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小皇妃娘娘来了。”李公公奏道。小皇妃,自然就是九岁皇妃小苏陌。
皇上心中一阵开心,却连忙放下手中书,侧卧榻上。不知不觉,苏陌的出现竟然成了他期盼的事。
苏陌穿着骑装走进飞霜殿。披风摇曳处,仿若瑶台仙。皇帝心中一笑,这家伙,怎么放着好衣服不穿,偏爱这打扮?
苏陌走近,一反常态,朝皇上跪下行了礼。
皇上去扶苏陌,却看见,苏陌的手缩了一下。正觉得奇怪。苏陌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眼,幽幽地看着皇帝。为何是这样的眼神?皇上心中揪紧了一下。
隐隐感到,今天的苏陌有点不同。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安。
“皇上,公公说过,先皇的起死奇药可以救皇上。”苏陌说。似乎在询问,又像是在复述。
“呵呵,是,不过那药已经没人……。”李公公出来打圆场。当时,他其实也只是随口一说,主要是为了配衬秦地的。
“皇上。”苏陌磕了一个头。
“皇上,苏陌死过一次,血中便有那奇药。”苏陌淡淡道。软糯的声音中透着坚定、绝决,还有一丝让人心痛的冷漠。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皇上不解。
不待皇上反应,苏陌手中一把小刀已划破了腕上的白腻。
顷刻,血流如注。小刀和人一块倒地。那一刻,皇帝只觉得一道霹雳轰下,活生生地将他的心劈成两半。
满室震惊。“娘娘!”
“传御医!传御医!”皇上一把抱住血人,发疯似的冲出飞霜殿。他这一生,从不知道心可以这样痛。
他错了,他想过苏陌会信任他,可是他从未想过小苏陌会如此信任他。想到昨日苏陌哭泣的脸,他只觉得肠肚几乎要碎掉。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谎?苏陌还小,他的话是不是逼了她?要多大的勇气,这么娇小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想到这,他几乎死过去。
“苏陌!苏陌!”他低唤着。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
“苏陌,说话,答应朕,不要出事。”皇上疾走着,紧紧地抱着苏陌。他害怕,他头次这么害怕失去一个人。一个完完全全信任他的人。
有御医赶来。
一只小小的手抓住了皇帝的手臂,苏陌酥软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会好的……对吗?”
皇上听到这话,只觉得心如刀绞,只恨自己谎话说太大。抱着苏陌小小的身子道:“朕会好,朕已经好了,好了!你撑住,苏陌,朕要你撑住!”
听到这话,他怀里的苏陌突然露出一丝笑颜——她知道,秦地已经保住。
“皇上,等你好了,带苏陌去看雪花……苏陌看见好多好多雪花……。”苏陌越说声音越小。
“苏陌!苏陌!”皇上大痛,泪出。他那小小的人儿,已经不动。
晕倒的苏陌紧紧握着拳头。是的,德全公公,她懂了,她要变强。她要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要保护秦地——用九岁皇妃能做到的方式。
塞外
旌旗怒飞,朔风扑面,寒风夹着沙砾敲打在战士的盔甲上。
鬼琰穿着一身铁衣,挥帘进了大帐。几盆篝火熊熊燃烧着,镇南王正在几员大将商议着什么。
“鬼琰,你来得正好。也说说你的想法。”镇南王道。
众人看鬼琰的眼神均是敬佩。他们原本以为鬼琰不过是镇南王一时心血来潮带来磨练的某家子弟,谁想这鬼琰的身手煞是了得。出手准狠,身手灵活,行踪鬼魅,往往前方还在交战,地方将领的首级便已不翼而飞,亦善冲锋,不为陈法所束缚,每每有奇功。为人却是忠直。短短三月,鬼琰在军中声名鹊起,对方敌将对鬼琰无比忌讳,更是称呼鬼琰为小修罗。甚至派出杀手取鬼琰首级,却不知鬼琰生在杀手的祖宗家。
“鬼琰?”镇南王问。镇南王已几天未好生睡,身上战甲都未脱过,风霜满脸,声音却不见疲倦。
鬼琰摇头,退到队伍里。双手微微发抖。他刚刚在俘虏手中得到一个东西。这个东西据说是从边关劫掠所得。那是一面水精镜,水精镜不算特别稀奇。可是这是面雕了牡丹和苏陌名字的水精镜。除了苏陌,天下谁能有第二面这样的镜子?为什么苏陌的镜子会出现在边关?她的物品自有水香保管,水香细心谨慎,加之这水精镜又是鲁公所赠之物更会刻意保管,不可能遗失。苏陌是不是出事了?
