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繁花宫阙铜雀深,从来手足是路人

  祭地要开始了,这次的祭地盛况空前。连**中都被影响。首先是传出九岁皇妃将要随驾祭地,然后又说谁都不带。宫人们猜测圣意,都觉得这个挂着虚名的九岁皇妃或许会变成皇后。毕竟,她再虚名也是秦地的郡主。再后来,又传出镇南王在南苑几乎被刺杀,幸而镇南王身边有高手。

  至于苏陌,只觉得最近两天老找不着东西。她疑心是不是这些宫女暗中偷拿她的物件。或许,她是应该找一个风仪女官了。

  苏陌不知道,她的首饰,正经由各种渠道飞向一个地方——南苑。

  “说!”鬼琰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一名小公公颤抖着,头磕得咚咚响,哭诉道:“将军!大将军!元帅爷爷!奴才不知道啊!东西是她殿里的宫女偷得,不关奴才的事啊,奴才只管买卖。”

  “那她怎么样?”鬼琰将刀子往小太监脖子上一架,轻轻一划拉,立马开了一道血口子。

  小太监浑身抖得跟树叶一样,道:“奴才不敢说啊,说出来就是死罪啊!”

  鬼琰手又是一动。

  小太监失去了最后的勇气,伏地道:“小皇妃娘娘情况很不好,不过宫里人都不让我们乱说。奴才年前去淑仪殿里耍过,亲眼看见小皇妃娘娘在吃剩菜。数九寒天,连热水都没有。穿得也是宫外的衣裳。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家都改了口,说皇上对小娘娘好,其实大家心里明白着呢。奴才有个同年在御医院做事,据说小娘娘前不久熬不住了,还差点死过去。现在全靠药培着……。”

  “够了!”鬼琰吼道,“你滚吧!”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出了院子。鬼琰看着那个有铁卫们看守的地方,脸色铁青。

  再说小太监,一路跌跌撞撞,竟然七拐八扭地进了李公公的院子。李公公笑问:“话可带到了?”

  小太监谄媚地笑着,磕头道:“托公公地福,话已经带到。是那个叫鬼琰的抓得奴才,但是奴才晓得镇南王看见了。”

  “做得好。”李公公赞许。

  “全是公公的福气。”小太监知道,在宫中做事要不居功才讨人喜欢。

  “真乖,以后公公疼你。”李公公满意地摸摸小太监的头。小太监眉开眼笑。李公公手掌突变,一掌劈下——那小太监脖子处传来一声咔吧骨裂之声,扑倒在地。若不是亲眼所见,谁都猜不到这胖墩墩的公公居然有这样的好手法。

  李公公笑着道:“弄弄干净!”几个太监便将刚才那小太监的尸首拉去了后院。

  “公公妙啊。”身后有人鼓掌,“接下来,镇南王再能忍,也会忍不住向皇上求句话。而如今的皇上,视苏陌如珍似宝,本就忌讳镇南王与苏陌的传言。镇南王一问,皇上心中必定不快。”曹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此时无声无息地走了出来。

  李公公道:“再加上曹大人您的部署。镇南王这次插翅也难飞。”

  曹风大笑。

  鬼琰将欲那一包物品收好,一双脚来到跟前,抬头,竟是镇南王。镇南王低头,捡起一只发钗。精细牡丹,花成并蒂,瓣开百八,金丝织就,正是秦地之物。

  “王爷。”鬼琰轻道,“您发令吧”。

  镇南王苦笑。不言不语地走回殿中。

  鬼琰看着他不声不响地走掉,冷冷地拔剑将花坛里的春花砍了个干净。

  “你们听说了吗?”一个蓝衣秀女钻进亦偲院的一个房间,“小皇妃娘娘要选女官。皇上特许她自己选!”

