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霏漠对马真人深施一礼道:“连累真人,使观中众人受伤。是奴考虑不周所致。”
马真人摆手道:“非也,贫道与娘子当初定下计议,便是各取所需。这取舍之道上,互有得失都要自己负责,如有差池,但凡怪罪不到旁人身上。贫道见识虽浅薄,修为也不及历代师尊,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至于观中受伤之人,一则,是我观中有心怀不轨之人造成的。二则,我观也薄有资产,这些保护飞云观百年声誉受伤之人,贫道及以后的观主都会善待之。且这些人虽有受伤,陈施主给的药却是极好的,都没有性命之虑,以后假以时日好好调养,绝大部分都可痊愈。”
“至于贫道与苏小娘子商定之事,贫道虽有私心在里面,但此事却事关我飞云观百年大计。此事若成,便可以使后世受益良多。这世上有所得,必要有所付出,没有坐享其成的道理。所以,即便出了一些意外之事,我道真还担得起,小娘子不必自责。”
“至于观内发生匪人劫持之事,还有死的那些人,此事又事关苏府及苏小娘子的清誉,确实要仔细筹谋一番……”
苏霏漠听完马真人这番话,暗自点头。很多道士都精通医理,他们经常施医布药,所以这些人的伤势到底如何,还是比较有把握的。听马真人如此一说,刚才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一大半。她终于明白马真人为何年纪轻轻,便能做一观之主,行事、眼界确实有过人之处。
在飞云观内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惊动官府。后续事宜,众人讨论商定后,交由马真人和陈二出面和官府周璇。
众人下去之后,苏霏漠让人摆上笔墨纸砚,她提笔写写画画了一番,之后把昨日写画的那几张纸,连同这些,都交到马真人手里。诚恳的道:“这是奴所知道的如何提炼磷粉的器具和方法。奴也从未提炼过此物,但居书中所载,古人便是按此法提炼成功的。虽然此法不易实施,但想必真人深蕴此中之道,假以时日必可成功。”
苏霏漠和马真人自此,由相互利用、互有所图,开始转变成一对忘年交。此后马真人在玄学领域及道教各种法门的领悟,及不传之秘上有非凡的成就,和今日这番对话密不可分。
通往飞云观的大路上,叮叮铛铛的响着牛铃声,苏霏漠靠在车厢里,思索着。
本来苏霏漠借去飞云观打醮之机,给许妪等人设下陷阱,一网打尽她手里的势力,为安全回京做准备。可突然冒出来的黑人,超出了苏霏漠的预料。她想到许妪应该另有隐棋,却没想到这些人是如此狠辣、难驯之人。这些人出现说明了什么?她把自己所知道的苏府中的情况,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发现自己对苏府的人事,知道的真的不多。所以,根本推测不出后面的那个人可能是谁。
娄护卫、许妪等人曾说,苏氏是传承了几百年的世家,还真不是乱吹。苏氏一门发于关中郡,关中郡姓首望,包含“韦、裴、柳、薛、杨、苏”六大家族。他们发源于汉魏初年,崛起于魏晋时期,到了大隋和大周达到鼎盛,可谓源远流长。
京兆苏氏,至苏子推这代,光宰相就出了十位之多,在大周朝绝对称得上,钟鸣鼎食的望族之家。至今,在长安城还传唱着一句俚语--“城南苏柳,去天尺五。”这句俚语里所说的“苏”,便是指京兆苏氏。所以说,苏府在大周朝,绝对称得上威威赫赫。
如今,苏子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早在八年前就身居高位,官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大周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宰相,说权倾朝野也不为过。苏府更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好一派荣华富贵风光,迷人眼。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苏子推这一脉,人丁不够兴旺。
高门大户,总有一两件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因苏子推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自然惹人注目。所以他家那些有的别样,颇有些耐人寻味的事,就格外的引人注目。因苏子推子嗣不旺,他府中的内眷,自然就成了焦点,被人津津乐道。
康氏,作为苏子推的原配嫡妻,又一次成为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康氏,名敏,小字,令妍。是大周朝早已没落的,昭武九姓之首,康国后裔,且祖上远居塞外。育有一女。其女,苏氏霏漠,乳名,阿沫。
时间长了,自然流言就来了。最流行的版本就是,主宅所处的方位,于苏子推的子嗣不利,需要改造。为了千秋万代的子孙大计着想,苏府大兴土木,自然成了必然的趋势。首当其冲受到侵扰的,是康氏居住的颐园。
颐园是苏府的主宅所在,自打苏霏漠记事起,康氏身体就一直不好,她和康氏一直隐居于颐园。而身为主人的苏子推,却不住在那里。去年,苏府的子嗣风波,越来越烈之后,终于决定修缮正院内的房舍,而她和康氏便迁居到苏庄来修养。
苏霏漠开始还有些庆幸,因为这场风波,苏霏漠终于有机会,正式离开居住了近八年的苏府,和康氏来到这庄子上养病。如今看来,这个阴谋从那时就已经启动了。对手在一年之前就开始未雨绸缪,又将计划进行的不动声色,若是没有那本册子和预言示警,苏霏漠打了一个寒颤。
苏霏漠知道步颜除了自己之外,极不喜欢苏家的人。便决定从这里入手,打开缺口,从她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车厢内苏霏漠把头靠到步颜肩头,的说道:“姨母,我真的很怕,那么多人说死便死了,能指使这些狠辣之人,你说背后的那个人的多可怕。”
步颜有些疑惑的偏头看着苏霏漠,细想当时的情形。那么些人突然死在苏霏漠面前,无论苏霏漠多坚强,也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旁人家的贵女,都是千宠万爱的长大,伤人见血这样的事,怎么可能经历。想到这步颜心头一软,难得的用温和的口气道:“有姨母在呢,你不必担心,我怎么也不会让那些人伤了你和阿姊的。”
苏霏漠早把身子依偎过去,顺着步颜的话,点着头道:“有姨母在沫儿自是心安的。只是这些黑衣人是些什么人?真的和府里有关吗?用这般狠辣的手段行此毒辣之事,他们所图为何?”
步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下去了。苏霏漠把头在她怀里蹭了蹭,知道这招不灵,没换来自己想要的,还得迂回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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