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裸露在土层外的银锭,因为岁月和湿气的腐蚀,上面还呈现出一些坑坑洼洼的黑点。
我又一次伸手,想要将它拿出来,可仙儿却抱住了我的胳膊,一脸焦急地冲我喊:“别碰它!”
我有些纳闷地看着仙儿:“怎么了,为什么不能碰?”
仙儿就对我说:“不对劲,我觉得它很不对劲。有道,这次你得听我的,我活得比你长,见过的怪事也比你多,它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是真的碰到它了,说不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
从来没见过仙儿像今天这样,我都怀疑她有点魔怔了。
可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吓我,一时间我也没了主意,不知道该不该将洞底的东西拿出来。
也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脑海中同时传来了两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别犹豫。”,“快下手!”
确实是两个声音,其中一个是苍老的女声,另一个同样苍老,却是男人的声音。
“有道,不要犹豫!”
这是一世祖的声音。
“把它取出来,快!”
这个声音,是我师父的!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听到师父的声音,我先是一阵激动,但还没激动到忘了师父和一世祖的催促,也不顾仙儿的阻挠,立即伸手抓住了那个银锭似的东西,将它扯出土壤。
它应该就是一个银锭,不管是触感还是重量,亦或是外观,都和我曾经见过的银锭没有差别。
我将它拿在手中,周围的炁场没有变化,也没有发生任何不好的事。
仙儿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随后长出了一口气。
我一样松了口气,笑着对仙儿说:“你看,没事……”
没等把话说完,一阵钻心的痛楚就毫无征兆地钻进了我的脑袋,就像是有人在我的天灵盖上打进了一枚钢钉。
这股痛处来得突然而猛烈,我就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身子了,连嘴巴里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仙儿一看我的情况不对,立刻抓住了我的肩膀,焦急地喊着什么,罗菲也冲了过来,晃着我的脸,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喊我的名字。
可她们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却变成了一阵阵刺耳的轰鸣声,根本听不清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仙儿将我手里的银锭和牛角抢过去,狠狠扔在了地上,牛角陷进了泥浆里,银锭落在粘软的地面上之后,竟然裂成了几瓣。
从银锭碎片上折射出的阳光是我能清晰看到的最后一丝景象,在此之后,我的视线先是开始模糊,随后就像是阳光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样,渐渐变成了一片漆黑。
我的意识依然清醒,疼痛感消失了,可脑子里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旋转,尖锐的轰鸣声不断刺激着我的耳膜。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感觉身体在不停地下沉,眼前的黑暗快速旋转着,我觉头昏目眩,可意识却变得越来越清晰。
说真的,当时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恐惧,内心反而非常平静,我无法解释这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我很快就会从黑暗中苏醒过来。
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就像是从几万米的高空坠落,即便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能安全着陆。
坠落感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它毫无征兆地消失,我才隐约听到仙儿和罗菲在我身边焦急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想告诉她们我没事,却张不开嘴,也无法醒过来。
“左有道,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在仙儿的呼喊声传来的同时,我还清晰地听到左脸附近传来一阵急促的风声,接着又是“啪”的一声脆响。
不用想也知道,仙儿为了把我弄醒,正在用力扇我的脸。
可我真的没什么事。过了一会,我又听到“啪”的一声脆响。
大姐,你差不多就行了吧,再来上几下,我这几天估计没法见人了。
就在这时候,脑海中传来一阵急促的嗡鸣,在这之后,我就猛地睁开了眼。
胳膊上传来一阵清晰的痛感,我没忍住,顿时惨叫一声,从地上做了起来。就看见仙儿的一口白牙就卡在我的小臂上,她还转动眼珠,朝我脸上看。
不只是胳膊,我的脸上现在也是火辣辣地疼。
“你怎么又咬人啊!”我一边将仙儿推开,一边忍不住抱怨。
仙儿愣愣地看了我一会,才带着哭腔说:“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我揉着自己的胳膊:“我就是醒不过来你也不能把我给吃了呀。”
啪!
在我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砸进了河岸的软泥里。
我转头一看,是罗菲昏过去了。
仙儿愣了一下,赶紧去搀扶罗菲,我也从地上爬起来,抓着罗菲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我试了一下,罗菲现在的呼吸很均匀,身体似乎没有大碍,她也许是刚才太紧张了,心弦猛地松弛下来,才在一瞬间昏了过去。
我和仙儿扶着罗菲来到泥地外缘,小心将她放在草丛上。
仙儿一脸紧张地问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先是你,现在又是罗菲,怎么回事啊?”