  “是吗?听说这位娘娘对宫人是极好的。常常有打赏呢!”众秀女乐开了花。此时,春选已经结束。仍留在此处的秀女都是还未分配的女子,她们留在这的原因往往是姿色普通而且没有别的才艺。过段时间,这些秀女会再刷选一次,好的分到各个房里去做三等女官,不好的可能就沦为宫女或者返回原籍了。苏陌选风仪女官不早不晚地碰在这个时候,怎能让这群小姑娘不开心。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她的宫里有太监死了,她还求了棺材呢!这样的主子,若是选着我,我就是做三等女官也愿意啊。”一个秀女笑道。

  只有一个人,阴着脸听着。她便是玲儿。

  当初,她混入宫中,靠着聪明和手段居然留到现在,甚至连验处女一关都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混过去。虽然她聪明过人,可是姿色过于平凡,眼看着又会沦为宫女。还不如素云,素云虽然姿色也平平,但是她毕竟是大家闺秀,自然有人照顾。好歹也能混到三等女官。

  “我看娘娘会选素云。”一个秀女语出惊人。玲儿猛地将头一抬。

  “为什么啊?”其它人问。

  “这不简单啊。素云是哪里人秦地人啊。小娘娘可是秦地郡主。等娘娘来了,娘娘问‘你是哪里人啊?’,素云施个万福,道‘回禀娘娘,奴婢是秦地太平港人士。’这事不就定了吗?”那个秀女说。

  “有道理。不过话说回来,换了别人我可能不服,若是素云,我心服口服。”有秀女道。

  “是啊,素云对我们最好了。玲儿病了,都是素云在照顾。”

  “哼,玲儿真的病了吗?我看她是懒得吧。”

  秀女们大多不喜欢玲儿。玲儿过于喜欢讨好教习女官,阿谀奉承起来丝毫不嫌恶心,又不喜做事。一做事就咋咋呼呼腰酸背痛,她的事倒多半是大家闺秀的素云做了。而玲儿又不像素云,家里有那样的资本,可以经常给姐妹们一些“惊喜”,一来二去,虽然素云自己不介意,但是秀女们却都看不起这个玲儿。

  人比人,气死人。玲儿自然知道这些宫女不喜欢自己。再听到小娘娘的身份和必选素云之言时,心中已是恨得牙痒痒。暗道:王素云啊王素云,当初若不是你母亲使绊子,如今的皇贵妃娘娘就是我!

  她恨得牙痒痒,却见素颜笑吟吟地端着一个木盆走进来,道:“你们说什么呢?好热闹啊?”

  “我们在说,素云姐你要高升了。以后请素云风仪多多照顾妹妹。”几个女孩半开玩笑半当真地给王素云行礼。素云只觉得好笑,拉起她们道:“你们干嘛啊?”原来她并不知道选女官一事。

  “姐姐!我有话跟你说!”玲儿眼睛一转,从床上鱼跃而起,飞似的把素云拉走了。

  “啧啧啧,看她那样子,哪里像是有病的?我呸!”秀女们议论道。“她干嘛啊?”“还用说,你们听她那句姐姐喊得多甜啊,肯定是想求素云姐以后提拔她呗。”众女不屑。

  “哈哈,跑那么快干嘛?”素云笑。玲儿带着她到了亦偲院后院的教掌房前。亦偲院是培训秀女礼仪规矩的院子,这教掌房就差不多是小黑屋。如今她们只待最后分配,教习女官也常常不在,教掌房便虚掩着门。

  “姐姐,我看到了好东西!”玲儿笑着说。

  “在哪里啊?”素云心眼没有那么多。

  “里面。”玲儿指头指向教掌房里。

  素云素日便害怕这个地方,摇头道:“黑洞洞地,哪啊?”

