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刚过,如火般的焦阳,被大片的乌云遮蔽,不大的功夫,倾盆大雨瓢泼而下。果然,这些人应了苏霏漠的话。他们不会轻易罢手。
冯氏遣人来报,说:“四夫人遣奴回京禀报,免得老夫人忧心。”
冯氏的理由足够冠冕堂皇。可苏霏漠不愿意让事情还没有落定之前,这些人就和京里互通消息。早就派陈二把庄上的门户把持住了,没康氏这边的命令,谁都休想离庄。拦人的理由也是现成的,仆使赔笑道:“庄上这些主子们病的病、伤的伤。眼下,实在是抽不出人来。”
“不用你们派人,我们四夫人自会分派人手回京报信。”
听到这话,看门的仆使连刚才赔笑的模样都没有了,冷脸道:“眼下主院因为娘子的病,正乱着。听说里面出了行凶的歹人,上面已经传下话来,让这庄上所有的人都不要乱走。”
冯氏遣来的仆使一听到“行凶的歹人”几个字,便想起苏霏漠前襟上的血,心虚的不敢再答话,灰溜溜的回去了。
冯氏原本以为栽赃康氏的事非常容易,哪里会想到,一到苏庄就一直在吃瘪,最后还被倒打一耙。憋了一肚子气的冯氏哪里会甘心,灵机一动,就借着回京送信的由子,让人来到康氏的梨香院探听虚实。
冯氏派出去的人出庄不成,只好回来禀报。冯氏一听先是气的够呛,后来听苏霏漠的情形不是很好,又有一点痛快。
冯氏琢磨了一会儿,计上心来,吩咐道:“拿尚好的伤药,替我去探视许妪。”
这些才刚丢了脸的人,这会儿,又似初春地底下蛰伏的虫一般,蠢蠢的动起来。
果然,黄昏时分,陈刘娘使人来报:“翠缕自缢了。”
苏霏漠心里咯噔一下,冯氏的那个院子她已经派人紧盯着了,按事先的约定,陈刘娘应该是先把可疑的人报过来。如今,内奸还没有找到,反倒先来报了翠缕的死讯?可见,是出了意想不到的事。苏霏漠让宝珠把那侍婢叫进来,让宝珠在屏风前详细的问询事情的经过。
面对突然的变故,苏霏漠叮嘱自己要沉下心,冷静面对。可惜那婢子并不知道内里详情,道:“陈刘娘使奴来给娘子报信,说咱们的人进去时,发现人已经吊到房梁上了。”
“陈刘娘使奴来时,已经派人把那颜娘子请去了。”得知阿史那步颜已经赶过去了,苏霏漠一颗忐忑的心,才真的平静下来。
翠缕真的是自缢吗?苏霏漠第一个念头就否决了这个可能。
像翠缕这样的人,怎么肯轻易的死呢?当初,苏霏漠挠花了翠缕的脸,相当于毁了她的容颜,之后在拷打的过程中,又放话说以后要反复折腾她。这样都没能让翠缕,有触柱等激烈的自缢行为。这样的人,怎么会在被冯氏领回去看押,就想不开自缢了?
最后在翠缕被冯氏带走前,苏霏漠让阿史那步颜交代的那一番话,即是存心挑拨让她们主仆离心,也是激起翠缕的反意。免得翠缕三言两语的就被人说动,悄无声息的死了。
等到阿史那步颜和沈妪过来,苏霏漠才知道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黄昏的时分,厨房的仆使给冯氏,及翠缕这个重要罪人送饭。因雨势大,咱们派去的人,并没有走远。他们等那些人吃过饭,就进去收拾碗筷。其中一个婢子,听见关押翠缕的房间发出异响,等众人赶过去,翠缕已经吊在房梁上了。
“真的是她自己上吊的。有没有发现不寻常的地方?”
“当然有。那些人自以为做的神鬼不知的,却被我发现翠缕的右手指甲缝里,沾有肉屑和血迹。”
阿史那步颜的调查结果,和苏霏漠的料想相符,苏霏漠凝眉,道:“这么说,翠缕肯定不是自缢的,有怀疑的人吗?”
阿史那步颜板着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道:“没法确定是谁,也没有证据。当时,正值晚饭时分,雨下的又大,什么痕迹都冲没了。那会儿情况确实比较乱,虽然咱们派去的人已经比较小心了,还是没有当场抓住人。”
“不过现在情形还不算太遭,我发现翠缕的指甲里有血迹,这就说明那人在行凶时受了伤。我推测这个伤应该在比较明显的部位,不是手上,就是胳膊上。”
“查?还是不查?这个要快,晚了,怕他们弄出旁的事来遮掩。”
苏霏漠考虑了一下,道:“估计她们现在已经开始做手脚了。翠缕死的这么突然,又被咱们及时发现了,她们一定会有所准备的。想要从伤口上查出真相,怕是很难。”
阿史那步颜气恨的道:“就这么便宜她们了?”
“便宜……”苏霏漠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道:“姨母怎么总是不记得,我说过,我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总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沈妪在一旁赞许的笑着说:“娘子要做什么?”阿史那步颜的脸上闪过一丝期待。
这时,陈刘娘悄悄回来禀报道:“娘子,奴探得庄上有几个人,还有冯氏和许妪身边的侍婢,也有几个都受了伤。并且差不多都是伤在手上和胳膊上。”
阿史那步颜和沈妪对视一眼,事情果然像苏霏漠说的那样,看来想要通过伤痕追查到凶手,是不可能的了。
陈刘娘的话,虽然证实了苏霏漠的猜测,苏霏漠仍难掩怒气,嘟着嘴带着三分郁气,七分撒娇,道:“虽然,这次咱们不能抓到凶手,但是咱们也不能就这么便宜她们。”阿史那步颜听了苏霏漠这话,不住点头,一副深得我心的样子。
“还有,娘子交代的那事已经成了……”
苏霏漠听到这话,眼里才涌起一丝喜色。她和陈刘娘耳语几句。
过了不久,翠缕不死自缢,而是被人勒死的消息不胫而走。而证据就是翠缕不甘心被杀,临死前抓伤了那人的手,手上带伤的便是那个居心叵测的凶手。
就在这个谣言满天飞时,冯氏的手被一只身上乌黑,四蹄雪白的猫给挠了。
这只立了功的猫,就是上次那只被苏霏漠的肉干**,充当了一次半夜窥探娄护卫的主角的那只猫,自从这只猫救了苏霏漠之后,苏霏漠就一直养着它,并给它起名,踏雪。
阿史那步颜得知,苏霏漠这个栽赃嫁祸的计策得逞时。再没有像平时那般,皱眉不悦的嘀咕:“苏霏漠怎么行事如此像许妪,而不像自己。”
这次她平素那张美丽却冰冷的脸,不但没有板着,反而在冰冷的脸上,略过一丝春回大地般的笑容。对苏霏漠也难得的换上一副,这才不愧是我的乖徒儿的表情。这是阿史那步颜对苏霏漠少有的几次嘉许。
阿史那步颜难得的赞许道:“栽赃嫁祸这样的毒计,对待坏人还是很有必要使上一使的。”
苏霏漠顽皮一笑,道:“这事还不算完。姨母想不想去看场好热闹……”
阿史那步颜听完苏霏漠的话,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脸却一板,一本正经的道:“走!”
许妪扭曲了嘴角,心里嘀咕,真不知道当初,夫人怎么会放心把娘子交到那颜手里。这一对活宝凑到一起,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哪里有个消停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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