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香裙摆轻摇,分花拂柳一路寻来。适才,公子叫她来请镇南王,谁知到了王家的明堂上才知镇南王早已出去。无可奈何,水香提了裙裾,莲步快移,顺着抄手游廊仔细寻找。此时,月上三竿,隐隐听到打更声。离子时愈发近了。
好容易看到一处石桌,桌前坐得正是镇南王。镇南王正因西洋药童弄疼了他而训斥那西洋药童。或许是因为语言不通,那西洋药童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奴婢参见王爷,王爷万福。”水香行礼。
镇南王一看是宇文身边的俏丫头,道:“嗯?”
“奴婢奉公子之命,请王爷去外事馆前厅。”水香道。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个西洋药童弯腰退下了。待走到灌木之后,西洋药童——玲儿看了看自己戒指,万幸,得手了。
戒指中已经存了镇南王的血。
“好,走。”镇南王做事不拖泥带水。
水香引着他来到外事前厅。镇南王还未进门,便开口道:“哟,是谁离不得我啊?”显然是打趣宇文。
宇文听到,一笑。宇文公子笑的时候总是带点邪气。就是这一抹邪笑,不知让天下多少少女着迷。宇文道:“洋大夫离不得你,要把你做药引子。”
镇南王凑到宇文面前,应道:“好啊,宇文你是想吃红烧还是清炖?”
宇文公子收敛掉笑意,扇子指指苏陌,道:“是要你的血。”
镇南王生性豪爽,伸出缠着纱布的手道:“来”
西洋医生叫仆人打开了箱子……。
鲁公摸摸小苏陌的头。这个可怜的孩子。
老天爷安排的事,总是让人想都想不到。玲儿已经存了镇南王的血于戒指内,今晚风波能够安然度过。她满脸喜色回到灌木丛附近,却发现——衣裳不见了。地上两个人还躺在那。衣裳呢?自己穿着这身西洋衣裳不能回大厅。怎么办?
玲儿看看附近,桂花树后有一片湖水。看到湖水,玲儿计上心来。只见玲儿跑到湖边,将自己脱得精光,然后,往湖里一跳,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这身大叫果然惊动了不少人,今晚不同以往,她一叫,只见几条黑影往湖边窜——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镇南王的铁卫。等到了湖边,黑影们傻眼了,一具白白的身子在浪花里翻滚,便翻边大叫。这群人心中均想:“脱了还游得这么痛快,这是叫我们来观瞻不成?”
“来人,本郡主洗澡被歹人偷了衣服!快速速叫人给我送衣服来!”玲儿怒道。
铁卫们心中想,虽是夏日,但海边的湖水晚间还是颇为冰寒的,这郡主可是一点不单薄啊。心中觉得好笑,又不好说。只得去帮她通知曹风,叫人准备衣裳。
再说灌木丛中,装晕的姐姐爬起来,衣裳便在她身下。“原来是郡主偷去了衣裳,不知道是什么目的。我得去告诉母亲。”
“五郎!”小姐姐摇五郎,见五郎醒转,忙架起弟弟去找大夫人。刚一举步,又想:这样去堂前说不定会惹事,而且我一个女儿家又是秀女,不能抛头露面。今天听丫鬟说这凭空冒出来的郡主身量与我相仿。母亲待会定会来找我借衣裳。不若我先扶弟弟回房等她,更加便宜。
想到这,小姐姐便回了自己院中。果然,郡主洗澡的事很快传到堂上,老王妃连说三声“荒唐!”,大夫人也退下堂去四小姐素云房中取衣。素云见了母亲,便将今晚之事说出,只瞒去了自己心仪镇南王爷一节,只说是与弟弟的临别嬉戏,却不料被打晕取走了衣裳。
大夫人心中自然明白了八分。
此时此刻,大夫人恨玲儿恨得心痒痒。这贱女算计在先,又当众欺辱自己,现在连女儿也被打伤。想到她今晚换衣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大夫人心中暗暗发誓要拿住她的把柄。
最可怕的不是公老虎,而是小崽受伤的母老虎。
大夫人满脸含笑地令人捧着衣裳去湖边“迎”玲儿。
并热情的帮玲儿穿衣裳。
玲儿此时已经知道面前的夫人就是王韵致之母。想到自己郡主之位得保,以后八成会嫁给王韵致,那这位夫人便会是自己的婆婆。这位婆婆现在这么“听话”,玲儿不由觉得这日子也过得。
却不知,大夫人一面亲自帮她更衣,一面仔细打量她有什么异常,赤裸裸的身子最好检查,不几眼大夫人就看见了郡主手上“洗澡”都没脱的戒指。真是撞上了,玲儿的戒指本是存药的,而大夫人家就是和药打交道的。一般的悬壶世家或许不认得,但是她林凤姿不是生于一般杏林世家,而是生于和**妃子们关系最密切的御医家,妃子们斗来斗去,整出了多少世人想都想不到的新鲜玩意。这样区区的一枚银戒指她如何不认得。再联想到西洋医生的衣裳和镇南王,大夫人心中一片洞明。
大夫人给郡主穿好衣裳,对丫头说:“郡主手指冰凉,恐伤身,去四小姐房中取一只夏秋手炉来,放两块配好的散寒熏香。”
玲儿笑,道:“你想得真周到”。
大夫人也笑:“这是应该的。”
再看苏陌他们。
苏陌“输”着血。
西洋大夫一直在仔细看着小苏陌的情况,不时听听小苏陌的心跳、翻翻眼皮、动动小苏陌的手指。当镇南王昏昏欲睡的时候。西洋医生突然说:“恭喜,是同样的血,小少爷挺过来了。”
镇南王顿时睁开了眼睛。
同样的血?