  “你靠近一点嘛!”玲儿还在笑。

  素云满是疑问地靠近那黝黑一片的房子,还未看清。只觉身后被人一推,一个踉跄就摔了进去。紧接着房门啪地被锁上了。

  “妹妹,别开玩笑!把门开开!”素云敲打房门。从门缝里,她看见玲儿得意地一笑,拍拍手,走了。

  “妹妹!开门!”素云急了。

  几乎与此同时,院子门口传来传令声——小皇妃娘娘来了。但是素云没听见,而且就在这时,适应了黑暗的素云开始看见,这房子里是真的有东西。似乎还在动。

  素云壮着胆子走了过去。看到那东西似乎是个人形?素云再走近,黑影猛地一动,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终于看清,那是个受了伤的男人。

  联想到昨日南苑闹刺客之说,她心中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人。即使猜得不全对,也差不远了。

  “你杀了我什么都得不到,但若是不杀我,我倒是可以救你——而且只有我。”面对这样的境况,素云反倒远比一般女孩镇定。看她说话的语气,平平淡淡,竟与聊天没什么不同。王家的女儿,很清楚什么话此时最能保命。

  果然,刀子顿了一下。

  “我凭什么信你。”

  此时此刻,在京城的祭地坛前。

  通往地坛的马道早已被铁卫把持,沿路两边,建得稍高的商铺酒肆早已被清空,并站上了弓箭手。百姓们站在铁卫人墙的外围好奇地等着看热闹。无论男女老少,都是一副望眼欲穿的嘴脸。其中不乏一些女子,打扮得妖妖调调地尽力往前挤。若是被皇帝冷眼相上,又是一段挽香妃子那样的传奇。更有一些人,看上去似乎习过武功,却偏偏挤在人海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走过去几队礼官,手中均捧着各式物品。百姓们伸着脖子看稀奇,看见他们有的捧着玉麈,有的端着香炉,有的托着瓶子;各色物品,有的认识,有的连名儿也叫不出。过了这几队人,开始看见铁卫,这是黄袍铁卫,是皇帝的禁卫军。各个神采飞扬,英武非凡。百姓们啧啧称叹,同时不断交换着关于铁卫们的种种传说。铁卫们跑过,又是一队礼官,这次方和前面不同,是太监和宫女,他们也拿着拂尘之类的东西。不过多了黄色绣龙的大伞和扇子。看到这,百姓们便纷纷跪下,知道这才是皇帝来了。果然,一众士兵抬着一顶小房子一般的轿子,前后簇拥着往前。

  “皇上好年轻啊!”一个女子甜丝丝地说。

  “嘘,小声点,你想被杀头啊?”旁人警告。

  “就是,看他还不如看镇南王呢。”另一女子得意道。好像镇南王是她家的阿猫阿狗一般。事实上,普通百姓对镇南王的确比对皇帝熟悉得多。

  玉舆过时,鸦雀无声。皇帝扫视着他的臣民,隐隐有一种万人之上的满足。

  玉舆过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看!镇南王来了!”突然之间,欢呼声震撼了整个京华。

  “镇南王!”“镇南王!”

  皇上没有回头看,但是他闭上眼睛也能猜到,身后必定是一片欢呼的海洋。李公公道:“哟!铁卫们都拦不住啊,镇南王被围住了。水灵灵的大姑娘啊,哈哈,看样子待会镇南王要使出征战沙场的招数才能冲上祭坛了。哈哈。”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皇帝冷冷道:“往前。”心中的不快却在激增。

  镇南王终于在吉时赶了上来。朝着皇帝爽朗一笑,皇帝看他脸上竟然有不知道哪些个大姑娘献上的吻痕,叱道:“荒唐!”

  李公公连忙圆场道:“镇南王是皇上亲弟弟,受民欢迎也是好事嘛。”此言一出,皇帝益发冷了脸。

  镇南王却不以为意,接过侍从递来的布巾擦拭。李公公突然道:“哎哟喂,镇南王若是立了王妃,只怕此时已经酸死了。”这句不说还好,镇南王一下想起心事,问道:“皇兄,苏陌可好?”

  皇帝一听,猛地反过身来,镇南王看见,他的哥哥眼中似乎有怒火。地坛之外“镇南王”的呼声还在震天响。

  “吉时已到!”一个钦天监的礼官喊道。

  两兄弟一前一后走上祭坛。

  “不要逼朕。”走在前的皇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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