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等着看这条快上钩的鱼想要什么饵。
“能帮忙找个大夫吗?”苏陌说的是大夫,而不是御医,显见得她还未溶入这深宫。
“哪里不舒服吗?”皇帝佯作关心。他早就知道苏陌的情况好不了。
苏陌道:“德全公公病了,今早还咳了血,我想找人帮他看看。”苏陌道。
皇帝心中一愣,心想:这小孩还真不按牌理出牌。上回是婢女,这回是太监。居然摸不着她的喜好。
反过来又想:这也好,无论如何,可以卖个人情。给她点好处。但是这个老太监是绝对不能治好的。朕要的就是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这样你才会全心全意地乖乖听我话。
熬鹰时,要给她折磨,同时也要让她知道只有你能给她好处,慢慢地,鹰就会信任你,并臣服于你。
白袍人走出门,跟李公公交待了两句。李公公去了。
苏陌看着皇帝,大大的眼睛里都是笑意。皇帝也不由觉得开心起来。突然道:“去不去看雪?”
苏陌摇头。她并不是不想去。生长在南方的她,并没看过这样铺天盖地的雪。但是,她穿得单薄,她怕冷。
皇帝道:“难得我想去,走!”二话不说,牵过苏陌。
皇帝心中想:“再给你点甜头。”
此时窗外,雪下得愈发紧了。
一行宫人提着灯,皇帝带着皇帝来到一片平地。只见,大雪将天地洒成银白,放眼望去,天地竟换了一个模样。空中飞洒,花落无息。树枝上,花枝头,全染成了白色,雪落如雾,仿佛琼枝玉花,又似水晶皇宫。
苏陌对着小手哈气,眉眼却笑得弯弯。
“来,咱们堆雪罗汉!”皇帝道。对付小孩,就要投小孩的所好。没孩子不爱玩。
的确,没孩子不爱玩。特别是被压抑久了的孩子。苏陌欢叫着,穿着小披风在雪里奔跑。
“堆罗汉!堆罗汉!”苏陌笑得阳光灿烂。跑了两圈又扑到皇帝身上,在皇帝胸前蹭一蹭,然后露出满是笑的脸蛋。
皇帝假意道:“冷吗?”
苏陌却开始摇头。她不是不冷,而是怕皇帝说冷然后就要回去了。
皇帝假意道:“来,披上。”将自己的斗篷解开,套在小苏陌身上。小苏陌只觉得,这斗篷好暖和啊。感激地朝皇帝笑。她的脸因为冷,透着粉红,粉粉的鼻头冰凉冰凉。一笑,一种很舒服很安心的东西就流入了皇帝心里。
“又进一步。”皇帝心想。对于刚才那种安心感,皇帝当做自己已经忘记。毕竟,苏陌是个少见的漂亮孩子,漂亮孩子笑起来总是叫人喜欢的。自己爱看很正常。
穿上了大斗篷。苏陌“拖”着斗篷在雪地上来回奔走。满场里,都是苏陌的笑脸和欢笑。嬉笑中,她将雪球掷在皇帝身上。
放肆!皇帝几乎要发怒,但是为了“大事”,他不得不佯装温和的笑脸,跟着苏陌一起玩闹。他命宫女太监陪苏陌和自己一块玩。宫女太监们刚开始有拘束,可是漫天的雪花和久违的欢笑很快就让他们放开了手脚。不知不觉中,皇帝心底的什么东西似乎打开了。是啊,他多久没这么痛快地玩过了?偶尔放松一下也好。
平坦的雪地最后留下了一尊大笑的罗汉。玩累的苏陌,被送回了淑仪殿。可是那天晚上,皇上一直在梦见下雪,梦见大笑的苏陌。
而苏陌,终于开始主动来找皇帝了。
常常在晚上。小小的人影就一个人穿过宫门长亭,来到飞霜殿。一边吃东西,一边微笑着嘀嘀咕咕。有时候还会帮批阅奏章的皇帝磨墨。倒像是个小小陪读。
当皇帝说国事时,苏陌不懂,但是会很认真地听。而皇帝,正因为苏陌不懂,他反而很安心地将素日压在心底的话倒了出来。
“这位阏氏,总是要搞些明堂!”这天,皇帝忿忿地说,将一本黄色的本子摔在一边。苏陌坐在一张椅子上烤火,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好好地,又开始找事。朕最恨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了。”皇帝道。此时他已经不用“我”,但是苏陌并不觉得隔阂。
“那我们就不买这种胭脂了。”苏陌以为阏氏就是胭脂。想到宫里女人那么多,当皇帝的每年该买多少胭脂啊。
“嗯?哈哈哈。”皇帝气极之下,被苏陌一逗,反而笑了。
“阏氏,是胡人对皇后的称呼。”李公公含笑对苏陌说。苏陌点了头。
“想要自立为单于,还假惺惺地要我们承认。虽说本国也有女子为皇的先例,但是这位阏氏口气也太大了!”皇上道。
苏陌好奇道:“女子为皇?”
