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花楼血染冥府路

  镇南王挡住了皇帝的手。

  皇上心中一惊。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这,是不是镇南王第一次反抗他?这预示着什么?

  可是,有多久没人叫他“哥”,又有多久没人这样跟他痛快地说过话了。是的,大概就是他将真正的剑,而不是木枝交给自己的弟弟之后。那天,在礼台上。刚刚登基的少年皇帝把剑交给了少年将军,却从此把不信和猜疑种在俩人之间。

  镇南王每次战胜而回,心中的毒草就长高三寸。大家对镇南王的赞誉越高,他心中的毒草也窜得越快。但是,镇南王毕竟是他的弟弟啊!是那个愿意驼着他爬出宫去玩的弟弟啊!

  他是皇上,他没有糊涂。美人,他有。但是现在,他只希望得到一刻放纵,能让他在欢愉中暂时忘掉接下来明明会发生的事。他在逃避。逃避自己的弟弟即将发生的死亡。他亲手安排的死亡。

  他不得不安排,因为他是皇上。

  偏偏这个弟弟,又来叫醒他。

  镇南王见皇上似乎清醒了些。道:“去穿衣服吧。我不会说,**也没人敢说。你去安抚安抚那些大臣。——臣弟,也该走了。”

  是该走了。不管皇上怎么想,镇南王知道这位皇兄已经不会放过自己。近日来宇文给他的暗信中,他已经看见皇兄朝他逼来的刀剑。他能接住皇兄扇来的耳光,可是能不能当过那些刀剑呢?

  宇文长卿的话他不是不懂,可是他宁愿永远听不懂。难道身在皇家,就连仅有的亲人也不能信任吗?曾经,他以为他们俩是个例外。

  “臣弟告退。”镇南王行礼。铁男儿眼中有泪。

  恐怕,这次一别,这一生再无相见之日。

  “尔诺!”皇上突然唤出了镇南王的小名。

  镇南王一震,回头。

  “保重。”皇上低头说。

  镇南王一丝苦笑,道:“我会的。”

  到了门口,镇南王要开门的手又停下。皇上以为镇南王还有话要说。只见镇南王转身道:“我从偏门走。”然后舍近求远去了偏门。美人的脸上泛起一丝不快。这时,门前响起一个稚声稚气的声音:“苏陌请皇上上朝听政。”

  一瞬间,皇上突然明白了镇南王为什么舍近求远从偏门走——他一定是听到了苏陌的声音。他要避开苏陌。

  苏陌说得话应该是荣妃教她的。她说得并不好。但是听得出来,刚才的事,对于她来说,只是不解而已。甚至都没有一丝触动。皇帝心里苦笑。

  “进来吧。”皇上决定把这个面子卖给苏陌。

  苏陌回头看,只见妃子们都在努力她进去。她想了想,隔着门道:“镇南王还在里面吗?他若是在,我就不进来了。”

  “为何?”皇上问。

  “我再也不要见到他!”苏陌清脆道。

  殿后的镇南王听到这句,脚步为之一停。回头看了一眼,帘幕深深锁重围,哪里看得到。镇南王转身离去。

  门开了。

  苏陌走了进来,磕了个头道:“请皇上临朝听政。”抬起头,眼圈红红的。不知是为谁。

  皇上放开那美人,看着苏陌。叹气道:“苏陌。朕应允。你走吧。这两天让朕静一静。去传李公公来,朕要更衣。”

  苏陌道:“是。”仍撅着嘴。出门时,突然回头道:“这个姐姐,我见过。”

  美人一愣,转出帘幕来,凝神打量苏陌。

  苏陌已经走远。

  “皇上。这位是?”美人问道。她的视线一直在苏陌的背影上不能移开。

  “秦地郡主苏陌。朕的小皇贵妃。”皇上说。

  “苏陌?苏陌?”美人沉思,这个名字好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不但如此,这小女孩也说见过我。这怎么可能呢?她是谁?

  皇上道:“朕会给你一个名分,封美人。需要的物品你叫李公公办齐。”

  美人儿撒了个娇,扑进皇上怀里,扭道:“人家只想早日修炼得道嘛。没有图,人家怎么帮皇上看局?”

  皇上嗔道:“就你事多!”从架上抽了一副卷轴出来,道:“这便是了。”

  美人盈盈笑着接过图。却不见皇上嘴角轻蔑的上扬。

  一个人连自己弟弟都不相信的人,会相信一个玩具吗?

  比起这个玩具,他更愿意那个刚刚离开的人儿看到自己的行为会生气,或者有点别的反应。

  夜晚。浓得化不开。

  素云将糕点递给金安。金安道:“素云姐,还是你有本事。今天大家都说娘娘立了功。可是娘娘回来就哭。什么东西都不肯吃,偏偏愿意吃你做的糕点。”

  素云腼腆笑道:“傻丫头,只不过因为我也是秦地人,知道娘娘口味罢了。”

  “哼,也不是每个秦地人都这么能干的。像那个玲儿,自从那晚之后,知道风仪女官没得做了,就天天躲在房里不出来。”金安口直心快。

  素云道:“好了,好了,去给娘娘送去吧。”

  金安笑嘻嘻地拿了一块锅里的,往嘴里一送。“打猫!”素云笑骂。金安笑嘻嘻地端着盘子走了。

  到了门口。侍卫们用银针试过了,金安才端入房里去。自从上次事件后,这群侍卫们就是草木皆兵。据说,上次的烟竹事件,连带着侍卫们倒了霉,有好几个侍卫自从那夜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也没人敢问,只可怜现在的侍卫们,看见只耗子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连金安进屋放个糕点都有几双眼睛跟着盯着,唯恐她多放点什么东西。

  苏陌正在房里玩石头。嘟着嘴,眼睛还红红的。脸上泪痕未干。金安不敢招惹她,行了礼,放下糕点,刚要走。苏陌突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金安喜道:“奴婢金安,是待选女官。”

  苏陌点头。又道:“你可认得字?”

