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阳市第一人民医院。
夜班在职医生汇报着昨天新入住病人的信息。
“昨天夜里,6床马小小,孕一产零孕三十加三天周先兆早产,双胎一头一头位,羊水偏多,中央型前置胎盘,gd柔软,昨晚患者有规律腹痛,三到五分钟一次,每次持续二十秒左右……根据刘副主任指示,给予硫酸镁静滴……”
主任医师陈铁军认真地听着,这床病例是属于重症患者,他需要特别关注。
“我们一起去看下6床。”等听完汇报之后,陈铁军打算亲自去了解下病人的状况。
推开病房的门,王贵、王蒙、王贤三人立刻起身等候医生的查诊。
“今天肚子疼不疼?”陈铁军先是看了看马小小的脸色,问道。
“现在不会了……”马小小轻声说道。
“我跟你说啊,你昨天没发生大出血,这是你的运气,发生大出血这是必然的,因为你是中央型前置胎盘,又是两个小家伙,你还有妊娠糖尿病,懂我这个意思吧,你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一个大出血……”陈铁军直言不讳地说道。
他是一个水平过硬的主任医师,对于病患病状了如指掌。
在和病人沟通时,他会用最易懂的语言来把情况表述清楚。
王蒙等人脸色大变,面色铁青,纵然他们已经有所预料,但听到情况真的这么严重的时候,还是惊骇万分。
“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媳妇儿……求求你们!”王蒙拉住陈铁军的手哀求着,一个一米八的大汉眼眶有些通红。
“会的,放心的!”陈铁军认真地说道,救死扶伤是他们的职责,不用任何人提醒他们也会做到最好。
王贵沉默地皱着眉头没有说话,王贤走上前去沉声问道:“医生,会有生命危险么?需要做手术么?宝宝能够保住么?”
此时王蒙已经乱了阵脚,王贵又是个老实农民,只有王贤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陈铁军看了眼这个目光坚毅的女孩,认真回答道:“危险……胎儿在肚子里一天,她就多危险一天;我们不能判断到底什么时候会大出血!”
“那能立即手术么?”王贤焦急地说道。
“手术当然可以立即安排,但三十周多点的胎儿存活率实在是太低了……我们的目标是三十二周,还有十天时间,每多保一天小孩的成活率就增加%,你要多保十天他的成活率就增加0%,所以说继续这样对宝宝好一点,但是你的风险大一点,要是现在把宝宝拿出来,你的风险变小了,但是宝宝到儿科去面临很大的风险……所以说我们要在大人和小孩之间找一个平衡点……”陈铁军很认真地分析道。
这是一个极为艰难的抉择,面临一个极为烂俗却又残酷的选择:保大还是保小。
“我能行的,医生,一定要让宝宝活下来啊!”马小小情绪激动地说道,他们之前已经流过一胎,这两个孩子一定要保住啊!
“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的,要看具体情况,”陈铁军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注意身体变化,一有状况要及时通知,这关系到生命安全,不容马虎!”
“我知道,我知道!谢谢医生,谢谢医生!”王蒙连连说道。
“好,有情况及时告知护士台!”陈铁军点了点头就要离去。
“医生……”王贵沙哑着声音问道:“这样算下来大概要花多少钱……”
这是他们要面临的最残酷也是最现实的问题,钱!
他们带来的两千多块钱的积蓄已经全部交给医院了,但很显然,这点钱是绝对不够的。
王贵偷偷去问过护士,在这医院呆一天就要两三百块钱,更别说还要动手术了!
“你们交了多少钱?”陈铁军问道。
“经济比较困难他们家……”有护士轻声说道。
“就只有两千二百块钱,全部交进去了。”王贵沉闷地说道,经济的压力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几乎喘不过起来。
“你是做农业的?”陈铁军看了眼王贵的打扮,轻声问道。
“山村的,种点地。”王贵回答道。
“这两个小孩到儿科去,一个小孩算一万五,两个小孩三万,这个大人做个手术,因为这个前置性胎盘要一万多……最少最少五万多块钱,但话说回来,你到哪里拿五万块钱买三条命来?”陈铁军心里也有些沉重,但有时候生活就是如此无奈:“所以回去筹钱呢,不筹钱怎么搞呢。”
五万块钱……王贵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就算把他们卖了都不一定能筹到这些钱啊!
一个小山村家庭的收入每年满打满算也就两三千块钱,而且还要吃喝用呢?
一年能存个五百块钱下来都算多的,他们去哪里筹这么多钱啊!
王贵咽了咽口水,脸色有些难看:“关键是筹不到,我这两千多已经是好些年的积蓄了!”
“那你们现在三条命在哪里,你是一家之主要怎么办呢?你到时候没钱的话,不管你到手术室还是儿科,你到手术室输血要钱,这个血是贵阳中心血站的,你没有钱他不给你血啊?”陈铁军想了片刻说道。
“输我的血行不行?”王贵闷声说道。
“你的血太少了,你每次只能抽四百毫升,解决不了根本问题。”陈铁军说道。
“不是省,关键是我拿不出来……”王贵声音沙哑,病床上的马小小也在默默抹着眼泪。
她一点儿也不怪自己的公公,自己家里的情况她同样清楚,这两千多块钱已经是他们的全部积蓄了,想要筹齐这五万块钱,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那怎么办呢?”陈铁军问道,身为医生他也很无奈,医院有医院的规章制度,不可能无偿为她治疗,“如果没钱的话,你就要考虑以大人为主还是小孩为主了,没钱有没钱的预案,所以我们想听听你们的真实想法……”
“保!大人小孩都要保!”王蒙坚定地说道,但任谁都能看到他眼中的痛苦和煎熬。
“现在新生儿科花钱要很厉害,所以我说你现在必须想方设法去搞钱,如果搞不来钱,恐怕要调整你的期望值……”陈铁军心底叹了一口气说道,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病房一片沉默,沉重的负担就像乌云般笼罩着他们。
马小小躺在病床上默默留着眼泪;王蒙红着眼眶,双手越拽越紧;王贵转过身去,那本来并不直挺的背脊更加佝偻;王贤紧咬着嘴唇,脸色发白……
生活的困难有时候就是如此,突如其来,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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