答。却见花丛后的岔路口走出一名少年。
“奴婢参见大殿下!”一众宫女纷纷跪下。原来她们刚刚是看见了大殿下,更看见大殿下来者不善。
只见他持着剑,站在人前。既不行礼也不回避,英姿飒飒。不像优柔的皇上,倒有些像镇南王。只不过,此时他的眼圈已红。
“大殿下?”荣妃有些惊异,不过不愧是**的掌令妃子,荣妃的惊异在下一秒便化为语重心长的教导,“大殿下,仗剑宫中,你想让你父皇责罚你吗?快收了吧。”
“闭嘴!”武原怒喝。抬起剑,正对荣妃的心脏!
假山后的四个人面面相觑,不由心中都有些惊异。
武原剑指荣妃,含泪道:“我娘亲哪里去了!”
荣妃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冷笑道:“德妃行刺皇贵妃娘娘,她去了哪里,殿下应该去问天牢和大理寺。再不济,您也该问你父皇。你如今用剑指着我一个**妃子,又成何体统?”
“够了!我娘亲多次提及小娘娘乖巧,怎会行刺于她!这**的事,你和我娘的关系,你以为我就真不知道吗?总之你记着!我娘亲若是没了,有朝一日,我定取你性命!今日这剑就是我武原的誓言!”武原将剑往地上一插,插进紧挨着荣妃鞋面的土里。然后转身而去。
武原转身离去。
“好个武原郎。”荣妃道,“可惜是德妃的儿子。娇宠太过,鲁莽轻率了些,否则怕是第二个镇南王。”
荣妃拔起脚边的剑,随手丢进了湖里,道:“刚刚的事你们谁都不许说。否则后果你们清楚。”
“诺!”一众宫女太监战战兢兢地应道。
荣妃带着人从假山前走过。假山后的四人连忙蹲低了身子。待她和她的随从们都走得没影了。四人才钻出头来。
行药小太监拍着胸口道:“我的乖乖,吓死我了,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大殿下这么行事说话,别惹出什么事端才好。”素云也觉得刚才那一幕着急险恶。虽然不见血光,却是杀气暗藏。从此以后,荣妃和大殿下之间恐怕不会太平。荣妃口中是赞他,却满是轻蔑。显然这句“恐怕是第二个镇南王”也不过是抬举武原。荣妃和武原一对上,这宫中不知道又会有添上多少腥风血雨。况且,无论德妃是死是活,德妃“下台”已是必然,瞧这鲁莽殿下的作风,显然不能隐忍,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别说了,别说了,怕怕,怕怕——走走走,去给小皇贵妃把脉去。”行药小太监催促着说。
他拍着胸脯,显然是惊魂未定。刚刚那一幕,若是被人知道,恐怕他小命活不过今天晚上。
“又要把脉啊?”苏陌问王韵致。王韵致点头,其实,把脉是假,传信才是真。他刚刚接到宇文公子发来的暗信。把脉不过是他传消息的一个由头。想到可以摸苏陌的手腕,少年耳根微微有些红。苏陌道:“那就到那边把脉好了——荣妃去淑仪殿了,待会一定好吵。我们先不回去。”她说得是真心话,淑仪殿出了事,荣妃少不得要给那些太监宫女一些板子。苏陌最不爱听人哭爹喊娘,哪怕再不喜欢那些太监宫女,也闹得揪心。
王韵致道:“好。”他心里也巴不得找个地方和苏陌清清静静说说话。
行药小太监不解,暗地里猛拉王韵致袖子。素云见他一脑袋雾水,笑着道:“你还不快见过皇贵妃娘娘?”
行药小太监一听,眼睛都直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心中只恨自己少长了份心眼,怎么不早点想到宫中这么大年纪的除了几位公主,难道还有小宫女敢穿着不是宫制的衣裳到处跑?真是吃了糊涂油蒙了心。小太监把头磕得咚咚响。苏陌从不在意这些,笑眯眯地说:“起来吧,起来吧。”素云帮忙圆话:“不知者无罪,娘娘原谅你了。还不谢恩!”
