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最后的低语

  夕阳将世界染成血红,夜幕即将降临。

  豪华但不流于俗气的房间里,房间的主人——露娜正闭眼平躺在宽大的床上。

  只不过,与平时光彩照人的形象相比,此时的她显得很虚弱,身上的光芒完全散去,只剩下白蜡般的肌肤和黯淡的金色长发。

  “请问...露娜...殿下的情况怎么样了?”

  耐奥目不转睛地盯着露娜,朝正在照料后者的女仆询问情况。

  “请放心,摔倒时没有碰伤身体,所以没有大碍。”

  “这样啊...真是太好了。”

  耐奥低声喃喃,语气中涌现出强烈的安心感。

  完成照料露娜的工作后,女仆蕾娜塔朝着耐奥和亚莉莎两人鞠躬,看样子是在表达谢意。

  “劳烦两人将露娜殿下送回这里,雷娜塔不胜感激。”

  听到这句话,耐奥在心底感到惭愧,完全无法坦然地接受对方的道谢。

  之所以造成现在的结果,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自己的过失,虽说其中有着诸多不可抗因素,但是仍然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心中的愧疚。

  这是因为,耐奥知道为什么露娜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早在第一次相遇时,他就已经从露娜口中得知了这个秘密,那就是埋藏于后者身体中的不幸种子——月亮的诅咒。只要是有月光洒下的夜晚,露娜就会在诅咒的影响下,不受控制地从一名活生生的少女变成冰冷的木偶。

  而现在,满月的夜晚即将到来。

  没错,耐奥知道这回事,虽然曾经暗自下决心要帮助露娜解决烦恼,然而心底里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只是想着怎么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忽略了时间的流逝。

  所以,直到此时像这样亲眼目睹,他的心中才开始涌现出强烈的罪恶感。

  如果能早点想起这回事,就不用让露娜顶着身体的不适陪自己四处游览了,都是自己的错。

  耐奥正被这样的想法所折磨。

  他的目光不知不觉移向身旁的亚莉莎,看到了她垂头丧气的模样。

  “大概我的表情也是这幅样子吧...真是苦涩啊。”

  耐奥在心中发出自嘲的声音。

  说完道谢的话语后,雷娜塔抬起头来,将平静目光朝向带着失神表情的耐奥。

  “耐奥先生。”

  “...嗯?”等了几秒钟,耐奥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事吗?”

  “虽然有些失礼,但是雷娜塔仍然需要确认一下...看耐奥先生的样子,你对于露娜殿下现在的情况,似乎并不怎么意外。”

  “咦?那个...不对,抱歉,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你想让我怎么回答?”

  对于雷娜塔像是在质问的语气,耐奥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再加上心里感到亏欠,所以表现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该不会是在怀疑,是我把露娜弄成这幅样子的吧?”

  耐奥的心底十分忐忑。

  “抱歉,可能是雷娜塔的语气有些重了,希望耐奥先生不要介意。那么,雷娜塔就开门见山地问了——难道耐奥先生已经知道了露娜殿下的秘密吗?”

  “咦?秘密?”耐奥只是略微一愣就反应过来。“你是说...诅咒的事吗?”

  对于耐奥的回答,雷娜塔“唉”地叹了口气,低声喃喃:

  “果然是这样子没错...露娜殿下还真是什么都愿意跟你说啊。”

  不知道如何解读对方的话语,耐奥只能再次默默看向露娜,问雷娜塔:

  “接下来,她会变成什么样。”

  “就如同表面意思,露娜殿下的身体会逐渐僵硬,而当月亮的第一束光芒洒向大地时,她将完全变成一个...木偶。”

  瘫软到双手都无力抬起的耐奥,呆呆望着露娜逐渐失去光泽的面颊,思考各种可以应对的办法。

  然而,这些事情他以前就已经思考过了,诅咒系魔法需要光明系的驱散魔法才能应对,他的暗黑系魔法根本派不上用场。

  他无从想象,因功能性低下而在dragonlord中被无数玩家嫌弃的诅咒魔法,放在真实的魔法世界中,竟然会带给普通人这样痛苦的体验,早知道会有现在的遭遇,当初真应该准备应对措施。

  不过,过去无法被改写,就算是耐奥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亚莉莎,你也没办法吗?你的魔法不是很厉害吗?”

  想起亚莉莎的魔法总是给人神圣纯洁的感觉,耐奥觉得她或许有办法。

  “两年前我就已经尝试过所有的办法了...抱歉,我也无能为力。”

  亚莉莎的回答让耐奥感到沮丧。

  “耐...奥...”

  一阵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此刻传进耐奥的耳朵中,这让他的心脏重重跳动了一下,急忙将视线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知何时,露娜已经睁开了那双独特的紫色眼睛,睡眼惺忪的模样就像是刚睡醒一般,直直盯着面露惊愕的耐奥。

  只不过,面色仍然惨白。

  耐奥无法相信露娜此时竟然会醒过来,毕竟按照雷娜塔的说法,她至少要等到明天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才会恢复。

  “耐奥...”

  露娜再次呼唤,颤抖地抬起手臂。

  无法相信如此虚弱的她,竟然有力量做出这样的动作。

  确认亚莉莎和雷娜塔两人不会表示异议,耐奥抓住了那只摇摇欲坠的小手。

  说实话,手很冰凉,摸上去有些粗糙,令人感觉不舒服,和半月前的柔软触感天差地别。

  耐奥的胸口觉得刺痛起来,差点失去握住的勇气,不过还是强行把心中的无数情感压抑下来,语气温和地询问露娜:

  “有什么话想说吗?”

  露娜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转动视线看了一眼后方的雷娜塔,后者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是,露娜殿下。”

  雷娜塔深深鞠躬后,走到亚莉莎旁边耳语了几句,两人便一齐离开了房间。

  “对..不起。”

  这是门被轻轻关上后,露娜说出的第一句话。

  “请不要这样讲,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耐奥低下了头,却正好看见露娜用力摆头的样子。

  “关于上次说过的话...对不起...”

  “上次的话?”

  露娜艰难地点头,眼角却看到从窗外S进来的橘红色光芒正在逐渐消失,本应被压制住的孤独感突然涌出心底。

  时间所剩无几了。

  “耐奥,对不起...上次我欺骗了你,其实——”

  她强压住眼角快要泛出的水珠,带着微笑说完最后的低语:

  “我真的...很喜欢月亮。”

  然后,露娜心满意足地在银色的月光下失去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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