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零九 忽闻羽檄传来急(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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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慈烺是真心没有把小孩子的一句话放在心上。..只要他不死,那两个弟弟就不可能有半点机会。之前或许还有朝议的压力,让朱慈烺不得不小心谨慎,以免弄得天怒人怨。现在自己手里的军力一天天扩张,就算其他军阀联合起来,都未必能击败自己,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换言之,只是因为维护现在的制度能给他带来更大的收益,否则他甚至可以连游戏规则都一起改写。

  当前最要紧的还是北直战事。

  此战的战略目标是占领保定府和天津卫,因此在情报战上故意泄露了“明军以山海关为目标”的虚假消息。只是洪承畴还没有对此做出明显反应,为了避免被他试探出来,所以东线的近卫二营仍旧以防守姿态面对清军。

  西线的近卫一师更加展现出近代军队的优势,在野战和攻城上皆能大出风头。

  在冷兵器时代,士气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为了提高士气,从古至今有各种手法,比如爱兵如子,比如同甘共苦,比如屠城大掠,也比如信仰教育。东宫有训导官和道士,以传统美德和宗教导引双管齐下,辅之以现实利益、集体荣誉、个人激励……士气高昂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崇祯十八年八月二十一,近卫一师第一营攻克庆都,如同匕首直刺保定的心脏,从斜后侧威胁清军后路。现在就连朱慈烺都不知道萧陌会怎么走,是直接攻打保定,还是斜向进攻洪承畴、阿巴泰的主力部队,汇合余部歼灭敌人有生力量。

  这个时代的技术不允许在作战室里定下完美的作战计划,所以前线将领的作战能力无比重要,几乎每一份军令里都会写清楚作战目标,但在最后都得加一句:有临机决断之权。

  萧陌xing格沉稳,但在看到机会的时候又会决然出击。这两点结合,使他决定放弃了保定城,转而将洪承畴的大部队视作目标,在庆都略作休整之后,率兵朝东南赶去。

  王翊并没有出现在庆都之战的战场上。他和他的旗队受命留在唐县整编,补充新兵。两次跳荡之功给王翊挣来了上尉百总的衔职,手下兵士也因功大小转为士官和军官,搭建新的组织框架。

  与王翊同村参军的张二狗还是个火兵。因为火兵也参加了攻城战,跟在战斗兵后面提供战斗辅助,所以功劳是一样的,但要想转官身就得排在人家后边了。

  张二狗其实也不想转官身。虽然银子多一点,面子大一点,但谁都知道在新军里当官是个风险活。其他军镇的军官临阵都喊:“给我上!”而在东宫军中,但凡这样的喊的军官都在战后被免职调任了。

  东宫军中,只能听到一句话:“弟兄们,跟我上!”

  百总、旗队长,是死亡率最高的基层军官。

  在近卫一师,因为刘肆的先锋模范作用,所以千总官也得亲临一线。只有到了营官一级,才算是可以理直气壮地在阵后调度指挥。

  “你也是进过学的,早点考张文凭出来早就可以转官了。”王翊并没有因为肩上一杠三星的肩章而放弃这个同伴,只是也算看出来了:这二狗就是胆子小,拖了两三次尸体,现在见到死人还是会怕。

  张二狗沉默良久,半晌才道:“辅臣哥,我想回家。你看你都当官了,能放我走不?”

  上尉可不是小官,如果因伤不能继续打仗,可以转到巡检司系统为军事主官。若是落下残疾,还可以优先转为县尉。

  “就是师长也未必能放你走。”王翊不由有些烦躁,道:“当初要来投军的是你,现在要走的也是你。你现在走了就是逃兵,非但抓住了要砍头,家里也要受拖累。”

  战兵家里能免一半的田税,这让张二狗颇为动心。

  同时也十分闹心。

  因为家里知道张二狗投军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不舍,反而还请人写了信,让他在军中好好干,争取当个官儿。无论是士官还是军官,地方上都会给他们家的门楣上插一面红旗,虽然不顶事,但在乡里却是极大的面子,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这与二狗投军的初衷完全相悖,他可是为了惩罚爹娘偏心小狗子才来吃这个苦的。

  “咱们一批进来的人,你看李京泽,那个傻大个,现在都已经是上士官了。”王翊道:“整天拿着竹鞭和哨子欺负那些新兵,多带劲!”

  “没意思……”张二狗垂下头,道:“我现在就想回家种地娶大妮。”

  “看你这点出息!”

  王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转而又想起了黄家师姐的面庞,声势为之一挫。

  “王百总!”一个熟识的探马快步找到了王翊,大声喊道:“有急事!”

