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了自己一下,陈妈朗声道:“就按姐姐说的来,五两银子,姐姐这儿还有几人?”
张牙婆伸出五个手指道:“这么多。”
陈妈心头掠过一丝失望,若是多几个,自己还能多赚一些,可惜了。但仍旧点头道:“五个就五个吧,只是莫望这孩子,姐姐怕是舍不得了?”
张牙婆心里一哂,脸上却不显,道:“这娃儿识字,我留在身边做个帮手,现在怕是不出手,让妹妹失望了。”
陈妈的确很失望,这样的女娃实在是很难遇上,可是这样的结果是她早就料到的,现在只是试探着问一下而已。
见陈妈没有异议,张牙婆对莫望道:“去把卖身契都拿出来吧!”
莫望领命而去,陈妈惊讶地看着莫望转进了里屋的背影,暗自咋舌,没想到这狡诈的老婆子这么信任这个女娃,看来这个女娃的确是个好的,只是可惜自己没遇上。
不一会儿莫望拿了五张卖身契出来,正是那五个人的。
张牙婆接过卖身契看也不看便递给了陈妈,陈妈仔细瞧了瞧,张牙婆在一旁道:“两个丫头,两个婆子,一个小厮,妹妹可还满意?”陈妈点点头,也算不错,这年头最抢手的就是丫头了。
张牙婆见陈妈点头,也不急了,任由陈妈检查那些官府的大印,反正都是真的。
陈妈抬起头道:“我就知道姐姐是个爽利人儿,我也不拖拉了,这是二十五两银子,姐姐收好。”说罢掏出五个银灿灿的元宝放在桌上,张牙婆看了一眼,也不急着收,道:“若是妹妹没有其他的要求了,那等会儿走的时候就直接把人带走吧,跟菊娘说一声就行了。”
陈妈点点头,把几张卖身契收了起来。
又坐了一会儿,陈妈便坐不住了,急着告辞,张牙婆说了句“不送”,就真的坐在椅子上,屁股都没挪一下。
陈妈眼睛闪了闪,转身走了。
莫望走上前收桌上的茶杯,张牙婆喃喃道:“她怎么没告诉我呢?”
莫望奇怪道“谁要告诉婆婆什么?”
张牙婆拨着茶杯里的茶叶道:“前儿卖去严府的婆子不是回来了么?怎么什么风声都没告诉我?”
莫望才知道原来张牙婆在纠结那个婆子怎么没告诉自己严府这个商机,“婆婆您可相岔了,那婆子是灶上的,哪里知道府里什么时候要买人啊?怕是只知道严家二老爷和三老爷会回来,连回来的时间都不知道,那倩柔姐姐也只是个三等丫头,可能知道多一点,可是这没风没影的事儿,怎么敢随便和您说?再说了这事儿您知道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被这陈妈抢了?要我说啊,婆婆这次算是赚了,那陈妈才是个缺心眼的!”
张牙婆听得莫望最后一句评价,也笑起来,她这次真的算是赚了,那几个人是那米同知家的下人,上次买回来的,因为是罪人,没花几个钱买回来的,这次卖给陈妈也算是小赚了一笔,了了一桩事,可以轻轻松松过个年,再说了那几个人也算不上是极好的,不是身上有些怪味儿,就是手脚不干净的,还有一个婆子是身子不好,今天才好了一点儿,
想到这些,张牙婆不由得咧起嘴笑起来,能够坑一下那个狂妄的老婆子也不错,省得以后老是在自己面前炫耀。再说了,虽然那严府的丫头说让陈妈多带点人去,可是谁知道那严老夫人会买几个?肯定是心疼儿子不会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买进府里就是了,看来这次陈妈要留一些人过年了。
牙婆和人牙子都希望在年节之前可以把所有的人都卖出去,不仅仅因为有外人在自家过年会有些让人不舒服,还因为这留个尾巴给来年显得不吉利。
能够整一下陈妈这个死对头,张牙婆显得很高兴。莫望看张牙婆高兴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婆婆,您以前遇到大买卖,都不会这么开心的,今儿赚的银子还比不上一桩大生意的三成,今儿是怎么了?”
张牙婆眯着眼道:“还不是因为阴了那老虔婆一把?”
“我看婆婆不是什么小气的人,怎么和这陈妈卯上劲儿了?”
“哼!你是不知道那不要脸的婆子,干了多少不要脸的事儿,今儿我就和你好好说说,让你心里有个底,以后离那婆子远点。陈婆子啊,不仅是个牙婆,还是个卖婆!”
“什么是卖婆?”莫望对于这个世界上的职业还真不清楚,看着张牙婆这么多兼职,也是觉得有些晕。
张牙婆哼声道:“卖婆说好听了是女货郎,说难听了就比妓院的鸨妈还要肮脏货!”
莫望听得惊讶不已,没想到这卖婆还这么可恶,只是不知道到底做了些什么。
看莫望迷迷瞪瞪的样子,张牙婆知道莫望还是不明白,虽然莫望还小,可是总有一天是要知道这些事儿的,早知道早长个心眼儿。
“一般的卖婆就像货郎一样拿着东西到各家各户去卖,只是她们拿的是篮子,卖的一般也是女儿家用的针线珠花水粉一类的,可是有些人就假装成卖婆进出各家的内室,撮合那些奸夫****,将那些良家女子都教唆坏了!”