想到这,鬼琰已是心乱如麻,巴不得自己马上去京城看一看才好。
“鬼琰!鬼琰!”镇南王叠声喊。
鬼琰醒了过来,拱手道:“在。”
“如都督所言,此战险恶异常,你可愿做先锋?”镇南王问。
“诺。”鬼琰答应了下来。暗想,战事已入关键,此时镇南王全部心力都在战事上。若是此时告诉王爷,那么以王爷的脾性,必定牵肠挂肚。此时此刻,绝对不能分扰了王爷的注意力。以免影响战事。
想到这,他暗暗决定暂时压下此事。
可是苏陌,苏陌,你可安好?
“皇上。”三位御医跪下。
“皇贵妃情况如何?”皇上急问。此时已是子夜,飞霜殿中灯火犹自通明,几位妃子都差宫女来问了情况,李公公只答:“今晚不用侍寝。”
宫中消息灵通,即使李公公说得模糊,不多时,几位妃嫔都已知道今晚皇上是要陪着那九岁皇妃。而且据说皇上颇为上心,竟一步都舍不得离开。
“这是什么狐媚子!这才九岁!若是大些还了得!”德妃怒道。其实她们错了,在这个八月十五苏陌就已经十岁,不过,没有人注意。
“哎哟姐姐,妹妹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勾魂。”丽嫔不急不慢地煽风点火。德妃脾气远不如荣妃庄重威严,最易被丽嫔借刀杀人。
“有什么勾的?真奇怪了。你说这小丫头,一团孩气,要什么没什么,男人们图她啥呢?”今晚在德妃宫中“闲话”的还有美艳的媛嫔。她说的“男人们”,自然包括镇南王。
“图个鲜鲜嫩嫩?”丽嫔边说边暗中激德妃。德妃年龄稍长,对年龄之类本来就颇为忌讳。
“我看未必,你们不知道啊,上次我家里人来会面时说啊,说外面都传遍了,说那镇南王为了这秦地郡主赤手拔箭,真心一片。竟有些不懂事的,在责怪皇上抢走镇南王的心仪之人。”媛嫔嘴巴从来都很多。听到什么传什么,“没准啊,咱们皇上就是图个跟弟弟抢东西的味道。”
“可恶。”德妃咬牙狠狠道。
丽嫔轻笑,她知道德妃要开始行动了,好戏又要开场。
“皇贵妃情况如何?”皇上问。他的心悬在半空里,无法落下。
“回禀皇上。皇贵妃手腕伤势不重。只是……。”御医们对视。
“说!”皇帝恨这帮子人每次要说正经话时都一副欲言又止的磨心样,不知道他现在有多心焦吗?
“回禀皇上。娘娘心肺曾经受过重伤,似乎……似乎调养不当,伤疾又为寒气所欺……。”一御医回道。他正在琢磨怎么委婉地把病情说清楚,又不至于掉脑袋。当御医是好事,可最大的危险就是一不留神惹怒了皇帝脑袋就不好了。
皇上心中自然明白。没有好好调养?根本就是没有调养。他握握小苏陌的冰凉冰凉的手,只觉得老天爷跟自己开了一个玩笑。自己居然一直在伤她。
“余话少说,好好医治,可否治愈?”皇上问。
御医小声嘀咕一阵,道:“若是好生调养,不再受任何风寒冰冻,不劳心劳力,臣等有五成把握。”
皇帝知道这个“五成”已是这群人的极限。点点头。让他们退出去研究药方。自己则轻轻苏陌,轻道:“苏陌,你放心,这一生,朕不会再让你受一丝一毫的苦。”
灯台处,李公公摇摇头。
说是训鹰,训鹰人反而迷上了鹰。
“公子,宫里的信。”莲芯欢叫着取下信,又放飞那只鹰。自在山庄的天空,传来几声清洌地鹰鸣。
宇文公子转过身来,一笑,接过信。展开。却是一张小小皱皱的纸条,不是写的,而是从书上撕下的。边缘均已残破,只看得到一首莫名其妙残破的诗“渌水明秋日,南湖采白苹。荷花娇欲语,愁杀荡舟人”。其中,“水”字上有一墨点。
“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李白的诗吗?水香这么久不来信,巴巴儿撕张小丫头涂抹坏了的纸算哪回事?告状吗?”莲芯不解,语发连珠,“苏陌也真是,还是改不了这涂书的毛病。”
宇文公子不语,突然一把握住那纸,道:“发信的不是水香,是苏陌。——苏陌不会写字,但是她认得那个水字。水香,恐怕出事了。”
莲芯愣。
宇文挥挥手,示意不要跟来,不言语走进了院里。
“公子,水香走了。”那天临别时,水香曾回头说。她笑靥如花,泪珠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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