“就是武皇。您如今以女儿之身能继承秦地,也是当年她在世时的举措。甚至等您十三岁时,秦地的一切大小事物都将交由您掌管。”李公公恭敬道。
苏陌这才知道,原来十三岁时,自己便可以亲手掌管秦地。怪不得水香姐姐一直在说要她忍着,好好长大。
那是不是到了那天,自己可以回家?苏陌开始看见一丝希望。
苏陌走时。李公公上前道:“皇上,这折子?”
皇帝点,道:“是的,不是什么阏氏的,是秦地曹风来的折子。鲁叶公这老家伙好厉害,选得几个私府丞,税官,掌代,个个异常出色。可恨京城里几个老古董,这样的人才,朕居然就没选着半个!而且,秦地今年光琉璃制品的金钱就与朕其它几个东南大省一年的收入加起来一样多!最可恨那个宇文长卿,与镇南王往来密切,镇南王军中刀**竟全数被他更换了一遍。而朕手底下的废物,居然连宇文长卿是从哪里搞来武器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这秦地潜藏着他多少兵马!”
“宇文长卿之父当年官至二品,征战天下,手下颇多死忠。宇文将军死后,手下之人居然尽数销声匿迹,而宇文长卿又只在江湖中赏花喝酒。以前未见他卷入官场,但是这次秦地一事,宇文长卿虽未直接露面,却处处有宇文长卿的影子。据曹风说,他的人手,被无端屠杀,很可能就是这位宇文长卿所为。恕老奴直言,老奴一直觉得这宇文长卿恐怕比想象中更不简单,若说秦地另有兵马,很可能就在宇文长卿手中。”李公公道。
皇帝点头,“秦王。秦王!”。皇帝恨恨。
“早日收回秦地方是上策。若真等到这位小娘娘十三岁,按武皇定下的规矩,他们可以以各种名义接娘娘回封地。若是我们放人,无异于放虎归山,秦地之人再无顾忌;若是不放,而娘娘要回去,将秦地一惹急,自立为国,或者……另拥一个王……打进京城也不是不可能。”李公公说这些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事实上,他说的,就是皇上所担心的。
皇帝听得连连点头,道:“幸好苏陌倒是单纯善良。——依朕看,该收网了。”
“老奴这就去安排。”李公公退出了飞霜殿。冬天的夜晚,寒气将人心冻得冰冷。隐隐约约还看得见小苏陌的背影。
那天回淑仪殿时,老太监喊住了苏陌。
明明在治疗,可是老太监的身子似乎更差了。
“德全公公?”苏陌不解地看着老太监。
“娘娘?您刚是去了皇上那吧?”德全公公问道。语气里有肯定。
苏陌点点头。
“娘娘,奴才老了,奴才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太好的事。可是奴才想通了,奴才要帮帮您。”德全公公咳着,露出一个笑颜。这个笑颜里有饱经风霜的慈祥,也有看破世事的狡诈。
“老奴这辈子就想着出去,风风光光地回老家,想了快六十年,不过看样子这辈子是出不去了。说来可笑,老奴这辈子上上下下,风光时也伺候过好几位不得了的主子。末了,到最后,对老奴最好的倒是娘娘你。”老公公眼中有泪,“老奴这辈子就算是要完了,该做的坏事,老奴也算是做尽了。也让老奴积积德。”
“德全公公?您在说什么?别说了,您咳得厉害呢。”小苏陌好言安慰。
老德全摇摇手,道:“奴才的命,奴才自己清楚。娘娘,您信不信奴才?”
小苏陌点头。
老德全道:“那么老奴告诉娘娘。很快就会有人来求娘娘救人。”
“我?”
“是,因为娘娘手中有一件他们一直想要的东西。”老德全咳着,可是一双眼睛,却是异常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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