镇南王心中大动,脑中一些疑惑似乎解开,询问地去看宇文公子。
宇文公子似乎轻吐了一口气,悠悠道:“苏陌刚醒过一次,她说她想去看花。”然后,端起茶盏。四位大丫鬟都松了口气,宇文公子岁不言语,但自苏陌受伤来,还一直滴水未进。
看花?
镇南王看自己的小友。这就是答案吗?
镇南王摸摸小苏陌的眉眼。
难怪,看到你时,竟然如此熟悉。
“咚,咚咚。”三更梆子敲响。
大堂灯火通明。
“禀娘娘,各位大人,台子已经搭建好。至清大师那已经答复,他们已经出发,子时前将定护送王爷至场内。”一人禀报。
“那么,我们就动身吧。别让王爷等咱们。”老王妃道。谁能体味她此时心中的苦涩。说是不等,到底让他等了几十年;饶是不见,相见却是这般光景。
堂上人跟随老王妃走了出去。
老王妃抬头,正看见一轮清冷月光。月光啊,几十年前,你就是如此皎洁,可一眨眼,在你面前海誓山盟的少年男女就已经两鬓霜华。
门前的百姓早已闻风去了小校场。空落落的车道在银月笼罩下愈发透着一种凄凉。
老王妃等人驱车来至小校场。
只见校场四面已经点起了数十盏广明灯,亮堂堂如白昼。校场内规规整整地站着各处兵卫,秦王的属下自然来得最快,一面面白底蓝齿的秦字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另有老百姓们聚在校场四周,广明灯下,似乎漫山遍野都是人。场内巡礼台上设好了一些简单礼器,三牲祭品。十来位和尚有的坐在台上,有的台下打坐。明眼人都知道,这些和尚都不是普通和尚,都是有功夫的。
曹风心中念如轮转,这个老王妃存心就是来搅局的,天杀的,待会玲儿肯定过不了这一关。那他是不是该准备唱一出忠臣被女骗子欺骗的戏呢?该如何唱才好?
曹公子也着急,他听到消息就去了秦王府,无奈秦王府中不说别人,光那些秃驴就一个比一个厉害,根本近不了秦王身旁,无法下手。
玲儿看着曹风的表现,心中冷笑:曹老头,待会就要你看看我的厉害。
眼见着马车进了场内,围观民众一阵喧哗。隐隐听到有人喊:“秦苏陌!”今日一战,秦苏陌在他们心中的分量很重。
而将士们也早已知道,今晚,是要滴血验亲。验秦王的孩子。作为将士,他们当然本心上更倾向于那个传闻中英勇杀敌大喊“我在,太平港在!”的小秦王。今天战事突然而诡谲,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若不是小秦王,谁知道这片疆土还在不在。再加上,听闻小秦王身负重伤,这更激起了将士们心底那份“驰骋沙场,虽死犹荣”的豪迈英雄情结。
老王妃和曹风等人缓缓走上搭台。搭台上早已预备好椅子。台子的另一边是一个小小的帐篷,苏陌已经被转到这,她和镇南王手上都绑着布带。
不多时,传来马蹄声,只见一路灯引围着一辆马车,隐隐有黄衫飘动,老王妃知道是至清大师护着王爷来了。不由站起身来。近了,近了,更近了。马车进了校场。场内兵卫立马跪下,外围百姓也前前后后地跪下。
然后,青布罩的马车终于停在了搭台前。
老王妃身子有些发抖。一朝别离两不见,青丝已白头。
“秦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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