  王翊望了过去,又看了一眼张二狗,见二狗如蒙大赦一般跑了,恨不得追上去补一脚。他朝那探马走了过去,问道:“什么急事?”

  那探马喘了口气,道:“这事我不该跟你说,但你得知道!”

  “啥啊?快说!”王翊催道:“咱能卖了你么!”

  “倒马关前ri易手了。”那探马道:“是蒙古鞑子,少说也有三五千人,像是冲着唐县来的。”

  王翊心下一跳,脑中迅速回忆起当ri军议上的地形图和沙盘,沉声道:“八成是来唐县。蒙古鞑子多骑兵,去阜平那种山地讨不到好。”

  到了唐县,即便没有攻下县城,也能截断唐县到庆都的通道。唐县是伤员安置点,县里有三个大的军医院,一直在收容前线运来的伤员。而且工兵营ri后也要以唐县为基地,修筑保定府的各条道路,现在已经运了不少砖石工具来。

  “这事我们探马营得先通报营部,或是当地驻防主官,你两头都不沾,但又是城里军衔最高的……”探马解释道。

  王翊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他的解释,挺直腰杆:“营部那边有人去了么?”

  “有。”

  “那就没事了!”王翊沉声道:“兄弟受累帮我传个消息:本官发现有蒙古大军迫近唐县,据战场纪律,统筹抵抗事宜。所有尚能战斗官兵,即刻返回驻地,等候军令。”

  那探马略一犹豫,道:“这得军令部的人才能传吧……”

  “这不是军令,只是消息。”王翊推了他一把:“我这就去找军令。”

  王翊手头只有一道军令:驻留唐县整编cāo练本部曲,尽快形成战斗力。

  因为这道命令实在基础,局这一单位又太小,所以连“临机决断”的授权都没有。

  严格来说,除非遭遇蒙古大军,否则王翊根本没有权利组织大军出战。

  “你们都在想,刚才那消息是真是假?”

  王翊在县城外的临时校场聚集了全局两百人。那里有个高台,是萧陌检阅第一营时用过的将台。

  下面的士兵平视前方,不动不摇。

  “我可以告诉你们,”王翊朗声道,“是假的!”

  为他传话的探马惊讶地抬头望了王翊一眼,却没说话。

  “大明官兵,时刻都当准备着战斗!虽然这消息是假的,但如果有人因此懈怠,就是辜负了朝廷和殿下的厚望!就对不起你们吃下去的军粮!”王翊大声道:“从宣布集合到集合完毕,全局一共二百十六人,一共花了四十六分钟!如果真有蒙古大军来了,还能指望你们么!”

  众兵士心中惭愧,校场上一片静谧。

  几个参谋心中暗道:现在是休整时期,兵士四散,哪有那么容易聚拢的?你这是想新官上任三把火?

  “所有人听好!现在有一支蒙古骑兵从倒马关过来了,立刻进入战斗准备!有敢怠慢者,以不服cāo训治罪!”王翊大声喊道,jing锐的目光设想那几个参谋:“全军。开始行动。”

  王翊没有军事指挥权,但是有作训权。如果真的发生战情,他可以以军衔取得战场指挥权,但在这个消息没有得到证实之前,他却没有调动部队的权力。将一切伪装成军事演练之后,就合乎军法了。

  所以军法官面无表情,对于王翊的折腾没有任何表示。他会将这些记录在案,但显然是符合军法规章的。

  作战参谋上前道:“百总,是否要知会县衙,进行协助?”

  “可以。”王翊道:“就说有真的大军即将攻城,让县令也紧张一下。”

  “这……不会有假传军情之误么?”参谋犹疑道。

  “出了事我担着。”王翊道:“这种事,多预防总是好的。”

  “百总,我部只是在此驻留,并非驻防,恐怕有些不合适吧。”局训导上前道:“涉及民生,若是引起恐慌就不好了。”

  “假消息引发的恐慌,总比真消息引发的恐慌好。”王翊正sè道:“多恐慌几次,就可以处变不惊了。周训导,县衙那边就交给你了。”王翊望向作战参谋:“张参谋,防御方案正好拿出来用用,唐县地图准备好了么?”

  “我军只是驻留,不是驻防,哪儿来的地图……”张参谋辩解道。

  “速度立刻马上寻找熟悉地形的当地人为向导,着手准备地图。”王翊快步走下将台,斩钉截铁道:“我要三千骑兵能够通行的可能路径,能够过夜饮马的驻屯点,以及三个以上适合以少战多的伏击点!参谋队如果做不到,我肯定会向上面反应的。”

  张参谋吞了口口水,不敢迟疑,立正行礼执行命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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