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赠功

  形意门大宗师李存义先生曾经说过:“劲分四种,为明刚、明柔、暗刚、暗柔。四者兼备,则入化劲。”

  布学轩这一手,打人如挂画,正是劲力通神入化,明暗相交,刚柔并济,水火混溶的境界。

  宫本荣次郎滚到地上,艰难的挣扎了两下,眼神死死的盯着布学轩,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他虽然知道布学轩是这一代车式形意的领头人,却没想到他的功夫高到了这等地步,自己连一招都没接下来,就被打飞。尤其是布学轩这一抓,劲力直透浑身上下各处筋脉,他身体撞墙之后又落下,一时之间也动弹不得,只得躺在地上暗暗思索逃脱之法。眼珠乱转,余光看到了其余三人的情况,也是心中震惊。

  原来几乎与他同时,剩余的三名日本人,也被陈落峰、楚青康、苏明一一解决,倒在地上,不能行动。

  苏明见识了陈落峰和楚青康的身手,也是惊讶,心中暗道形意门果然人才辈出。这两人的功夫虽然比布学轩差了一丝,但年纪却要小上一些。到了布学轩的年纪,也未必就不能进入化劲。单单车式形意就有这般实力,可以想象整个形意门内,又有多少高手。

  想到这里,苏明也不由得暗中庆幸。如果不是有李书文这个师父撑腰,他在天津城中华武士会说的那句不过如此,足以让他在人间蒸发了。

  布学轩冷笑两声,也不再动手,转身就走。

  “八嘎!”见布学轩几人离去,宫本荣次郎慢慢起身,对其它三人说:“这次任务失败,留在这里太危险,我们马上走。”

  四人连夜出发,先坐火车到上海,然后坐飞机到东京。等踏上东京的土地之后,已经是一周之后。

  ……

  苏明和布学轩几人转身就走,并不是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这几个日本人,而是已经用暗柔之劲,伤了他们的五脏六腑。之所以没有当场杀了他们,是因为现在日本国力强盛,这几人又是光明正大来的中国,如果死在中国境内,会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用暗柔之劲,就避免了这种麻烦。

  拳法中暗柔之劲练好后,可以通过人体细微的毛孔刺进内脏深处,而且表面不留下一点痕迹,对方也不会感觉到任何疼痛。等到一段时间后,内脏伤势严重,人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就算不死,也是半残。

  暗柔之劲,伤人于无形,让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中招,而且中招之后都不明白,实在是暗算人一等一的手段。过去的武林之中,有些拳师报复仇家的家人或者后代,也有用暗劲伤人,过一段时间才伤势发作身亡,很难防备。

  即使到了后世,科学技术发达,对于内脏的治疗,也很困难。就算能够换内脏,日后身体也会受到严重伤害,相当于半残了。

  不过要是对手也是高手,把功夫能够渗入五脏六腑,全身内外感觉灵敏无比,这种暗算手段也就没用了。

  毫无疑问,苏明和布学轩四人,都有这样境界。而宫本荣次郎等人,虽然被派来执行这个任务,但其本身的拳法水平,也就是明劲大成的程度。如果真的派了拳法渗入五脏六腑的高手前来,反而会引起形意门的注意,被日夜关注,更是难以行动。

  在解决了日本人的问题之后,又过了两三天,苏明便在报纸上看到了财政部长周雄因贪污受贿,被免职查办的新闻。心中也不由得感慨,布学轩等人对不同的人,采用了不同的办法,也当真是颇有心计。

  刚放下报纸,心有所感,抬头就看到布学轩龙骧虎步,走了进来。苏明站起来,笑道:“布师傅,好手段!”

  布学轩自然也注意了他放下的报纸,微微一叹,道:“一个门派想要长久的传承下去,依靠的不仅仅是武力,还有一些其它的东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苏明闻言,深以为然。自古以来,武林门派许许多多,但唯有少林与武当两门,流传不断,即使在后世,也是名声极大。除了有自身秘传的武术精华之外,更有许许多多的弟子遍布天下,与许多达官显贵有交集,又依托于每一代朝廷之下,才有了这千年不断的传承。

  苏明又道:“布师傅既然来了,我正好有事要说。我此次出行,是游览祖国大好河山,磨砺自身拳法。这次无意中认识了布师傅,也是人生一大快事。现在此事已经完结,我也这就告辞,继续上路了。”

  布学轩闻言,面色微变,道:“苏师傅你要走了?”