我摸了摸罗菲的额头,体温也很正常,叹了口气,对仙儿说:“罗菲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那什么,我背包里有毛巾,你去河边蘸点水给罗菲擦擦脸。”
刚才罗菲倒在地上,半张脸都陷进了泥巴里,现在脸上还粘着不少泥。
说话的时候,我看向了仙儿,她现在也变成了一个小泥人,身上的裙子有大半截都是棕黑色的。
我就更不用说了,刚才直接躺在地上,现在整个后背都漆得难受。
仙儿也没心思理会自己身上的泥,赶紧从我的背包里拿了毛巾,到河道那边弄湿了,有跑回来给罗菲擦脸。
罗菲大概是感觉到了毛巾上的湿冷,慢慢醒了过来,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我,开口就问:“你没事吧?”
我叹了口气:“我没什么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仙儿白了我一眼:“还没事,你刚才倒在地上以后,整个身子都不停地颤,就跟犯了羊癫疯似的。可把我们俩给吓坏了。你也真是,说了不让你碰那东西,你怎么就不听呢。”
我想了想,说:“刚才,我听到了师父和一世祖的声音。”
仙儿和罗菲同时瞪大了眼。
仙儿问我:“你听到了柴爷的声音?”
罗菲问得更简洁:“柴爷爷的声音?”
我冲着她们两个点头:“嗯,师父和一世祖的声音是同时出现的,那时候,我甚至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可在一瞬间之后,他们的气息就消失了。”
仙儿:“柴爷对你说什么了?”
我说:“他和一世祖都催着我去拿那个银锭,所以我才下手的。仙儿,你说,我师父会不会没死?”
仙儿说:“可咱们是看着柴爷火化的呀。他会不会和你的一世祖一样,也在阳间留下了一缕残魂。”
我无奈地叹气:“不清楚啊,我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了。”
这番话说完,我们三个都陷入了沉默。
说实话,我根本无法形容自己当时是什么感觉,说不上兴奋,也没有太多疑惑,心里只是乱糟糟的一团,五味杂陈。
过了很久,罗菲才问我:“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异样的感觉?
我站起身来,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没什么不对劲,又试着凝练了一下念力,就觉得自己的念力好像变得比过去精纯了一点,但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在这之后,我才冲着罗菲摇了摇头:“好像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
仙儿凑到我跟前,拿出狐火灯笼照了照我的脸,撇撇嘴说:“还说没什么不一样,你的魂魄变强了,强了不只一倍呢。”
我的魂魄变强了吗,可我自己怎么没有感觉呢?
一边疑惑着,我的视线就落在被摔碎的银锭上,此时,上面的阳气已经系数消散,在碎片的周围,也感觉不到阳气的残留。
也就是说,银锭上的阳气,全都注入了我的体内?
我顿时明白过来,所谓的魂魄变强,应该是说我的阳神变强了。
过去总听师父说,阳神越强,能从黑水尸棺上调动的炁场就越大。我立即使出了“背尸”的手法,将黑水尸棺的炁场凝聚在指尖上。
果然,这次我能从黑水尸棺上提炼出的炁场,至少是过去的十倍!
罗菲也显得十分惊讶:“我能感觉到你手指上的炁场,虽然只是一点点,可我还是感应到了。”
这并不奇怪,现在聚集在我指尖上的黑水尸棺炁场,仅论炁量,就比整个峡谷中的中正炁场还要滂湃。
仙儿盯着地上的银锭碎块,也嚷嚷着:“我还以为是个邪物,闹了半天是个宝贝啊!早知道我就自己上手了。”
我散了手指上的炁场,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现在我能从黑水尸棺上提炼的炁场实在太过庞大,让我几乎无法很好地驾驭。
罗菲坐在地上,冲着我笑:“看样子,咱们能寻着老白头的足迹来到这里,也是你的一世祖早就安排好的。”
我长吐一口气:“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罗菲扶着身后的一棵树站了起来,对我说:“脑子乱就别想太多了,等梁厚载回来,和他聊一聊这里的事,他比咱们都聪明,说不定能猜到什么。哎呀,浑身都是湿泥,我要清理一下,河道里的水流好像没有那么急了。”
我的脑子还是很乱,虽说听到了她的话,却没明白她的意思。
就听仙儿问罗菲:“你要在河里洗澡啊?”
罗菲:“不然呢?”
仙儿就笑了:“也是,很久没见到这么干净的河水了。有道,你都脏成这样了,也洗洗吧。”
我愣了一下,随后就瞪大眼睛看着仙儿,脑子里更乱了。
仙儿立即白我一眼:“你想什么呢?真下流!我是说,反正峡谷里的雾气这么浓,你离我们远一点,自己找个看不见人的地方清理一下。”
说到这,仙儿顿了一下,随即又瞪我一眼,威胁似地对我说:“别偷看!”
我回到河岸那边找到了黑牛角,心想反正衣服也要洗,干脆就脱下了上衣,将它擦干净,又小心将它塞进背包的侧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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