莫望这次算是有些明白了,这卖婆还做这勾当呢!不就跟《金瓶梅》里的王婆一样么?潘金莲和西门庆走到一起,那王婆可是出了不少的力呢。
“那是挺可恶的!婆婆以后也要远着她才好!莫要让她抹黑了咱们家!”
张牙婆无所谓笑笑:“她还没那个本事呢!”
看着张牙婆不甚在意的表情,莫望稍稍放心了一些,看来张牙婆是早就有应付的法子了。
在这个时代,沾上那样的人,那就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这个年莫望算是过得不错了,有件改小的衣服,还吃了不少好吃的,比在巩家的时候过得好多了。而且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任家的人就不把她当婢女看待,可以和她们一桌吃饭,也可以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插上几句,有时候也说上几句俏皮话,惹得大家哈哈笑上一通,使得这个年节显得热闹不少。
大年初二开始就是走亲访友的时候了,而这一日菊娘抱着全儿和任勇一起回门去娘家了,一下子家里就显得空了。
这个时候张牙婆仍旧躺在塌上,张牙婆没有女儿,只有任勇这么一个儿子,所以没有人上任家来,和别人家相比,任家倒显得有些冷清了。
正在两人昏昏欲睡之际,突然传来清脆的敲门声,敲门声在这寂静的时候显得很突兀,一下子就把两个人呢都惊醒了。
“婆婆,这个时候会是谁啊?”莫望揉了揉眼睛道。
张牙婆也坐起来,下榻穿了鞋子,笑道:“我以为她今年不来了呢,总算等到了。”
“是谁啊?”莫望瞧张牙婆刚刚差点都要睡着了,没有一点等人的样子。
张牙婆一边收拾一边道:“你快去开门就是,别让人吹着风了,说不定今儿你的心愿就能达成了。”
“我的心愿?达成?”莫望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看到张牙婆不再说话的样子,也只好去开门。
开了门才知道,来的人竟然是当初给新娘梳头的灵妙,灵妙纤瘦,站在那里很是有气质,虽然年纪也只比张牙婆小了一点儿,可是感觉却比张牙婆好上很多。
莫望急忙让灵妙进了门,灵妙被请去给新娘梳头,也是张牙婆提的,据说她有一手很好的梳发的技巧,张牙婆每做成一桩媒,就会请灵妙去梳头,这倒是显得两个人的关系有些不一般。
屋子里,张牙婆已经把火盆烧得更旺了,拿出了最好的茶叶还有一些蜜饯,看到灵妙进屋来,脸上堆满了笑:“你还是来这么早!”
莫望给灵妙脱了外面的棉袄,灵妙上前给张牙婆行了礼,道:“给姐姐拜年了!”
张牙婆托住灵妙的手,把她拉着上了塌坐下,替她扶了扶头发:“你总是和我这么多礼!”
“礼不可废!”灵妙轻轻地回答,“再说了,这些年若不是托姐姐的照顾,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张牙婆收了笑,“你也是个苦命的,当初瞧你以为是熬出头了,没想到老天也是个喜欢捉弄人的。”
灵妙微微笑道:“不说那些事儿了,这大过年的,生生添了些不愉快。”
张牙婆点点头道:“你说得对。今儿你没带东西来吧?我可说了不收的!”
灵妙从怀里掏出几方丝帕,道:“姐姐其他的话,我不敢不从,可是这次还是要忤逆姐姐了,这是我亲手绣的,还望姐姐收下。”
张牙婆无奈地看着灵妙:“你总是这样客气,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
“我这可不是客气,新年登门哪有不送礼的?岂不是折了主人家的福气?姐姐你是知道的,我宁可折了自己的福气,也不想耽搁姐姐。”
张牙婆接过丝帕,道:“你呀你,哪来的这么多规矩,你明知道我不在意这些的。你就是来我这儿吃顿饭,我也乐意的很。”
“已经承了姐姐那么多情,怎么可以继续欠人情?我现在欠姐姐的,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莫望瞧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样子,很是亲密的模样,想着张牙婆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这灵妙婆婆,应该也是个好人吧?
张牙婆突然道:“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什么欠不欠的就不要说了,可是姐姐今儿还是有事儿要求你。”
“姐姐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是,还有什么求不求的?”
“是这样的,”张牙婆眯了眯眼道,“莫望,你是知道的吧?”
灵妙转过头来看着站在一旁的莫望,两个人的注意力突然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莫望突然一阵紧张,好像模模糊糊地猜到了张牙婆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灵妙打量了莫望一番:“这就是她们说的姐姐身边识字的孩子吧?上次好像见过。”
见灵妙认出了莫望,张牙婆开心道:“是的,是燕儿的出嫁的时候。这娃儿是个伶俐的,帮了我不少忙。”
灵妙点点头,收回了目光:“姐姐说的事可是和她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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