  苏明微笑道:“正是。”

  布学轩面色变了又变,最后好似下了决心,道:“苏师傅,你可知这几天我曾暗中和尚云祥师侄联系?”

  苏明微微一顿,旋即笑道:“这也正常,不知尚云祥先生怎么说?”

  布学轩道:“尚云祥师侄之意,是让我赠你形意拳!”一字一顿,甚是郑重。

  “什么?”苏明大吃一惊,道:“这怎么使得?”连连推辞。

  练拳的人,自古以来就有很多禁忌,尤其自身门派的秘诀,更是不传之秘。古代的时候,就是一句拳诀、一个动作流传出去,都要追杀到底。现在虽然是国术的黄金时期,各门各派都大量收徒,但是一个门派的打法练法,也是轻易不传授的。

  像这次日本人勾结周宏,绑架布学轩之子,就闹得这么大。现在苏明听布学轩要将形意拳赠与他,饶是以他的养气功夫,也大大的吃了一惊。

  除此之外,布学轩身为一个化劲高手,自己一步步走来的经验教训和心得体会,也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对苏明有着触类旁通的作用。

  布学轩说完之后,好似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又道:“苏师傅,我也不瞒你,这件事,其实是你师父李老先生去中华武士会的时候,和尚云祥师侄谈好的。”

  苏明闻言,心中对李书文起了浓浓的敬仰之情,还有思念之心。李书文能够为了自己,一个人去中华武士会,纵然他功夫之高举世罕见,也毕竟是年近花甲的人了。这种感觉,就如同儿子闯祸了以后,父亲替自己出头一样。

  布学轩继续道:“李老先生杀性虽大,却当得上性情刚烈、嫉恶如仇这八个字。苏师傅你身为李老先生的弟子,你的人品性情这几日我也看在眼里。若非如此,就算尚云祥师侄答应,又与我何干?”

  这时,苏明心中也是感慨,想不到自己无意中的一桩善举,竟然得到了这样的后果,当真是难以想象。

  “苏师傅,看好了!”布学轩一步踏出,就到了院子里,整个人气势惊人,好似天神。

  从最初的三体式桩功开始,然后将形意拳的十二形、五行拳,一一演练。尤其是在演练中,把每一形、每一行的三种演练、九种练法、九种用法,都体现出来。

  除了龙形虎形之外,猴形为动物之最巧者也,有缩力之法,又有纵山之灵。马形者,有疾蹄之功,又有垂缰之义。鼍形者,水族中身体最灵也,有浮水之能,其形能活泼周身之筋络,又能化身体之拙气拙力。鸡形者,能以司晨报晓,又有单腿独立之能。鹰形者,其性最狠最烈也,有搜获之精,又目能视微物。熊形者,其性最迟钝,其形最威严,有竖顶之力。蛇形者,身体最隐秘阴沉,能屈能伸,能绕能翻。鹞形者,有束翅之法,入林之能,又能束身而起,藏身而落。燕形者,最灵巧也,有取水之精,又有跃身之灵。形者,其性最直,并无其他灵巧之禽也。其本性有竖尾上升,超达云际之势,下落两掌有捣物之形。

  形意十二形,本就取自各种动物的神意、形态,如今在布学轩的演练下,完美的体现出来。

  而五行拳中,劈拳属金,是一气之起落、上下运用也,其形像斧,有劈物之意。崩拳属木,是一气之伸缩,两手往来之理也,其形如箭。钻拳者,属水,是一气之曲曲流形,无微不至也,钻上如水在地中忽然突出,亦如拳水之上翻似闪。炮拳者,属火,是一气之开合,如炮忽然炸裂,其弹突出,其性最烈,其式最猛。横拳者,属土,是一气之团聚也,其形类圆。

  所谓五行,是练法、打法上与人体脏腑五行相对应。其拳法本身,并没有五行相生相克的说法。

  布学轩在院中一式一式慢慢演练,苏明则是一步不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布学轩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包括衣服下面肌肉、筋腱、骨骼甚至体内劲力的运行,落入苏明眼中,都如掌上观纹,清晰明察。

  虽然没有开口讲,但是到了苏明这个境界,接近通神入化,对于身体、拳法都有了自己的理解和完整的认识,能够从布学轩的每一个动作中,体会出深奥的拳意。

  古人讲,有技击高人,能精通天下所有技击之法。这并不是夸张,而是到了精妙高深的境界,所有的拳法,都是相通的。

  苏明此时,就如庖丁解牛一般,透过布学轩的发劲、吞气、踏步、神情,观察到了形意拳内在的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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