小太监忙不迭谢恩。苏陌便在游廊里找了个地方坐下,行药太监拿出手枕。原来按道理,以苏陌的身份,应该回房子悬丝诊脉。但是自从女皇之后,女皇因为悬丝误事,宁可设医女,设医学生。倒不再空设这些有碍听诊的“礼法”,免得贻误病情。到了前朝,礼治更为开明。于是医官和侍卫就成了这**中少有的能走动的男人。
王韵致诊了一回脉。道:“娘娘身体渐好,继续服药便是。”说话间偷偷将一个丸子按在苏陌手里。苏陌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却下意识地抓住。缩手时偷偷放进袖子里。秦地的衣裳,宽袍大袖,就是有这点好处。
于是三人便说些不要紧的话,又拿着花环把玩了一圈。素云提出玩四方棋。这棋要四人,于是苏陌便“命”行药小太监来一并玩耍。
行药小太监唯恐出错,又怕被人看见,唯唯诺诺不敢答应。苏陌便说:“没关系,就说是我逼着你们玩的。”行药小太监心中担忧顿时烟消云散。乐滋滋地主动跑去草丛捡石子。这边,王韵致拿了开药方的宣纸,就近接了檐上滴落的“无根水”磨了墨,拿着毛笔,在宣纸上画了棋格,写了东南西北、奖罚惩戒。四个人,嘻嘻哈哈地在游廊里玩起棋来。
正是雨丝轻软,草长莺飞。烟雨如雾,春寒中白花吐蕊。好一派柔媚春光。
一个白甲都尉带着两名黑衣铁卫从桥边走过来,听到欢笑,白甲人一挥手,三人顿时停下。偏头见是小鬼玩闹。**中能这样开怀大笑的人不多,一则宫规严谨,人人肃穆端庄;二则,在这宫中,有几人能找到和自己一块大笑的人呢?
两名黑衣铁卫知道这笑闹毕竟不关他们的事,虽然于礼不合,其实却可管可不管。何况其中还有一个皇贵妃。于是便一起看着带头白甲人的脸色——白甲人正是风扬。
风扬面无表情地看着小苏陌戴着花环在游廊里笑得满是阳光。玩到得意时,还站起来跛着脚转了个圈。急得一旁的小宫女忙起身掺扶她。
他招招手,三人从另一条岔道走开。
再说小太监,年纪不大,一会儿就玩开了,也不再过于拘礼。
“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小的叫小银子。就是银镯子银戒指的银子。”
“哈哈!”“嘻嘻!”众人笑。
此时他虽还是处处奉承着苏陌,小心翼翼地帮苏陌数格子。却没了开始的惊恐。在他心里,苏陌大概是他碰上过的最可亲近的主子。只奇怪为何以前人人都说小娘娘不好服侍。又想,或许是这位学生官有些厉害,在宫里吃饭,治不治得好病是一回事,跟娘娘女官们有没有人缘又是另一回事。看样子,这位小学生医官跟女官娘娘的关系可是好得很。
玩了几局,不是小银子输便是王韵致输。输了的要翻筋斗,小银子翻了数个筋斗后,似乎转了运。这把棋,小银子似乎会咸鱼翻身。小银子再不闹腾,全神贯注地看着棋盘里的石子。就是这时,突然一根“竹竿”碰了碰他的背,他正玩得起劲,头也不回,念道:“别闹别闹!该我了!”
“大胆!”一声慈祥却带着威严的斥责。小太监意识到不对,张着嘴转过头——李公公!李公公手中拿着拂尘。他身后还站着一位穿着明黄龙袍的儒雅青年,再后面是两列恭敬肃穆的女官太监,这么大的气势排场的不是皇上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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