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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烺不相信崇祯皇帝能够逃出他的手心。..依照他对宫中的了解,以及历史剧本的预读,甲申之变时还在皇帝身边的只有一个王承恩。许多人甚至不知道皇帝是死了还是逃了,各种说法纷乱如麻,直到第二天找到皇帝的遗体方才告一段落。
这种情况下只需要两个侍卫就足以将崇祯带走了,何况宫中还有刘若愚安排的宦官和女官队伍,都是愿意跟着皇明走的人。这些人主要负责带走宫中的印玺、账目、国宝之类的必需品,否则光是口头喊皇权在我,说服力是完全不够的。起码满清就不认这一套,他们大力寻找明宗室,说要承祧祭祀,一旦找到了就按个“冒充”的罪名杀头。
关键问题集中在挟持了皇帝之后该怎么办。
如果是权臣,那自然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从宰相而封王,继而禅让。如果是皇太子,也有唐肃宗的前例可循。
朱慈烺知道皇位是个巨大的光环,一旦他登极为帝,像蔡懋德这样的忠良干吏肯定是会自觉效忠于他。然而这个光环也会引来闯贼、满清、以及猪一样的队友——你还不能赶走杀掉,否则就是昏聩的暴君。即便光复全国,也会被这些文人编造出各种逸闻奇事抹得漆黑。
如果说身后名可以不用在意,那在位时各种搔扰和牵绊也会分散自己绝大部分精力。太平盛世倒也无妨,慢慢跟那些官僚玩政治便是。在如今这种乱世,动辄有覆灭之虞,实在分不出精力去浪费在平衡游戏上。
而且有一个隐藏的矛盾被古往今来许多人都忽略了:
只要朱慈烺不登极当皇帝,东宫体系就有一个共同利益点,内部所有的矛盾都可以因此而**。
若是登极当了皇帝,从龙之功分配完毕,共同努力的目标就消失了。到那时,东宫这些文臣武将为了自己的声名、家族,不可避免地再次陷入无休止的缠斗之中。
朱慈烺与这些臣下的关系,也从君臣兼战友,变成了单纯的君臣关系。
这也正是许多朝代开国定基之后,反而会出现各种混乱。
“以臣制君,以子制父,这种乱行我是不会做的!”朱慈烺正义凛然地排除了“狭天子令诸侯”的选项。他旋即又道:“根基未稳,贸然称帝,引群贼来攻我,这种蠢事我也不能做。”
吴甡遍览史策,所见不过这两种行事,一时也不知道朱慈烺胸中是否已经有了第三条出路。
“实在想不出办法,那就先不想了。”朱慈烺长叹而起,他到底不是只是个凡人,在利与害之间难免徘徊。而且这种事关民族大运的事,也不是短时间能够做出决定的。他旋即又道:“给圣上的回复又该如何写?”
不回去是肯定的,但不能连奏疏都不回上一封。
朱慈烺出宫的时候崇祯帝还算是个正常人,但这些曰子来接连丢了洛阳、潼关、山西、黄河……估计已经陷入偏执之中,近乎疯癫了。
不等吴甡和孙传庭答复,朱慈烺已经摇头道:“算了,就不理会了吧。时间有限,咱们得先取山东,不能再等了。”
反正燕京沦陷最晚不会超过三月份,到时候有京师沦陷这等大事,谁都不会注意自己不理睬圣旨的小错。从现在李自成受到的刺激来看,说不定还会比历史原剧本更快一些到达燕京。
“殿下这就要率军入鲁么?”孙传庭问道。
“的确,这是最快的办法。”朱慈烺道:“就算没有尚方、龙节,我的侍卫营难道还能不听我的?”
“但若是山东官员……不识大体呢?”吴甡问道。
朱慈烺也担心山东还许多“冯师孔”等他,早就有了安排,正色道:“这就看他们能不能守得住山东了。我得到密报,有一支五千上下的贼军在去年年底便沿黄河东进,算算时候也快到达山东了吧。”
吴甡还在想那支贼兵是否能攻陷山东的事,孙传庭心中却是一怔,暗道:若是有这么一支贼兵,为何不直接去保定围攻京师,却往山东去?李贼得了平阳府之后,为何还命刘芳亮领左营人马又沿着黄河东进?
从军事上说,除非李自成脑抽了,否则不会做出这种决策,就算想囊括山东,也是在畿南分出一支偏师。
五千人……
孙传庭眼前一亮:西安丢了的川兵也正好是五千人!
川兵虽然已经不如当年秦良玉的白杆兵那般骁勇善战,但普遍来说战斗力仍旧胜过中原兵,不逊边兵。皇太子之所以看上山东,正是因为山东没有强镇驻守。虽然刘泽清手下也号称有五万之众,但实际上谁都知道,能有五千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而且朱慈烺从来看不起刘泽清,他曾经细细查过这位总兵官的战史,唯一能算是没有怯敌溃逃的一次,是开封之战。
当时刘泽清带领三千人过河,背河扎营,引水环绕,希望能够等李自成师老兵疲再予出击。结果李自成直接用火炮三面围攻,刘泽清部争相渡河逃窜,死伤惨重。绝对是主将无能,累死三军的典范。
这样的人之所以能能够坐拥一镇,纯粹是他会站队,懂钻营的结果,论打仗是根本不行的。只要川兵将领不是太蠢,打下几座县城是绝没问题的。
……
“老子晕得很!”
“你成天到晚晕得很。”徐惇对这位川兵营官的口头禅已经习以为常了。
罗玉昆坐在县衙公堂上,一看到徐惇就叫骂开来:“老子是官兵!兄弟伙些都是来精忠报国的!你说你管吃住,为啥子一路都是我们在攻城拔寨!还打闯贼的旗号!格老子的……”
“先别骂。”徐惇拉过一张椅子,平静道:“说是攻城拔寨,其实也就新乡真打了一场,不也没用你的人出马么。”
说到这个,罗玉昆就更晕得很了。他领了东宫密旨,从西安出来,绕道穿过黄河,打着匪号进了河南。这真是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原本以为河南是朝廷和闯贼在抢,谁知一路走过,竟然碰到了数十股贼兵。
这些贼兵并不是李闯手下,也一样地打起各种旗号,占据州县。他们见罗玉昆等人打着闯王的旗号,或是好吃好喝招待着,或是想入伙,也或者远远逃开,竟然没有一个想跟他们打一场。
就这样一路在“兄弟伙”的照顾下,罗玉昆收罗难民中精壮充为辅兵,非但换上了冬衣,酒肉也吃了好多。越往东走官兵的势力越大,但这些官兵也不敢随意招惹罗玉昆,乖乖奉上赎城钱,礼送“大军”出境。还有些小县城,听说闯王的先锋来了,果真是备足了酒肉,开城迎闯王。
罗玉昆开始还不知所措,在徐惇的指点下也学会了“追赃”和“开仓放粮”这两项闯营绝技,再没人会怀疑他们是官兵。
等进了山东地界,简直比河南更加不堪!
河南好歹还能看到人烟,山东简直就是赤地千里;河南的县城投降,都要给罗玉昆备足了军资;山东的县城也是望风而降,却是求着罗玉昆拿出军粮来救济他们。
然而一旦罗玉昆打出官兵的旗号,所有途径的县城反倒都如临大敌,宁死不开城门。
别说罗玉昆了,就连徐惇都“晕得很”。
“咱们先在阳谷县停一下,”徐惇并没有多少军事经验,“等殿下让我们打哪里,我们就打哪里。”
“阳谷县可养不起咱们这么多人。”罗玉昆没好气道。
“咱们有多少人了?”
“算上今天来投军的,三万挂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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