  金安心想:娘娘这怕是要考我?

  于是谦恭地说:“奴婢进宫前,家父为奴婢请过先生教学,奴婢资质愚钝,些许认得些。”她说得谦虚。其实她们这些秀女,大半是腹中有些笔墨的。只要念了书,就不比外面一般的男子差。

  苏陌泪脸转笑。金安心想:小娘娘笑起来真好看。就不知怎么回来就哭,说什么“再也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见皇上搂着那新来的美人伤了心。可是,看娘娘的年纪,又不像懂事的样子。

  苏陌拿出一副卷轴,那是丽嫔的诗词。苏陌将收卷轴的玉纽子打开。抽出卷轴,展开,指着一个字道:“这是什么字?”

  金安走近一看,上面是两句诗“半分愫心叹秋月,何处清辉影双人”。显见得是丽嫔写心之作。苏陌指的就是那个“愫”字。

  金安看这字写得草,心中回想了一下这个字的典故,然后再道:“回主子,这个字念愫。《汉书》有云:披腹心,见情愫。是真情之意。解字又云:素以旁心,心中所念之夙愿。”

  苏陌点点头,道:“素,云。素云。”她终于知道那纸条里写得什么了。

  金安一愣,道:“素云?主子是否是要召见素云?”

  苏陌一听,果然有此人,喜道:“真有叫素云的?”

  金安回道:“有的。就是为娘娘备糕点之人。”

  苏陌大乐,刚才的不快一下无影无踪。蹦到桌旁,眉开眼笑道:“金安,你最好了,带素云来见我!”

  金安忙应是。心想:还是素云姐好福分,连带着我也沾光了。

  苏陌乐滋滋地捏起一个糕点送进嘴里。却见侧窗人影一晃。似乎有个女人走了过去。苏陌疑惑,道:“素云?”

  苏陌站到坐塌上,打开窗,除了廊上的灯笼,其它地方黑得可怕。灯笼下,站着一个眼睛瞪得滚圆的侍卫。

  看花眼了?苏陌嘟嘴。又放下窗户,要从坐塌上跳下来。她关窗的那一刹那。灯笼下站立的侍卫的头,无声地掉在了地上,眼睛仍旧睁得滚圆。

  于钰走了进来。道:“娘娘,皇上召见娘娘。”

  苏陌没注意于钰的脸色。应了一声“哦。”从坐塌上跳下。将桌上的香帕拿在手中擦手。跟着于钰走了出去。

  于钰嘴角一笑。

  走了一段,苏陌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扯住于钰道:“怎么就你一个?其它人呢?走这里干嘛?”

  这时,她们已经走到了后院。正在翻修的园林带着泥土的气息。地上有些泥泞。因为正在翻修,平时苏陌除非“找石子玩”,是不会来这的。就算是去飞霜殿也是走正门。

  于钰笑道:“她们今天太累,都睡了。”于钰一口气吹灭了灯笼。在黑暗中边说边靠近苏陌。她的手,在背后亮出一道寒光——那是一把锋利的小刀。

  “娘娘小心!”素云扑了出来。原来金安刚来叫她,就远远看见一盏小灯滑向后院。素云心中起疑,就扯了金安过来。刚好看到于钰转身吹灭灯笼。素云一直对于钰存有疑心,此时直觉大事不妙。一下顾不得其他,冲了出去。金安胆小,不敢冲进黑暗。远远看见苏陌门前还站着侍卫,一咬牙,不再看素云。忙不迭朝侍卫跑去。抓住侍卫袖子急道:“有刺……。”金安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侍卫的头滚落到她脚下!

  “啊!”金安张口大叫。

  与此同时,后院传来两声重物落井的声音。更响起一声惊天动地地:“救命啊!”于钰的声音。

  几名外院的侍卫从屋顶上往后院窜。大小宫女太监们拎着灯笼往后赶。金安摇摇晃晃地跑去后院月洞门口。她扶着墙,按住心脏。只见灯笼照处,是口井,井边站着个人,井旁有血。“于钰!”有人喊。于是于钰缓缓转过脸来——众人尖叫——脸上没有皮。一双眼珠在血肉里动了动,血口张了张。“哈哈哈哈哈”于钰笑道,她手里还拿着在滴血的小刀。落在众人眼里,这景象无比狰狞。此时,于钰双眼一翻,整个身子栽进了井里。地上似乎有一块肉,大概是于钰的脸。

  “快!快!”众人惊恐归惊恐。但是还是知道要救人。

  金安心脏刀绞一般疼。刚好青灵跑过来。青灵见金安连墙都扶不稳了,扶住她道:“怎么了?心绞痛?”

  金安脸色雪白,汗如雨下,捂着胸口道:“娘娘!素云!井里!”青灵反应过来大叫:“不好了!娘娘在井里!”

  众人惊恐。几名侍卫顿时将绳子绑在自己身上,跳了下去。一番折腾。他们捞起了两个人。一个是素云,一个是没有脸的于钰。

  苏陌,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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